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堆相思情话卡在喉间。
    李玎桧咂咂嘴,苦笑一声,“许是长大了,又许是科举繁重,又或许是……”
    思念你,李玎桧含情注视着施知鸢,舍不得错过她一瞬容颜。
    施知鸢被他看的直别扭,奇怪,为什么商安歌看自己时,就只有欢喜,和他不一样呢?
    打量打量他,施知鸢想大概是因为他没有商安歌好看。
    “一进汴梁,就听说你的事,恭喜你得诗魁,担忧你流言蜚语。”李玎桧向她迈进一步,深情中带着小心翼翼,“想见你,却无法见你。幸好,今日偶然遇到你。”
    施知鸢本来因为施南鹄的事就心烦,被他这一句话绕三个弯,给绕得更烦。
    “诗魁是好事,但是也把你推向风口浪尖。若是可以,倒希望你……”不去参加,你的优秀就我一人知道。但李玎桧没把后半句说出,只望着施知鸢,说出他最想说的话。
    “我不再是白丁,考上新科探花。虽然……不是状元……”,李玎桧拍拍胸脯,“但我可以保护你了,会拼尽一切保护你。”
    施知鸢咂咂嘴,尴尬地笑笑,小声道,“我觉得我挺顺挺好的,保护……搞得我要遭殃似的。”
    声音更小一点,“那么说,搞得为我科举似的,好不自在。没我,不也考科举么?”
    虽然声音小,但听见了!
    李玎桧呆滞在那,有种努力的意义轰塌的冲击。
    施知鸢心思心思,安慰他,“谢谢啊,心意领了。也不用失望嘛,多好,探花会被分到不错的地方。”
    李玎桧还僵在那,伤心地看她,丝毫没感觉到安慰。
    难过……不是因为得探花。
    而且那么说……只是自谦,本来这事还挺得意的,被认真安慰……突然被伤到。
    施知鸢歪头看尴尬得恨不能消失的掌柜,“这玉算盘多少银两?”
    “我送你。”李玎桧抢答。
    “不用不用。”施知鸢制止,为难道,“娘亲说银两好清,情债难算。我才不要扯上麻烦事。”
    李玎桧听见自己心碎成渣的声音。
    竟一点牵扯也不想和他有吗?
    施知鸢接着看掌柜,期待他回答。
    掌柜看看少东家,看看她,左右为难,“这……”
    李玎桧闭上痛苦的眼,“不许抬高价诳她。”
    掌柜讪讪笑下。
    这玉算盘的确难得,但是是在机缘巧合下,从一对走投无路、急用钱的孤儿寡母手中低价买的。
    当时就用了八十两纹银,本来想卖到八千两纹银,但是现在……
    看看少东家,掌柜难受道,“一百三十两。”
    成本,加上路费,最低利润,差不多这个价钱。
    施知鸢喜出望外,这可比她预期的少多了,“好的。”
    施知鸢爽快地结算,雀跃地要抱着箱子离开,身后传来一声凄凉的呼唤,“施妹妹……。”
    施知鸢回头看他。
    李玎桧犹豫再三,再不说,可能今生无缘再见,或许她只是不知道,才这样,“就算烟雨纷纷,我始终举伞等你。你回身,我就在。”
    “???”施知鸢可爱地翘起嘴角,笑道,“清儿一直在我身边,她会带伞的。”
    挥挥手,施知鸢轻快地拐得消失不见。
    重点不是伞,是我始终在,李玎桧僵直地立在那,还是刚刚说话的姿势,就是眼眶红红的。
    堂堂诗魁,不可能不知道什么意思,她这是……自己委婉说,她也委婉回了么?
    往外走的路上,清儿回头看他,“那人好像很伤心。”
    施知鸢纳闷道,“李哥哥长大以后变得好奇怪,说话莫名其妙。”
    再“美好动人”的情话,到这“铁树又直又无情”的施知鸢这,都变成耳朵痒。
    浪费得紧。
    但也好,不让别人留有希望,他们更快走出来。
    “咱们现在去哪?”清儿跟在她身后。
    清儿步伐有点缓慢,心里还在想李公子,感觉他有点以爱之名的道德绑架诶,说不定若是娘子嫁给她,会把她锁在家里,不让出门,所有的风采都被他折损光,不由得打一哆嗦,太吓人了。
    清儿看着施知鸢轻快地背影,纳闷,有时候真的不知道小娘子是真不懂,还是太通透……
    “你怎么走得这么慢?”施知鸢不知道清儿思绪飘走了,拍拍箱子,美滋滋地笑,“咱们去‘挑胭脂’。”
    京兆尹那,她不方便去,心里烦躁,打发不了时间,正好得个珍宝能还美人,时间可以舒服地过去了。
    西街繁华且多贵物,不让车马驶入。
    她俩要抱着箱子,走过这条街,才能坐上马车。
    小商小贩都在叫卖,各色行人穿插期间,交谈买卖,好不热闹。
    “呦,有卖奇技淫巧的。”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子猥琐地笑着跟旁边人说。
    “走,去看看。”那人也笑得别有心意。
    施知鸢示意下清儿,快步跟上去。
    那摊位围着许多人,施知鸢和清儿费力才挤进内圈。
    只见水盆中有两个纸船,风不动,自己就可摇晃而移,极其像真船。摊主怕众人以为他用线拉船,特意离开水盆很远。
    “哇,真厉害。”施知鸢兴奋地弯腰,仔细看水中纸船,连连称奇。
    “众位,我还有一个宝贝。”摊主骄傲地拿出个幅仕女图,“我能让画中仙子,饮酒。”
    “哈哈哈哈,胡吹。”肥头大耳的男子嘲讽道。
    施知鸢嗤鼻,等着长见识吧。她看好戏地玩起头发,这个她做出来过,自然知道可以。
    可又听身旁的两个男子窃窃私语,“难道这画中仙子能出画?”
