“漫钞新书发行了!快来买啊!”
“哼,千金一书,谁买得起啊?”
“穷人是买不起,不过有钱人买得起啊!像郑家大少不就会买吗?”
“哈哈哈,一个傻子也看书?”
“可不是,他买的漫钞都快堆满屋子了。”
“嘘,别说话,郑大少来了。”
“一个傻子而已,怕什么啊?”
郑徽仪听见路人在议论自己,没有吭声,当做没听见。偶尔抬头与他们对上视线,立马又埋下头去。
“呵,我都说了一个傻子有什么可怕的?只有他怕正常人的份,哪有正常人会怕他呀!”
“他家财大势大,伤着他等于和整个郑家为敌。”
“傻子命可真好,竟然能投胎到郑家。”
郑徽仪攥紧手里的银票,眼睛一红,像是快要哭了似的。
“别说了,他好像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我们还怕他不成?这家伙动不动就哭,像个娘们一样,看着就令人心烦。”
“喂!你们再说一句试试!”
女子的一声娇喝传来,他们纷纷禁言不要多说了。
这女子是城中林捕头的独生女,也是郑徽仪的青梅竹马兼未婚妻。两人自幼定下婚事,她可是出了名的护内啊。
林水芯气势汹汹地一路瞪一路走到郑徽仪身边。
来到郑徽仪身边后,立马换上一副截然不同的表情,脸色霎时变得明媚娇羞起来。她拉着郑徽仪的手,说道:“徽仪哥哥,你出来逛街怎么不叫上我啊?”
“我不是来逛街的,我是出来买书的。”
“我不管你做什么,我都要跟着你。”
“好好,让你跟着还不行吗。”
林水芯很喜欢郑徽仪。
在外人眼中,甚至是郑家人的眼中看来,郑徽仪很傻。但林水芯却知道他不是傻,而是太执著着迷了。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故事居然可以坚持十年,这份单纯和认真渐渐变成了一股傻劲。
他们一起来到书社前。
郑徽仪一眼就找到了漫钞书,他很清楚书放在哪个位置,因为他每个月都会来买。
林水芯有些无奈,“徽仪哥哥,你今年还要继续买书啊?”
“嗯。”
郑徽仪沉浸在得到新书的喜悦之中,压根没仔细听林水芯在说什么,都是敷衍了事地随口应了一声。
“你真的相信里面的故事是真的吗?”
“我相信。”
林水芯听他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心里无名之火蹭蹭蹭冒起。“这分明都是骗人的,为什么你总是要去相信啊?难怪他们都说你傻!”
郑徽仪脸色骤变,而后勉强言笑道:“别人说什么,我都不在意。”
“你……”林水芯被他气得快说不出话来了。瞪了他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好了,随你高兴吧。”
“谢谢你,小芯。”
书社的掌柜不高兴了,对他们说道:“你们到底买不买?不买就赶紧走,别挡着我做生意啊!”
林水芯:“凶什么凶!本小姐才不稀罕一本破书!”
“我稀罕我稀罕。”郑徽仪急忙赔笑脸,生怕掌柜不高兴,不把书卖给他了。“掌柜的,这是一千两,您数数清楚。”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叠厚厚的银票,交给了掌柜的。
他接过,数了数,突然脸色一沉,“你糊弄谁呢?这只有九百两,哪有一千两。”
郑徽仪呆住了,道:“不对啊,我数过是一千两啊。”
难不成他出门的时候太急,没有数清楚就跑出来了?
他转头问林水芯,“小芯啊,你有没有一百两,能借我不?回去我就还你。”
“我哪有一百两啊。”林水芯边回复,边腹诽道:我要真有一百两也不给你,正好叫你买不成那害人不浅的书!
“那、那个,掌柜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今儿出门太急没把钱带够,不如我下次来买书的时候一并补上?”
掌柜本想一口否决,但他知道郑徽仪是老顾客了,不想跟他伤了和气。于是道:“郑大少,不是我不想这样做,而是漫钞每月就出一本书,而且她是记挂在我这里出售的,赚的钱全部悉数归她。”
“你认识漫钞?”郑徽仪双眼迸发出绿光,如饥渴的小狼崽一样望着掌柜。“漫钞是男是女?性格怎么样?喜欢什么东西?”
连珠炮似的一口气问了这么多,把掌柜都吵得头疼了。
“我没见过漫钞。”
郑徽仪有些不信,“怎么可能?你刚刚还说卖书的钱都要给她,那你们肯定有见过面。”
“你误会了,我跟她隔着一扇门,根本见不着彼此。”
他有些失望,“这样啊……”
林水芯不大高兴,“她赚的钱都是徽仪哥哥的,有什么了不起?”
“别这样说漫钞。”
“徽仪哥哥,我在帮你说话你居然还怪我?”林水芯委屈地想哭。
郑徽仪慌了,忙道:“我没有怪你,我只是觉得漫钞真的很有才华,她写的故事很吸引我,我真的很、很敬佩她。”
“敬佩她?”林水芯口不择言,冲口而出,“我看你不是敬佩她,而是喜欢她吧?不然你为什么老是向着她啊?”说完,她气冲冲地扭头走了。
“……”郑徽仪这一次什么也没说,也没有挽留她。
爬上耳根的红云反而出卖了他的心思。
林水芯误打误撞正好说中了!
