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志新疼得冷汗淋漓, 他吸了口冷气,在几道冷冰目光的盯视下开了口:“他是我打游戏认识的一个男生,我和他倾诉过暗恋你的事, 你约我见面后,我跟他吐苦水,他说他也是我们市的,可以替我去见你。
“我让他发了照片给我,照片看着还挺帅的,我走投无路, 他又符合我心中对自己的想象,于是就答应了。”
彭志新就是想用别人的脸在嘉莹心里构建一个完美的灵魂伴侣, 以便继续欺骗她,满足自己日渐扭曲的心理。事到如今, 还要用“走投无路”这种词来营造很惨的假象,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别侮辱‘暗恋这个词了。”云叙白懒得和他废话,掀了掀眼皮:“我要知道他的全部信息。”
被鬼发阴气笼罩的云叙白冷着脸, 气势特别能唬人,彭志新微微抬起头,下意识把对话者从嘉莹换成了他:“我和他也是网友,他的游戏id是‘复仇者’, 名字叫明玉轩,自称在一中读高三,平时有空会在清吧兼职,我们商量了下时间,决定约嘉莹在清吧见面。我告诉他嘉莹认识我, 我那天不会过去, 实际上我放心不下, 还是悄悄跟去了,反正他又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子,认不出我……”
“复仇者?”云叙白轻声重复了遍这个词,这个游戏id似乎别有意味,是在暗示凶手的一系列作案是为了复仇吗?复什么仇?向什么人复仇?
彭志新点点头:“对啊,我一开始就是被他的id吸引了,一起打了几局游戏,互相欣赏对方的技术,就成了网友。”
云叙白不想听他讲故事,冷声道:“继续,说重点。”
彭志新咽了咽唾沫,接着之前的话:“跟着嘉莹到了清吧之后,我没有看到明玉轩,我怕被嘉莹发现,不敢靠太近,中途我喝了杯饮料,忍不住要去上厕所,等我回来的时候,嘉莹已经不见了。我慌慌张张地去问,清吧的人说她喝醉了,朋友来接她回家,我感觉不太对劲,给明玉轩打了电话,他没接。然后我又给嘉莹打了电话,结果被挂了。
“我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急急忙忙跑到清吧外面,结果发现她被一个男生扶着上了一辆车,我连忙打车跟上。那辆车一直开到偏僻的郊外才停下,我担心自己目标太明显,不敢跟太近,差点就跟丢了。下车之后,我一路小心翼翼地尾随,看到那男的带嘉莹上了山,顿时意识到大事不好,顾不上那么多了,只好偷偷报警……”
彭志新一口气说完,飞快地抬头看了眼云叙白,音量提高了些:“我不敢冲上去,只好眼睁睁看着他挖了一个坑,当时嘉莹还是昏迷状态,警察又迟迟没到,我怕来不及了,只好咬牙冲过去偷袭,结果脸都没看清,就被他一铲子敲晕了,等我醒来,我已经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面了。”
嘉莹听着彭志新以旁观者角度叙述当时的情景,又不自觉地回想起痛苦恐怖的遭遇。
更令她愤怒的是,好不容易有了线索,追到了彭志新身上,结果逼问一通,彭志新也不知道凶手的真实身份。
线索在这里又断了,她原本以为即将浮出水面的真相再次沉入海底。
真凶可能会永远逍遥法外!那她的怨气该往哪里发泄,她的冤情要往哪里申?
“天道不公!”
想到这里,嘉莹身上的怨气不可控制地倾泻而出,整个房子被冷气覆盖,在场的人深受影响。
彭志新感受到强烈的杀意,比那把悬在心脏上的刀更令人恐惧,他双目爆凸,扯着破锣嗓子大喊:“嘉莹,我不是不想救你,我救了!我只是没救成功,你看我现在……我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也是受害者!”