    “那可太好了,还不知道画中仙是何滋味。”另一个人笑得极其猥、琐。
    施知鸢嫌弃地瞪他俩一眼。
    摊主取出一壶酒,笑着把它对准仕女姣好的容颜,“各位瞧好。”
    他俯身对画中女子道,“仙子,可否赏脸共共饮一杯?”
    围观男子皆伸脖,注视她。
    只见画中仙的脸竟随着他的酒壶微扬,而逐渐有酒醉的红晕,脸颊变得红扑扑的。
    “画中姐姐真喝酒了?!”小孩子兴奋地拍手。
    施知鸢笑得极其灿烂,看别人的作品也是种享受,没想到增加桥段会更有趣,又看向那肥头大耳的男人,期待他诧异愧疚的表情。
    可竟全然没有,只剩下饿狼看见肉时的贪婪和恶俗口水。
    旁边的男子挡住他的妻子视线,“这等淫、秽之物,不要脏了眼睛。”
    施知鸢眉头紧蹙,又听旁边的妇人边拉孩子走,边说,“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以后切不可喜欢。”
    “就知道哗众取宠,低俗。”一自视清高的文人摇着纸扇,厌弃地离开。
    又一人道,“这东西也配和珠宝玉器、佳墨良笔出现在一条街。”
    施知鸢的脸色极其黑。
    摊主诧异地看着离去的众人,“这么神奇的东西,你们不觉得好么?”
    肥头大耳的男人邪笑道,“那画咋卖?”
    摊主摆摆手,“不卖,我就是喜欢,拿出来和大家分享一下。”
    “做出来不就图银两吗?装什么装?”那男子冷哼一声,“趁爷还想买,赶紧卖吧。”
    “卖,也卖个珍惜它的人。”摊主抱住自己的画。
    “下贱东西还在这装清高。”肥头大耳上去就要抢画。
    施知鸢气得拿起清儿抱的箱子就朝那男子砸过去,“他说不卖!”
    肥头大耳疼得几步连退,“混账东西,敢砸大爷!”
    施知鸢昂着头,目光一冽。
    凶的那男子竟有些畏缩,但一想不能被个小娘子吓住,刚呲牙要上前,就被同行人拉住,贴耳小声道,“她好像是施知鸢,施太师的女儿。”
    肥头大耳惊讶地看他,这兄弟总跑文人堆,认识不少才子佳人,说话可信。
    “算了,不和你个小娘子计较。咱们走。”他赶紧带着朋友们溜了。
    摊主颓废地缓缓把她的箱子抱起,还给施知鸢,“谢小娘子。”
    施知鸢心里难受极了,摇摇头。
    “也怨我,没事瞎嘚瑟什么。”摊主苦笑,“拿不上台面的东西,何必拿出来自取其辱。”
    说完,抱着东西,他垂头丧气地走了。
    施知鸢看着他的背影,憋闷得眼眶红红的。
    清儿连忙打开箱子,见被棉花和布包的严严实实的玉算盘,完好无损,松口气。
    “小娘子……,”清儿担忧地看施知鸢,想起当年老爷砸碎她的东西,她缩在角落里哭一天一夜的凄惨。
    施知鸢看着这稀罕玉器,想到同样稀奇的奇巧境地,突然极其厌烦这东西,“不去南街了,回府。”
    清儿心疼地点头,接过箱子,步步紧跟在她身后。
    她俩迎面快步走过一对中年夫妇,“施家那混小子竟然干出这事。”
    “量他那点本身,也翻不出花来。”男子道。
    “是,夫君出马,此次事必成。”
    “那当然,等着看我把黄毛小子治得服服的。”男子走的太快,有点喘,“一家子就施太师有能力,可惜他老了,基业随随便便就能从那几个烂鱼中击溃。”
    “此事一成,夫君的官职就可以再升一升了。”女子笑。
    施知鸢回头,看着他们快步消失在人海,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向自己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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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人入镜》、《纸船》记载于《游宦纪闻》
    《画仙醉酒》记载于《行厨集》
    。
    肥头大耳是我临时加的……,丢箱子是因为我写得要气死了。
    我每次写奇巧的时候,都是想水墨画(中国画)。
    小时候喜欢,想学,我自己一个跑遍了我们家那边的画室,全不教,其中一个画师说,“这个也不考,不加分,没人学这个。素描、水粉多好,啥啥的。”
    气得我都哆嗦了,记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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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