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暗了下来,又再次亮起。
三百五十余年后,漫天星河灿烂,桑榆峰上,只有穷桑树矗立在那里。
一个青色的光点,悠悠然从树叶之中飘落。它似乎在找什么人,没有找到,在原地晃了一会儿,好似有些失望。
【想起来了,皞去驱除疫鬼了,尚未归来。】青色的光点喃喃道。
忽然,它被什么声音吸引,飘飘摇摇从桑榆峰落下去,飘到蒙水之上,顺着蒙水而下,飘了很远,来到了一小片冲积平原。这里,有一座村落,在静谧的夜晚里,十分沉寂。
和村落隔着一条小河的小土丘上,有一座孤零零的小木屋,刚刚,有一个生灵在这里死去,被接引至幽冥界。
它穿透破败的墙板,进到屋子里。
此时,已是深秋时节,不断有寒冷的夜风从那破败的墙壁和屋顶中钻入木屋里面,木屋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木床,一张木桌。
木床之上,躺着一名单薄瘦小的少女,浑身青紫,面黄肌瘦,已然在寒冷中结束了短暂的生命。
【人族啊……神奇的生物……现在正需要一具躯体……那样,皞便不会再生炫煌的气了吧……炫煌一直是那个笨笨的样子,皞又不是不知道,还跟他生闷气……】
这样想着,它毫不犹豫的,附在这具躯体之中。
第二天清晨,在一阵阵鸡鸣声中,女孩睁开了双眼,脑中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这里又是何方。
她好奇的起身,环顾四周,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阳光灿烂,远处的村落中,升起袅袅炊烟,有小孩子不好好给家禽和家畜喂食,顽皮的到处跑着,被母亲追着打,鸡飞狗跳。有一些汉子,已经用完了朝食,扛着锄头,戴着草帽,三三两两,结伴去往田间地头。
她被这景象吸引,向着村里走去。
“啪!”
她捂住额头,看到了一群小男孩。其中一个拿着石头,再次冲自己扔来,这次打中了自己的肚子。
她不知所以,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都是血,疑惑的看向那群小孩子。
“丑八怪!扫把星!这里不欢迎你!滚回去!”
一群小孩子一边拿着石头不断的扔到她身上,一边骂着难听的话语。她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们在干什么呢!”一个干瘦的老婆婆从门口出来,见状,手里拿着一把扫帚就出来了,“臭小子们,就知道欺负人,去去去!”
老太太不断用扫帚驱赶着熊孩子们,终于把人给赶跑了。而后放下扫帚,气喘吁吁的看了她一眼,眼中有些怜悯,最终叹息了一声,看了看周围没人,上前将她拉进了自己的院子里,关好院门,拉着她进到屋子里面。
“黍粒儿,你怎么又往村里跑了?”老太太端着一盆清水进来,放在脸盆架上,拿过布巾沾湿,一边给黍粒儿擦着伤口,一边叹息:“下次别来了,实在肚子饿了,自己去河里摸几条鱼吃,啊。”
黍粒儿歪头看着她,“你是……谁?为什么不能来?我是谁?”
老太太一愣,端详了黍粒儿一会儿,起身摸摸她的额头,“你,病糊涂了?奇怪,不发烧了?”
黍粒儿疑惑的盯着她,“你是谁?我是谁?”
老太太眼中溢出眼泪,沉重的叹息一声,手抚了抚她的脑袋,“苦命的孩子,你怕是,烧坏了脑子了,唉。”
原来,黍粒儿是一名孤女,生来样貌丑陋,村长在她出生之时梦到村里发大水淹没了整个村庄,便说她是不详之人,会带来灾难,让她的家人扔掉她。但他的家人不听,直到她五岁那年,他家走水,她的父母和几个兄弟姐妹都在那场大火中死去,唯独她活了下来。此后,她便被赶出村落,自生自灭。
李婆婆年轻时成婚没多久,丈夫便去世,也被认定为克夫之人,赶到了村口,算是同病相怜,时常接济些。这孩子又命硬,自己也能弄到些野味野果吃,就这么活了下来,如今,也有十五岁了。
黍粒儿终于知道了自己是谁,此处为何方。于是,在李婆婆家吃完饭,便回了村外小土丘的木屋。
但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她的心中,好像缺了很大一块。
就这样,她在村中安顿了下来。
黍粒儿长着一双小眼睛,塌鼻梁,蒜头鼻,厚嘴唇,眉毛和头发枯黄稀疏,身材干瘦,皮肤微黑。因为样貌丑陋,经常被村中的孩子骂丑八怪,村民们也对她指指点点,躲得远远的,更有几个小混混,经常欺负她。
她一开始很想和村民相处好,后来就慢慢的只守着自己的小木屋。李婆婆偶尔会来看她,给她带些新作的衣物,教她做饭,缝制衣服,捉鱼……她十分聪明,学的很快。
十天之后,黍粒儿终于将小木屋修理好。
这日,是深秋之中难得阳光灿烂的日子,黍粒儿将被子抱出来,搭在院子里面的晾衣绳上,晒晒太阳。
她正拿着小木棍拍打着被子,无意间抬头,便见一抹深蓝色的身影静默立于院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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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