“害我至此,难道还要我谢谢你吗?!”嘉莹咆哮一声,捏碎了彭志新的肩膀。
嘉莹双目染上血红,发绳断裂,一头乌黑的鬼发散开,在空中飘动、飞快生长,卷起一缕缕阴风,像鲜活的毒蛇,“嘶嘶”地着信子,缠上彭志新的身体。
嘉莹的情绪已经在暴走的边缘。
彭志新感觉灵魂也一并被捏碎了,嚎得撕心裂肺,高分贝的尖叫让房子里的摆设剧烈晃动。
“砰!”脆弱的瓷器摔落在地,砸了个稀巴烂。
云叙白离波动中心最近,耳膜都快被尖叫声震裂了,脸上的皮肤被阴气刮得生疼,逐渐麻木。
他不能退,要是嘉莹彻底暴走,还隐藏着线索的彭志新会被撕得粉碎,线索会断掉,他和娇淮也会很危险。
云叙白稍微撤回刀刃,凝眸看着嘉莹,用沉稳的语调说:“你控制一下情绪,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嘉莹此时已经听不进去了,惨白的脸上爬上一缕一缕的红色血管,眼神变得麻木不仁。
娇淮被阴气冻得打了个喷嚏,他看向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折耳,皱起眉头,朝云叙白喊了一声:“哥,小猫快被冻死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折耳蔫蔫地抬起小脑袋,两只清澈的海水眼睛受阴气影响,已经染上了阴霾,软趴趴垂下的耳朵弱弱地动了动。
“喵~”折耳的声音也小小的,担忧地看着嘉莹,清亮的泪水慢慢浮现,充盈着它的眼睛。
它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为她的痛苦而悲伤。
悲观相通,它既难过又无助。
它只是一只小猫,不能为主人排忧解难。
眼看着折耳被阴气折磨,精神越来越差,娇淮尽力克服心理的障碍,闭起眼睛,一把抱起折耳塞进怀里。
暖暖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怀里,一人一猫的心脏隔着薄薄的胸膛,仿佛以同一个频率跳动,娇淮的心脏越跳越快,血液的流动速度也比平时更快。
云叙白的脸色越发苍白,咬着后槽牙冲嘉莹喊话:“你听到了吗?折耳快因为你死掉了!”
听到“折耳”两字,嘉莹眼神稍微清明了些,她僵硬地转头,血红的双眸对上折耳泪眼朦胧的眼睛,那些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的负面情绪忽然找到了一个小出口,一点一点地抽离。
“喵~”折耳没有被这个样子的嘉莹吓到,柔软的爪子扒在娇淮的手臂上,勇敢地呼唤她。
“折耳……我的小折耳……”嘉莹低声喃喃,眼睛里的猩红缓缓褪去,漂浮在空中的鬼发垂下,身上的怨气倏地散了大半。
盘旋在天花板上的恐怖气息随之散去,震震作响的玻璃窗平复下来,温度一点点回温。
嘉莹被折耳从暴走的边缘拉了回来,又从恶鬼变回了普通的高中女生。
以前折耳流泪的时候,嘉莹觉得流泪猫猫头非常可爱,还要抓紧时间拍照留念,做成各种各样的表情包。
现在看到折耳流泪,怎么觉得那么难过呢。
云叙白被冻麻木的脸颊恢复了知觉,他直视嘉莹的眼睛:“冷静下来了吗?”
嘉莹点点头,表情有些抱歉。
经此一折腾,彭志新的魂体透明了许多,肥肉横行的脸煞白煞白的,劫后余生地喘着粗气。
这次他总算认识到了生魂与恶灵之间的差距,不敢再有侥幸心理。
云叙白拔出冰饕刃,揪住他的衣领,凤眸扬起:“你刚刚都说完了是吗?”
彭志新喉结不安地滑动了下:“说完了,我知道的都说了。”
“你确定?”云叙白用刀柄抬起他的脸,看进他的眼睛深处。
彭志新硬着头皮说:“确定。”
“好,那现在我问你答。”云叙白语速飞快地问:“既然电话打不通,你为什么不在嘉莹被带上车的时候就报警?”