他也不知怎的,最近老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梦里有一个女人时常陪伴着他,他们在一起快乐地生活了很久。梦醒之后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梦里的人就是漫钞。
梦里经历的事情与书里的故事不谋而合。
似乎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似的。
掌柜:“郑大少,你到底买不买啊?”
“啊?”郑徽仪挠着头,傻乎乎道:“掌柜您就不能再通融一下吗?”
“你别为难我了。”
他们各自不愿退一步,僵持在书摊前。
忽然旁边有人对掌柜说道:“你把书给他,他差的钱,我来补。”
郑徽仪:“多谢公子救济,请您报上住址,在下回府后立刻把钱送还到贵府上。”
仲羲:“不用了。”
身后的菏若憋住笑,第一次听见有人说要去镜中坞还钱,想想都好笑。
“如果你真想感谢,就把漫钞借给我看看吧。”
郑徽仪愣了愣,把书递给他。
仲羲拿在手上,快速地翻阅了一遍,随后又还给了他。
“这么快就看完了?”
“嗯。”
郑徽仪惊呆了,原来真的有能做到一目十行的人啊。
菏若:“我哥看书一向如此。”她对郑徽仪说完后,又对仲羲说:“既然书看完了,我们就快回去吧。”
“好。”
他们与郑徽仪告别后,回到真仙居。
“仙君,我们回来了。”
云飘疾单手托腮,平静地注视着他们。“交代的事情都办妥了?”
菏若吐吐舌头,“您交代的,我和仲羲都办好了。”
“哼,那家伙在这里白吃白住这么久,也该是时候该出点力气做些事了。”
“嗯嗯,仙君说的是。”菏若附和道。
云飘疾看着仲羲,说道:“把你侧写下的内容都显示出来吧。”
“好。”
仲羲把左眼抠出来,默念咒语,封印眼珠的咒法立即解除束缚,文字和图画顿时浮现在半空中。
须臾,云飘疾看完后,道:“收起来吧。”
仲羲把左眼再度封印回眼眶中。
桓先生:“仙君,漫钞到底想做什么?您确定要放任她这样下去吗?”
“她的事她自会处理,我所能做的,只是尽力为她完成心愿。至于最后的结果,得由她自己承受。”
“哎呀呀,那希望她能承受得住了。”
桓先生把盘子擦得锃亮,光洁的盘面上清晰映出他的面容,那副表情恶趣味十足!
菏若不怕死地说道:“桓先生,您是希望漫钞不得善终吧?”
“菏若,你最近太闲的话,可以去后厨帮忙哦。”
桓先生温柔的声音,令菏若背脊一寒,狐狸尾巴都藏不住了。
她忙躲到仲羲身后。
桓先生和仙君大人都一样可怕,说的话满满都是威胁之意。万一下次再不小心惹到他,恐怕自己这一身狐狸毛快没有了。
仲羲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
“桓先生,她胆子小,请您不要吓她。”
“我可没有哦。”
被忽视的云飘疾只想快点睡觉。
郑徽仪回到家中,一头栽进房间里看书。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就连下人在门外叫他吃饭,他也没听见。
半夜过去,他终于将一本书看完。
待翻到书的最后一页,一个纸人轻飘飘落下。
他拾起纸人,随手放在桌上。
烛光中他泪如雨下,默默注视着手中的书,呆坐了一整宿。
直到天亮下人推门进来,他才如梦方醒。
“少爷,该洗脸……少爷,您去哪里?!”
郑徽仪撞翻铜盆,热水洒了一地,甚至有些溅在他手上,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烫伤处传来的灼热和刺痛。
他一路狂奔,来到书社。
掌柜没想到自己这才刚开门做生意,就有人来买书了,抬头一看见是他,脸上堆满了笑容问道:“郑大少,今儿又来买书了?你想买什么书呢?”
郑徽仪不顾仪态,双手撑在木板上,气喘吁吁地问道:“告诉我,漫钞住在哪里?”
掌柜没想到他大清早匆匆跑来,居然只是为了问他这个问题。
“抱歉,我不能告诉你。”
“她的故事已经写完了,她有说过自己会出新书吗?”
掌柜想想,“她没有说呢。她似乎提起过自己会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
郑徽仪瞪大双目,满是震惊。
他半晌不语,随后才对掌柜道:“你想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愿意告诉我漫钞的住址。”
叹气声起。
“你非要见她不可吗?”
