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璧若有瑕

    巫族很快沦陷,被铁骑重重包围。
    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曾经天真烂漫的圣女竟然会带着外人攻打巫族。
    巫族其实有很多老弱病残,因为他们很少放弃自己的族人。
    苍棘也不愿意做这样卑鄙的事。
    可他除此之外,无计可施。
    巫颜在笑。
    当族人的鲜血溅到她面前的土地上。
    当族人仇恨的眼神落在她脸上。
    当族人像牲畜一样被人五花大绑拷上枷锁。
    别说巫族人,就连苍国的将士们看到她都有些发怵。
    明明这位圣女早已不再是圣女。
    她当初有力量的时候,谁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如今她一无所有,他们竟望而却步。
    气场这东西,是真的没有道理可讲。
    巫族被围剿的第七天,巫诀如他们所愿赶来。
    他没有去在意苍棘如何,因为在他眼里,男人们为了那个少女做什么都不奇怪。
    他只注意到了那个陌生到已经是别人的亲外甥女。
    “舅舅,你来得太晚了。就因为你姗姗来迟,巫族又死了好几个人。”
    巫诀不会觉得她可怕。
    如果他们直面过那个女孩的话。
    他只是觉得人心实在变幻莫测,毕竟曾经的她是那般无知愚蠢。
    “你应当知道。”
    巫诀没有看那些将求救目光充满期盼的投在他脸上的族人们。
    他看着巫颜,清清淡淡。
    “全天下人的性命加起来……都不会比她一根头发丝重要。”
    这才是。
    她想听到的话。
    巫颜不由仰起头,畅快淋漓的笑出声。
    巫族最备受宠爱、且备受期待的两个统治者,却根本没有把巫族放在眼里。
    巫族人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觉得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又或者,有人假冒了巫诀和巫颜。
    可是。
    自欺欺人并没有用。
    他们当然知道,眼前两个人都是真的。
    “你的心思,我这个外甥女当然知道。但是你出现在这里,我就已经达到了目的。”
    巫颜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轻轻擦拭眼角,对着巫诀温柔的笑了笑。
    “舅舅,就算我现在没有玄力,可我到底曾经是巫族圣女,怎么压制族人的力量还是知道的。”
    巫颜从来都不笨,不然怎么可能是圣女呢?
    掌握力量,也需要天赋啊。
    只要巫诀出现在她面前,就已经着了她的道。
    晓栩虽然增强了他的实力,但依旧依循这个世界的法则。
    所以,只要是对巫族人有效果的东西,自然就会对巫诀有效果。
    巫诀确实感觉到自己使不出力,但他没有丝毫慌乱。
    很简单,巫颜的目标绝不可能是他。
    他的人身安全必定是有保障的。
    而且,抓他的目的是为了引出那个女孩的话……其实他很高兴。
    这就证明了,她是在乎他的。
    对,就是因为他想通了这些,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
    配合他们有何不可。
    只要不违背她的意愿。
    巫诀知道,宣寒弈和洛绫都着了魔,接下来就该轮到苍棘了。
    无论有没有巫颜这一遭,有些事也是必定会发生的。
    不如说……
    她早就知道了吧。
    巫颜会这么做。
    “舅舅,我可不敢伤你,你千万不要反抗。若她生气了,你也别说我的坏话。”
    这顾虑太真实了。
    在这样的场合,引得巫诀都忍不住想发笑。
    “我不反抗,你们别再对巫族人动手。”
    有一件事,苍棘感到十分疑惑。
    纵然巫诀说出了那样的话,摆出了那样的态度,可这些巫族人竟然……
    就这样平静的接受了?
    是愚忠?
    作为大祭司的巫诀,他的所有命令都是绝对的,他的意志就是他们的信仰?
    对,确实是愚忠。
    但他绝对想不到的是,巫族人愚忠的对象,千千万万年来……都只有神明啊。
    换做巫族任何一个人,他们都会说,全天下所有人的性命加起来,都比不上她一根头发丝。
    短短几天,苍棘的世界观已经被颠覆的差不多了。
    光怪陆离。
    匪夷所思。
    不过很快,他就会亲眼见证更加令人恍如梦境的场面。
    苍国大军依旧将巫族团团包围,苍棘带着另一支军队和巫诀巫颜一同离开。
    苍棘放话出去,巫族大祭司和圣女都在他手上。
    他说,他认为巫族不过是一群欺世盗名之徒,他要替□□道将这些骗子全都处决。
    苍棘不知他们在畏惧什么。
    他说要杀他们,就是真的想杀他们、
    可是巫诀和巫颜知道,他的话如果真的即将变成现实,那个女孩恐怕会做出非常可怕的事。
    巫颜依旧在笑。
    她笑望着自己的舅舅,满是愉悦的问他,高不高兴。
    要是那个女孩真的为他怒发冲冠流血千里,他是不是会觉得很高兴?