“我……我没想到事情那么严重,所以想再观察一下。”彭志新脸上的肥肉抖了抖。
“事情发生在夜晚,郊外偏僻车少,山上植物多,夜晚走路声响不小,你是怎么做到尾随一路不被发现的?”
彭志新缩了缩脖子:“我谨慎小心,没发出多大的声音……”
“呵。”云叙白冷笑了下:“不是刻意嘲讽,但以你的体型很难不发出什么动静,也很难隐藏行踪。”
“他真的没发现!可能他听力不好,这、这我怎么知道!”彭志新不知不觉地提高了音量。
“原来是这样啊,很合理呢。”云叙白佯装被说服了的样子,语速再次加快:“那你告诉我,凶手是以什么方式把嘉莹带上山的呢?”
“背上去的。”彭志新下意识回答。
“这样哪怕在路上遇到人,也可以说是女朋友睡着了,确实可以掩人耳目。”云叙白像是想象了下当时的画面,漫不经心地说:“山路不好走,他得双手抱着嘉莹的腿。”
彭志新还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甚至有点奇怪他为什仫问这种废话:“是啊。”
“你当时就跟在他们身后。”云叙白淡声道。
彭志新认为云叙白已经无话可问了,心里稍微放松了下:“我说好多遍了,我是跟在……”
云叙白点点头,随口带出一句:“你拿铲子?”
“对,我拿铲子……”彭志新话音一顿,猛地抬起头来,此时他已经说不出话了,豆大的冷汗布满他的脸,让他看起来活像长了一脸水痘。
彭志新看到了云叙白的眼睛,那双清冷的眼眸里不知何时浮起了厌恶,像一根根锋利的冰针钉入他的心脏。
“你跟在他们身后,手里拿着铲子和麻绳,找到合适的地方后,一个人开始挖坑,一个人负责捆绑‘猎物’的手脚。”云叙白嗤了一声:“亲手埋葬自己得不到的高岭之花,很刺激是吧?”
彭志新的话乍一听没问题,其实漏洞多如筛子,他的说辞里,凶手背着嘉莹上山,根本无暇拿铲子和绳子,那挖坑的铲子如果不是事先藏在山上,就是在第二个人的手里。
云叙白故意快问快答来诈他,轻松诈出了真相。
彭志新,就是帮凶。
“我不是我没有……”彭志新嘴唇一直在发抖,还是不肯承认:“我就是说太快,说错了!”
云叙白在他衣服上慢条斯理地蹭了蹭刀刃:“谎话连篇,可是会被割舌头的。”
彭志新双膝一软,差点跪下。
至今为止,彭志新真话假话掺在一起说,还伪装出一副深情模样,就是为了掩饰他的共犯身份。
娇淮想不到还能等来这么一个反转,不由得赞叹一声:“叙哥,精彩。”
也就这个时候,娇淮才心甘情愿喊一声叙哥。
嘉莹气急攻心,五指曲起,掐向彭志新的脖子:“我要杀了你!”
“听话,再忍忍。”云叙白瞥了她一眼,平静地阻止。
嘉莹堪堪收回手,几乎要把手骨捏碎。
还有一个凶手躲在暗处,她不能冲动,不能为了泄一时之愤,坏了大事。
云叙白略一思考,用刀刃拍了拍彭志新的脸:“既然你不肯说实话,那我们去看看物证。”
“物证?什么物证?”彭志新已经怕了云叙白,觉得他就是人肉测谎仪,比嘉莹更恐怖。
“物证?”娇淮偏了偏脑袋:“是我想的那个吗?”