“我、我有事想问问她。”郑徽仪结结巴巴说道。
掌柜见他固执不肯离开,最后还是告诉他了。
郑徽仪在城外的山神庙里找到了漫钞。
见到漫钞之前他充满着期待和激动,见到漫钞的那一刻,他不禁怔住了。他一直以为漫钞是女子,因为只有女子才会写出那么凄婉哀怨的故事,然而他所见的漫钞竟然是男子。
但他不曾觉得失望。
即使真实的漫钞并不是他梦中的女子……
郑徽仪对漫钞表明自己的来意,希望漫钞能去他府上为他写一篇故事。
漫钞犹豫片刻,最终答应了。
自从漫钞去到郑府,郑徽仪变得越来越开朗,人也不再是一副傻乎乎的样子,但这一切都只限于漫钞面前。他住的院子和漫钞的院子挨得很近,两人几乎天天见面,整天在一起谈论各种有趣的故事。
在漫钞面前,郑徽仪可以滔滔不绝地说上一整天。
他神采飞扬的样子,自信的谈吐令府中丫鬟心生爱慕。可惜他的眼中只看得到一人,他的所有改变也只因那一人。
郑徽仪喜欢说故事,漫钞喜欢写故事,他们在一起相处永远也不会腻。
漫钞从不嫌他话多,总是很耐心的听他讲着,常常沉迷在他天马行空的故事里。
时光一过便是半月。
林水芯来找郑徽仪,瞧见了漫钞,登时惊呆了。
她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连女人见了都自惭形秽,甚至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女扮男装的。
直到她得知他就是漫钞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她以前老是吃漫钞的飞醋,总为了他和郑徽仪发生争执,到头来没想到漫钞竟然是个男人。得知他的性别后,林水芯心中不禁偷偷松了一口气,还觉得自己以前挺傻的。
他们在一起相处了一个下午,林水芯对漫钞彻底改观了,甚至她有些感激漫钞的出现,正因为有他的存在,郑徽仪才真真正正地“活着”。
当林水芯离开郑府时,她眼中的笑意渐渐冷却,蒙上一层水汽。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多心,为何明明坐在他们中间还会感觉自己被他们排除在外。
似乎他们的世界根本容不下第三个人。
她看得一清二楚,郑徽仪和漫钞瞳孔中倒映的只有他们自己的身影,完全没有她的身影。
林水芯登门的第二日,漫钞留下一封信,悄然无声地离开了。
郑徽仪知道后,立刻驾车去追赶。
终于在河边找到了漫钞。
漫钞听见马匹的嘶鸣声,回头一看,居然是郑徽仪跑来了。更要命的是,他知道郑徽仪根本就不懂如何骑马,他为了追他竟然做出这等危险之事,简直是疯了!
“你来追我做什么?”
郑徽仪想留住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思索一阵后,开口道:“我还有事想问你。”
“要问什么就问吧。”漫钞道。
“那本叫《漫钞》的书,你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名字命名?”郑徽仪问他。“书里所写的是不是你自己的故事?”
漫钞否认了。
“为什么会有那么悲惨的结尾?”
漫钞反问他,“只是故事而已,你也是随便看看,又何必当真?”
“我、我也不知道。”
郑徽仪也不太懂自己为何如此在意书中的内容,又为何总为故事里的主人公感到心痛。他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人掐着似的,快要喘不过气了,他难受地揪着胸前的衣襟对漫钞说道:“自从看了《漫钞》,我总是在做梦,我想你应该能告诉我其中的原因。”
“我一书十年浮生笔,你一梦十年迷途泪。现在我醒悟了,你为何又沉迷了呢?”
“你到底是谁?”
“我……是漫钞。
他的声音仿佛穿越了百年时光,落在郑徽仪的心上。
漫钞,你可知自己的名字有何含义?
提笔落字便是情书箴言,转册成录述尽悲欢离合。
漫钞啊,你可要为我写个好结局啊。
……
奇怪,为何他的脑中凭空浮现出这番话?
而且说这话的人好像就是他自己。
他为何会这样亲昵地叫着漫钞的名字,又对漫钞说出这番话?难道他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
“你当真什么都忘了吗?迴遗。”
漫钞憎恨地看着他。
他的话印证了郑徽仪的猜想。
他们果然早就认识了。
“我……”
郑徽仪本想和他好好谈谈,但无奈此时感觉头疼欲裂。
漫钞念出的名字好熟悉啊,他好像在梦中也听见过这个名字,那个神秘女子就一直这么叫他,漫钞和那个女子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见漫钞要走,赶紧过去阻拦。
不曾想漫钞竟将他一把推入河中。
冷凉的水霎时将他从头到脚悉数淹没了,他不会水,在水里扑腾了一阵,很快就耗光了力气。漫钞站在岸上静静地看着他,一点一点沉入河里,目光平静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沉到河底前,他恍然还听见漫钞的声音:
“死了最好,这是你欠我的。”
漫钞……
临死之际,他心底仍唤着他的名字。
在下坠过程中,他脑中浮现出两个身影,一个是漫钞的,一个是梦中女人的,更惊讶的是他们的身影竟然重叠在一起,最后变成了同一个人。
那一刻,梦中女人模糊的面容终于变得清晰起来了。
郑徽仪唤着他的名字:漫钞。喜欢真仙好礼请大家收藏:(663d.com)真仙好礼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