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巷尾间,男女老少都在扎堆议论。
刚刚夺得诗魁的施知鸢被人退婚了!
确切的说,那人本没和她定亲。这前因后果有点绕。
那男子是右司郎中家的二公子,不知从哪听说施知鸢貌若玉雕,明丽脱俗,气质更是世间少有,便逢人就说他要娶她,更硬逼着不愿高攀的父母前去求婚。
二老还没来得及登门,就正逢诗会。施知鸢在会上连出几首佳作,顿时席上无人敢应,心服口服,就顺顺利利地拿得了诗魁。
那人反倒怕了,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样厉害的女子可不敢碰,又开始四处说他不要施知鸢了。
本一时风头无量的女子突然来个丑闻,大家的注意都被吸引过去。
“他们定是在笑话施知鸢,”莫缕察笑的得意,对着镜子妩媚地描眉,“得了名气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人嫌弃。”
莫缕察想到她可能在家哭哭啼啼,委屈得睡不下、吃不下的样子,笑得更开心了,不由得哼起小曲,“她就知道平日里一副乖巧可人的形象魅惑众人。呵,活该。”
“小娘子,这些话可给小声点说。咱老爷新请的门客里有她爹的学生。传到她爹耳朵里,咱们可又要被老爷罚禁闭了。”
莫缕察白了她一眼,把手里的眉黛放下,“施沣偌,就一个有官无职的太师罢了。众人就是看在他学子遍布朝堂,才尊他怕他,有什么好嘚瑟的,纸老虎而已。”
她看着镜子里美艳的容颜,欣赏地抚摸自己的脸颊,“过阵子,等我在百花宴上得贵妃娘娘青睐,当上太子妃……什么施知鸢,什么太师都给被我狠狠地踩在脚底下。”
想起自己小时候喜欢的男生只要看见施知鸢,就被她美得呆滞、忽视自己的模样,她眼里的狠又多了几分。
“话题中心”施知鸢正窝在闺房里,专心致志地捅咕东西。
专心得脸颊蹭上白/粉都不知道,活像掉土坑里的小奶猫。
丫鬟着急地凑过去,“夫人快到了!”
“嘘……”施知鸢偏头制止她,眼睛却不离开手里的铜片,“就快了。”
只见她的纤纤玉手拎着铜片的边边,反复在银色的液体里来回洗涤。
丫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要是让夫人知道她又做奇技淫巧,定会扒了她俩的皮!
“成了,终于成了!”施知鸢乐得一下弹起来,手舞足蹈地捏着铜片边,在床上转圈圈。
“终于在铜片里做出来会动的人影了!”施知鸢从后环抱住丫鬟,炫耀地把铜片给她看,“瞧,她动了。”
只见在镜底浮现着一个婀娜多姿的少女,光影变幻间隐隐见她的手在绣花,一针一线,栩栩如生。
丫鬟惊呆了。
施知鸢很满意她的反应,乐得手舞足蹈,“我就说能做出来吧,你还不信。”
“小娘子,你……真是神人啊。”丫鬟都磕巴了。
施知鸢捏着铜片边缘,边欣赏边盘腿坐在床上,笑着说,“可算成功的及时。再做一个精细的,当作何姐姐成太子妃的贺礼。”
满汴梁,只有施知鸢一个人知道太子和何姐姐早就两情相悦,私定终身。
书信还是她递的呢。
百花宴上,贵妃宴请京城内的名门闺秀,说是赏花,实则是为太子选妃。
而选择的定会是何姐姐。
暗地里的感情终于要变成正大光明了。
这可是大好事。施知鸢从两个月前就在想拿什么当贺礼,想了许久,还是觉得应该送些自己珍贵的难得的礼物。
选中的叫“仙人入镜”,是早已失传的奇技淫巧。施知鸢也是在偶然得到的古书里学到的。
施知鸢含笑欣赏着奇观,想着在铜片里画姐姐一个人好,还是画她和太子好呢?
忽然听见门外由远及近的响起脚步声。
主仆两人对视一眼,娘亲?!
约了娘亲一起去寺庙祈福的!
竟忘了这事。家里觉得奇技淫巧低贱,邪门歪道,绝不是名门闺秀所为,严令禁止她做,被发现又要被禁足和没收东西。
被骂被打事小,禁足没收事大。她还想趁着祈福,偷补买材料。
给姐姐的礼物可拖不得。
她俩手忙脚乱地赶紧把工具和成品藏到密室里。
说是密室,其实不过是一面墙,一面可以翻过面,正常的时候看不出来玄机的墙。
这是施知鸢多年以来,为了做奇技淫巧,和父母斗智斗勇的产物。
“鸢儿,你收拾好了么?”