话音刚落,面前的景象突然天旋地转,场景一换,他们出现在陌生的房间里。
“换场景了。”娇淮怀里没有了猫,但衣服上还沾着雪白的猫毛,虚弱的彭志新被嘉莹捏在手里,他显然知道这里是哪,心里已经凉了一截。
云叙白看向四周,这是一间幽暗的房间,空气里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像是很多年没通风一样。东西杂乱无章,书架上全是不堪入目的暴·力文学,书桌上的电脑亮着,散发荧光。
“你说的物证是它吧。”娇淮指了指电脑,懒洋洋地笑了起来:“副本贴心切换场景,省了我们几步路。”
“你们别查下去了,后果你们承担不起,我真的不是在吓唬你们,不要再查了,就让一切保持现状吧……”彭志新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他声泪俱下,浑身发抖,不停地哀求:“不要再查下去了!等你们后悔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又在发什么疯症。”娇淮重重地踹他一脚,讥笑道:“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几句恐吓就能让我们就此打住吧。”
彭志新没有回答他,只是不停地重复着:“不要再查下去了……不要再查下去了……”
云叙白看清了彭志新的眼神,里面有非常深刻的恐惧,不像是装出来的,他确实在害怕着什么。
停下是不可能的,但彭志新的反应在提醒云叙白,要加快动作了。
云叙白抽了张纸巾垫在看起来有些油腻的鼠标上,扫了一眼电脑主页。
上面除了一些不健康的违规网站,还有一个以“爱人”命名的文件夹,点进去一看,里面的小文件夹分类命名得非常细致,学习、生活、动态、藏品……
打开一看,大量的偷·拍照跳了出来——拍的都是嘉莹。
除了偷·拍照,还有嘉莹的社交动态的截图和每次考试的成绩单。
藏品那个文件夹里,全是嘉莹扔掉的私人物品的照片。
记录得那么细,是盯得有多紧。
云叙白看得头皮发麻。
“草,这是什么极品,被你盯上也是太惨。”娇淮感觉自己要吐了。
令人作呕的痴汉,躲在阴沟里的老鼠。
彭志新还在哭,他被娇淮的表情刺激到了,脸上的肉抖了一个来回,五官狰狞地扭曲着:“这是爱意!你们不懂!这是我对嘉莹的爱!我爱她,一切关于她的东西我都要收藏!你们什么都不懂,你们知道吗,就连现在,被嘉莹像捏死鸡一样捏着脖子,我都觉得幸福……我从来没有离她那么近过……”
“呕呕呕……宁可闭嘴吧,快把我恶心吐了。”娇淮翻了个白眼。
从来没见过那么恶心的人,真是活久见。
身为当事人的嘉莹更是被吓了一跳,立刻松开彭志新油腻的脖子,只用鬼发远距离地控制他。
“嘉莹,我……”
彭志新还想说话,被嘉莹封住嘴巴,厌恶至极地吼道:“闭嘴!”
云叙白关闭辣眼睛的文件夹,点开聊天软件。
彭志新的社交软件一共置顶了两个好友,一个是“复仇者”,另一个是“我的爱人”。
“我的爱人”就是嘉莹的号——这个备注真是莫名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聊天记录停留在昨晚——云叙白查IP地址时给他拨打了语音通话。
再往上翻就是那次约见面的谈话内容了,可以看出那时的嘉莹满心充满期待,说话的语气仿佛冒着快乐的气泡。
现在看来,只觉得讽刺。
还好彭志新没有删除和“复仇者”的聊天记录。
云叙白从他们商量约嘉莹的地方看起。
前面和彭志新自己交代的一样,他在和“复仇者”倾诉嘉莹约见,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
“复仇者”给他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男生是被别人抓拍的,长相帅气,笑得一脸阳光,单看这张脸,和杀人如麻的凶手完全扯不上联系。
云叙白让嘉莹过来看照片:“认识这个人吗?那天有没有在清吧看见他?”
嘉莹摇摇头:“没印象,但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云叙白继续看下去。
复仇者:“兄弟,我替你去见了,以后怎么办,继续像现在这样偷窥?你那么爱你女神,就甘心看着你她以后跟别人在一起啊?”
“不甘心,我看着她和别人走近点都嫉妒得发疯,做梦都想让她只属于我,但我长成这个鬼样子,我能怎么办,杀了她吗?呵呵。”
复仇者:“是个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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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阴沟里的老鼠,迟早会被揪出来。
(今晚有事,放在一起更新了,二更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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