    巫诀没有回答。
    但他们彼此都知道答案。
    只有苍棘不知道,巫颜想要报复的并非只有宣寒弈一个人。
    他们每一个人,都逃不了因果报应。
    苍棘将巫诀压上了城门,准备当众处决他。
    巫颜就在一边看着,轻轻笑着。
    愿神明大人的怒火,不会燃尽天地。
    宣寒弈追不上她。
    听说巫诀消息的时候,宣寒弈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可是如少女所言,她想走,谁都拦不住。
    等他知道少女离开时,即刻便带着军队去追。
    千军万马不如一个柔弱少女。
    他一点都不意外。
    苍棘在等。
    从日头刚出来时就在等。
    心怀矛盾的等着。
    一方面,他当然很想见她,想了太久。
    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那个女孩是为了别的男人而来。
    日照当空。
    晒得人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苍棘双目炯炯,看着前方,一瞬都不敢眨眼。
    他以为呢。
    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风尘仆仆满脸焦虑的少女披星戴月而来,放下身段苦苦哀求,哪怕为此献身也在所不惜?
    说哪门子的梦呢。
    他能看到的。
    只有灾难。
    可见度很好。
    他们都在看着。
    万里平原上突兀的出现了一个小黑点。
    肉眼可见的速度,她在靠近。
    苍棘浑身肌肉瞬间紧绷,双眼死死盯着那一点。
    巫颜在笑。
    愉悦至极。
    神明大人啊。
    至高无上的神明大人啊。
    信女最至诚的信仰啊。
    请为我带来……
    最极致的鲜血盛宴吧!
    所有人都会不正常。
    当他们遇到她。
    巨大的镰刀扛在肩上,几乎要将她娇小的身影覆盖。
    光在上。
    影在她。
    单枪匹马还带着武器前来,明明只是一个势单力薄的小女子,但苍国的将士们每一根寒毛都竖起,每一滴血液都躁动,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
    快跑!!!
    “呵。”
    一声轻笑。
    很轻很轻。
    轻到哪怕是耳语都不一定能听到。
    可他们,就是听到了。
    清晰而……恐怖。
    “苍棘。”
    她踏空而来。
    行走间衣摆荡开妖娆的弧度,依稀可见白皙的双腿。
    她不止声音风轻云淡,甚至没有抬头去看他。
    在这世上,绝不可能有让她仰望的存在。
    这极柔软的声线,却如一根锥刺猛扎在他胸口。
    尖锐的疼痛。
    “你杀了巫族多少人。”
    她眉眼清淡,事不关己。
    寒噤。
    战栗。
    冷汗湿透了衣衫。
    这就是。
    来自于神的威压。
    苍棘到底是苍棘,他虽觉得呼吸困难,但毫不畏惧。
    巫颜还在笑着。
    她已经……被同化成非人之物了。
    再没有人类的同理心。
    她满心满眼,那个让她深深敬畏又狂热信仰着的神明啊!
    她浑身发抖。
    兴奋到极致。
    “开城门。”
    少女清而浅的话语传来,不含一丝半点杀气。
    “迎战。”
    苍棘下意识想要拒绝。
    他无论如何都不想与这个少女交战。
    他自然是怕伤着她。
    可是。
    可是潜意识里不是这样说的。
    似乎脑海中有谁在疯狂警告他。
    来自于灵魂的排斥。
    远离!
    远离那个少女!
    快一点!
    “开门!”
    镰刀落地,竟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
    她脚边的地面出现了一个大坑,龟裂程度堪比地震。
    直面天灾吧。
    若她当真动起怒来,谁都不会希望看到那样的画面。
    而且,他本就是要开城门的啊,不然怎么把她接进来?
    是什么,让他止步于此,寸步难行。
    巫颜放肆的笑着。
    嘲笑着普天之下所有可笑之人。
    本来,这个被人嘲笑的角色是她的。
    当立场颠倒,她完全有这个资格去嘲笑他们所有人。
    此时此刻,城楼下的,不仅仅是一个女人。
    苍棘骨子里的战斗本能告诉他,绝不能掉以轻心,否则……
    他派遣了先锋部队。
    她垂着眉眼,镰刀都不曾举起。
    警报拉响到极致。
    明明一点声音都没有,却吵得人头痛欲裂。
    你们应该明白一件事。
    面对天灾啊。
    你们能做的,也就只有……
    坐以待毙。
    一声低笑。
    丧钟敲响。
    她仅仅是往前踏了一步。
    他们谁都没有看清楚她是如何踏出这一步。
    就在下一刻。
    一人的身体自腰间断裂,连一滴血都没有流出,他就这么轰然倒地、一分为二。
    !!!!!!
    没有给任何人思考的余地。
    然后就是下一个。
    再下一个。
    还有下一个。
    你说。
    她到底用了多长时间呢?
    似乎只有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吧。
    惊恐到了极致。
    “她亦是巫族?”