“收拾好了!”施知鸢喊到,手忙把最后两块材料石头塞进墙里,再把墙归位。
丫鬟清儿忙完,看她一眼,赶紧拿手绢,把她的小花脸擦干净。
门开了。
一位风韵十足,举手投足间还带着孩子气的美貌女子跨进来,“怎么这么久才回我啊?”
“嘴里有东西,刚嚼完。”施知鸢神色自然的趴在床边扒葡萄皮,好像她慵懒地瘫在那好久。
宁夫人仔细地瞧瞧她。
被娘亲发现了?施知鸢乖巧地回看她,还附赠一个甜甜地笑,“娘亲,怎么了?”
“我就觉得我闺女不可能因为个男子难过,”宁夫人自豪地点点头,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温柔地摸摸她的头,“不过若是生气,可以表现出来,咱俩一起骂他。”
施知鸢:“???”
发现她是真迷茫,宁夫人诧异道,“你不知道?柴家那二小子自说自话要娶你,又疯疯癫癫地说旁的。”
“哦,这事啊。”施知鸢随口答了下,然后吃颗葡萄,汁水在口中爆开,果甜味萦绕舌尖,满足地说,“好好吃哦。”
“他说他的呗,与我何干?又没害我掉肉又没碍我眼,在意这做什么?”施知鸢觉得娘亲很奇怪,还觉得她会生气,有什么好生气的?
吐沫星子废的是他的。
不难过就好,外面那些看笑话的可要失望了,宁夫人笑笑,转念又有些不放心,怕她在逞强。毕竟只是个十六七的女孩子,平白被人非议,总会不悦的。
施知鸢歪头看她,看出她的担忧,笑着起身,蹦蹦跶跶地转一圈,“瞧你姑娘,依旧貌美如花,娇艳欲滴。”
“你啊。”宁夫人笑着摇摇头。也是,言语伤不到实处。
那……家里父亲兄弟为她出头,让混小子付出代价的事,就先不告诉她了。
估计她也不在意。
宁夫人随手剥好葡萄,喂给她,“最近来了好多弟子,要不要出去看看有没有钟意的?小时候玩的很好的李哥哥也在哦。”
“不去,懒。”
无奈地瞥她一眼,宁夫人也剥一个葡萄吃,嗯,是挺甜。
施知鸢心道,最好不嫁。若是有夫婿,更难偷着做自己喜欢的奇巧了。
她嫌奇技淫巧四个字满满的讥讽,便各取一个字,命名这个技术。
“夫人,去上香的车马已经备好了。”
“好。”宁夫人又剥了个圆润水灵的葡萄吃,奇怪,觉得闺女这的比自己房里甜。要不要拿一串路上吃?会不会丢太师夫人的面子?
算了算了,路上还有好吃的。
一转身,看见施知鸢已经穿好衣服,站在自己身前。
施知鸢乖巧地抱住娘亲的胳膊,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藏着狡黠,眼一弯,甜甜地笑道,“我也准备好啦。”
汴梁城内的佛寺数不胜数,可是最出名的还是灵希寺。
传说先皇曾经去过,而且和那的一位方丈甚是投缘。自此,灵不灵验不知道,反正有所求皆去那。
站在灵希寺门前,施知鸢看着格外熙熙攘攘的人群,纳闷道,“奇怪,又不是礼佛的日子,怎么这么多人?”
早就恭候在这的小沙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众施主皆是因百花宴而来。”
“选太子妃如此,正常。”宁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下马车,“多少人眼红的香饽饽,说不定就是未来的大郢皇后。”
施知鸢感慨地看着众多达官贵人,拖家带口,各怀鬼胎的聚在这。
费这么大力气,到时候发现早早就是内定的,多难过……
人呐,随遇而安多好。
飘过来一阵点心香,施知鸢望过去发现已经等在那的娘亲,赶紧跑过去。去晚了,娘亲就都吃了。
热气腾腾的糖果子捧在怀里,一口一个,又脆又甜,还有些劲道,施知鸢嘴一直嚼,就没停下来。
她在人头攒动中灵活穿梭,唔唔地说,“来祈福的人多真好,小商小贩都跑过来了,卖什么的都有。”
宁夫人也捧着一兜子零嘴,“是啊,所以皇宫里就应该多办几次宴会,多选几回妃。”
小贩们见她俩花钱不眨眼,都往这边凑。
“小娘子这么好看,买个刺绣团扇再增分色呀。”
“新到的花钗给小娘子也拿一个吧,这可是太子最喜欢的海棠花。”
“我这有红绳,最灵的月老庙里求来的,能保小娘子姻缘。”
“夫人,小娘子,我这也有!”
