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高级特工的心思
这阵子，所有人都扎堆在跑道一侧的草坪上，只不过，人群自动分成了若干个圈子，彼此聊得都很投入，徐焕圣带着他的机组成员与以柳浙生为首的21中队的所有中国飞行员正在谈论着这趟冒险的飞行，从一些飞行员亢奋的神情来看，他们很享受这场与日军的空中战斗。
这是一个最大的圈子，共有十多人。其次大的圈子是杜克和史迪威、斯利姆以及四名飞虎队的飞行员所组成的人堆。
再其次是戴立和64团团长汪百舸以及曲长风等几名军官的圈子，他们远离人群，交谈的声音很小，并且大部分时间都是戴立在说，其他人在听，只是偶尔也有人插话，不过都是在回答戴立的问话。
还有一个圈子只有林仁霖和谢士炎两人，从林仁霖忧心忡忡的表情可以判断，他刚刚得知了爱女受伤的消息。
唯有陈一白独自一人，他席坐在草坪一隅，一个人点上一根香烟，时不时仰望着星空，似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聊得最热火的当数杜克所在的圈子，此时，杜克已和几名飞虎队的成员相互认识，他们因为早就听到杜克的大名，且仰慕已久，当史迪威介绍了杜克的名字后，他们对杜克立即表现出如见到娘家人般的亲热。
他们根本不把杜克当外人，一个接一个缠着杜克讲述自己的战斗经历，其中，尤以一个叫阿德金斯的飞行员最贪心，他一个人独提了三个问题。
面对这些年青而淳朴的飞行员，杜克也不拒绝，始终表现出高涨的热情，他从大西洋的憩息地带讲到太平洋西海岸的东京湾，又从珍珠港西凯姆机场的战斧战机讲到英吉利海峡上空的百舌鸟战机，再从中国衢州东郊的麦田讲到伦敦市内的残墙断壁，直说得口干舌燥、喉咙冒烟。
自始至终，史迪威和斯利姆两位将军一直笑盈盈听着杜克口若悬河，偶尔也插上一两句话。
其实，此刻的杜克心中有一个最大的疑问，那就是斯利姆将军怎么也来了？
如果说史迪威将军的到来是因为他必须以美国军方全权代表的身份做出必要的姿态的话，那么，与这次事件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一个英军将领，也千里迢迢赶来，就让人破费思量了。
更何况，作为缅甸战局英军的一线指挥官，这个时期日军正在发了疯似的撵着英军的屁股追，指挥官不和部队好好呆着，哪来的闲心到处溜达？
杜克一直想亲口问问斯利姆将军，他的心为什么这么大？
这个问题一直萦绕杜克的脑海，只是苦于人太多，找不到单独提问的机会。
眼看面前的飞虎队队员终于不再提问题，杜克便有了将斯利姆叫到一旁的想法。
“斯利姆将军……”
杜克的话才出口，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斯利姆将军！”
戴立趋步而来，用的也是英语，不过发音相对生硬。
与他并肩而来的是林仁霖。
杜克于是主动收声，坐等他们走上前来。
黄埔六期毕业的戴立只学了不到两年的英语，连入门都算不上，不过着并不影响他想要和斯利姆攀谈的欲望，作为一名情报战线上的资深特工，杜克的疑问也是他的疑问，且弄清事情真相的意愿一点也不比杜克差。
“林将军，你曾留学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并取得硕士学位，我军高级将领中比你英语更好的，恐怕凤毛麟角，我想和斯利姆将军聊几句，能帮我翻译一下吗？”
“没问题戴将军，你尽管说，我保证能够准确传达你的意思。”
得到林仁霖的承诺，戴立信心大增，先是和斯利姆主动握手，在说了几句客套话后，接着话题一转：
“斯利姆将军，中英作为同盟国，缔结的友谊世人有目共睹，像你这么级别的将军到访中国，好歹应该知会一声我们的政府，好给我们预留准备的时间啊！”
任何时候，特工最擅长做的，就是通过旁敲侧击的方式一步一步逼近事件的真相，直入主题的方式毫无疑问是无能的，除非逼不得已。
这样做的好处，不但能掌握更多的信息，而且还能与对方联络感情。
故而，从这点来看，优秀的特工一定是健谈的。
斯利姆听完林仁霖的翻译，眼珠只是转了转，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哈哈，戴将军，这只是一趟私人旅行，我并不代表英国政府，所以也无需给贵国政府增添额外的麻烦，中国这个国家在我心中一直充满着神秘感，以至于到了想一窥究竟的地步，这是促成我此行的最大原因！”
‘鬼话，一定是鬼话！’
戴立心中忿忿说着，立马就对这位对手有了敬意。
“可是，这趟旅行太富戏剧性了，小鬼子居然越俎代庖派出8架战机对你表示了欢迎，相比小日本的热情，我们做得远远不够！”
“那么，是不是可以说，这是我终身难忘的一趟旅行？”斯利姆微微笑着，突然一把搂住杜克的肩，扬声说道，“好吧，我摊牌了，当然，其实还有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想见见杜克上尉，杜克上尉今年年初驾机横跨大西洋访问英国，那是何其的激动人心！我至今清楚记得，杜克上尉在伦敦一座机场演讲的题目——面对纳*粹主义的野蛮行径，正义需要联盟！戴将军，本人可以肯定的是，自杜克上尉以一名美国战斗英雄的名义到访英国后，大英帝国的民众一扫颓靡，立即义无反顾投入到这场火热的战争中，我相信，战争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而我作为英国陆军的一名将军，比任何一位英国人离衢州机场更近，对待我们空袭东京归来的英雄，我总要表示点什么！”
‘鬼话，又是鬼话！’
戴立翻了翻眼睛，偷偷端详着眼前干瘦的半百老人，马上感觉出对方不好对付。
“难道不是吗？戴将军！”斯利姆又补充一句。
“咳咳……”戴立干咳几声，“斯利姆将军，你不但是一位出色的指挥官，还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不！”斯利姆断然摇头，“在这件事上，情感不占上风，而是理性，我比谁都清楚这趟航程必然风险重重，我虽然职位低微，但当我从中缅印美军司令史迪威将军口中得知空袭东京的飞行员中有杜克上尉这号人时，我就知道我必须做点什么，这也是我孤身一人脱离我的部队、甚至可能把部队置于群龙无首的危险境地的原因，戴将军，英国是一个感恩的民族，就算我出现意外，也并不后悔当初作出的决定！”
戴立很快从斯利姆的话中找到突破口，决定加大力度。
“既然斯利姆将军代表的是个人，你如此率性地离开自己的指挥官岗位，万一你的部队被日本人咬住，再有个重大的损失，将军，你的上司会不会因此追责？”
“戴将军，这是你希望的吗？”
斯利姆的语气很冷，戴立顿觉无比尴尬，刚要解释点什么，斯利姆对他翻了个白眼，一手携着杜克一手携着史迪威走开了。
只剩下戴立和林仁霖枯立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林仁霖本能向戴立投来一道哀怨的目光，数落道：“戴局长，你是不是忘了对方是一位英国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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