一个年轻小贩从人群中挤出来,“那些东西有什么用,腹有诗书气自华!”
他殷勤地挤到施知鸢身边,得意地说,“我这可是当届诗魁施知鸢的诗集。大家都抢疯了,就剩这几本。”
施知鸢惊讶道,“这么快就有诗集了?”
自己总共就做四首诗。
“这还快?要不是搜集她在私塾里的诗费劲,哪用等这么久?”
施知鸢一个踉跄,以前做的诗都是胡闹的。
小贩郑重地说,“满汴梁抢得可就剩我手里的这几本了,错过这村就没这店。”
得,都知道她以前的打油作品了。
小贩看她表情,顿时脸阴下来,“这可都是佳作,首首值得深究。看你是个读书人,没想到不懂。那我不卖你,浪费。”
甩甩膀子,他骂骂咧咧地挤出去了。
施知鸢在原地凌乱。
提起施知鸢,大家又讨论起来。
“施娘子最近受委屈了。”
“是啊,不知道会不会伤心伤神。”
“混蛋,一提起来就来气。”妇人气得反手打了自己相公一下,“看什么看,都怪你们男人。”
“那是柴二郎有眼无珠,我们可不傻!”旁的一壮汉不忿道。
“呸,别再提他,那是侮辱施小娘子。他配不上。”
“就是,一直都是他自己意淫。”
“我要是看见他,肯定拿臭鸡蛋砸死他。”
一言一语都是意外。
虽然施知鸢不在意别人看法,但被如此偏向,还是有被暖到。
整个人手足无措地走在他们之间。
有点像……以为要遭殃,结果从天而降下来个大惊喜,被砸懵了。
看见被追捧她的人嫌弃的施知鸢的糗样,宁夫人在一旁掩面,笑得浑身都颤抖。
她始终悬着的心,随着他们的话终于安稳。
俩人渐渐走出人群。
施知鸢回过味来,虽然被嫌弃,但是还是笑容满面。
宁夫人打趣道,“下次多出席点场合,让大家多认识认识你。”
施知鸢迈起夸张的大步,甩起胳膊,留给宁夫人一个潇洒的背影,“算了,想象空间很重要。”
宁夫人拆台,“明明是怕满足不了期待,被人糗到。”
施知鸢帅气转回身,摇摇手指,“我这是深藏功与名。”
施知鸢看看日头,离和掌柜约定的时间还早,不用急。跟在宁夫人身旁,她悠哉悠哉地边走边吃。
宁夫人看见有卖糖人的摊,欣喜地跑过去,爱不释手地拿起这个看看,拿起那个看看。
摊主老奶奶温和地看着她,也不着急,就静静地等她选。
“糖人!”台子底下,冒出来个胖小子头。
胖小子够不着,垫着脚看。
老奶奶慈祥地对他说,“想要哪个啊?”
胖小子的小指头指向个拿着方戬的壮汉,“这是谁啊?”
“这是镇北大将军,也是咱们的安王爷。”
胖小子的娘亲气喘吁吁地追上他,见他指着的,一掌把他的小指头扣回来,“别买他。多吓人!这可是闻风丧胆的活阎王。他一夜杀几千人,吃人肉喝人血的!”
看见他那张面目可憎的脸,妇人就瘆得慌。
胖小子哇得哭了,“不嘛不嘛,就要他!战神!”
胖小子哭个不停,他娘亲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买了,心想买回家放着当门神吧。
小孩子只知片面,施知鸢冷哼一声,安王爷,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她常听父兄提起他,什么仗着军功,为非作歹,欺凌商贾啊,什么为人粗鲁,一言不合,脚踹军师啊,等等,总而言之,父亲说他是朝廷的一大隐患,更重要的是恐有会谋朝篡位之举。
小孩子喜欢他,会学坏的。
吃一个糖果子,施知鸢心事重重地撇下嘴,随即隐隐听见有熟悉的说话声。
“烦死了,哪哪都有施知鸢,”贵女捂住耳朵,“在家听你们夸她,在外面百姓也都在谈她,烦死了!”
“这说明人家厉害,你学着点。”
“厉害个瓜子,以前都夸我,比她强呢。”这人又嘟囔道,“她那么好,还有人怕娶她?她现在说不定哭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诶?谁在念叨自己。
施知鸢好奇地张望,最终在人头走来走去几个后,找到了她。这不是大理寺卿的女儿嘛,好巧。
王弗栗也看到了施知鸢。
两人四目相对。
背后说人坏话被正主抓个正着,王弗栗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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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可爱们!我回来了!我想死你们了!!!!
你们想我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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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