    “她不是。”
    巫颜冷眼看着他,笑容里充满了讽刺。
    “巫族不配。”
    苍棘此刻就该明白,为什么在巫族面前提到这个女孩,他们会是那样的反应。
    强如鬼神。
    在是否有神明都是个未知数的世界,这样一个堪比天灾的人形杀器,确实可以被奉若神明。
    巫颜脸上嘲讽更深,却没有再开口。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世人愚昧,独她清醒。
    真是……难得的体验啊。
    说实话,这世上既然有巫族这种天生受到大自然祝福的族类,那么就算有另一种活着的战争兵器,也不奇怪。
    系统:……你们不要那么轻易就接受这些奇奇怪怪的设定啊!而且还是自己脑补的!
    晓栩又往前踏了一步,依旧没有抬头看他。
    “我问,你杀了巫族多少人。”
    以血还血,以命偿命,没问题吧。
    “你是为了巫族,还是为了巫诀。”
    多可笑。
    在这种一触即发的战争氛围中,眼前还有一具具被斩成两段的他的将士,他最关心的竟然是这个问题?
    “苍棘。”
    她声线压低,语调变得极轻、极柔、极暧昧。
    “若你当真伤了巫诀,你以为,你还能站在那里,四肢健全的听我说话么。”
    “……”
    一瞬间,他的头脑一片空白,热血上涌,理智全消。
    苍棘。
    你根本就不知道。
    自己正在面对的。
    到底是什么。
    苍棘转身下了城楼,亲自带着精兵良将出城迎敌。
    “高不高兴。”
    巫颜又问了,语气倒是让人觉得她是最高兴的那一个。
    “高兴。”
    那该是有多么高兴,才能让这个低调内敛的大祭司情不自禁说出这种话。
    “我倒是不怎么高兴。”
    说是这样说,她看起来却是高兴坏了的模样。
    “你根本不配。”
    不过,不管是巫诀还是其他人,谁都不配。
    所以对巫颜来说,只要神明大人高兴,那就什么都可以。
    闻言,巫诀竟然淡淡笑了。
    “我知道。”
    所以,才会那么那么……那么那么的高兴。
    正因为他不配。
    她却为他这么做了。
    巫颜突然就不觉得高兴了。
    她有点犯恶心。
    他离她近了。
    越来越近了。
    苍棘看着那张其貌不扬的脸,心情之复杂自己都无法读懂。
    少女终于舍得抬眸,妖冷一笑。
    “你杀多少人,我便杀多少人,公平。”
    “你……”
    方开口才察觉到。
    是啊,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苍棘,不想死……就滚开。”
    她不是巫颜。
    当然不是。
    那个外柔内刚温柔体贴的少女,从来都不存在。
    纤细而柔弱,攀附着他的那个少女,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梦。
    “你为何要庇护巫族。”
    他想说的话很多,但现在不是时候。
    对于这话,少女歪着脑袋,似乎有些不解。
    “他们供养我,我庇护他们,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么?”
    她是神明啊。
    吸收人类信仰之力加持自身的神明啊。
    苍棘自然认为,她说的供养,就单单是供她吃穿、将她养大。
    这种误会呢,就没有任何解释的必要了。
    “巫族还在余手里,巫诀和巫颜也在余手里。”
    少女轻笑一声,上挑的眉眼邪肆而妖娆。
    “你在挑衅我?”
    为什么会被这样理解。
    因为弱者和强者解读世界的角度是完全不一样的。
    “你尽可以试试,如果你根本不在乎你的国家。”
    “你的选择是他?”
    “苍棘,应该不需要我来提醒你。是你们……先做出了选择。”
    不止一次,不止两次。
    她提醒过他们很多次。
    这种时候,只要乖乖反省就好,不要让自己显得更难看。
    列阵。
    迎敌。
    少女垂眸,低低哑哑笑出声。
    仿若听到山崩。
    仿若听到地裂。
    仿若听到海啸。
    她手握镰刀,无情收割。
    人数本身并没有意义。
    鲜红的血液铺满了大地。
    少女身上滴血微沾,飘忽如风,在人群中穿梭。
    她脚踩的地面,就是唯一干净的地方。
    那双脚。
    苍棘看到过,也亲手碰过。
    巫颜那双精致没有瑕疵的脚。
    手感极好。
    触手温润柔软,叫人爱不释手。
    她裙摆飞扬,所有人都看得到那双赤足。
    就是普通女孩子的脚,没有那么小巧玲珑,脚趾也没有珠圆玉润,她的脚背甚至有些骨感,还隐约可见青黑色的经络。
    这才是普通人该有的外貌。
    一点都不奇怪。
    也不能说是难看。
    但是,他早就见过最好的了呀。
    再看这双脚,应该会……很嫌弃吧。
    恍惚间,少女什么时候行至跟前他都没有察觉到。
    那双脚,踏在了他的脚背上。
    镰刀已被扔在血泊中,少女不握寸铁的双手就这么揽上了男人的脖子。
    渴望。
    他早就习惯这个少女若有似无的碰触。
    可是不一样。
    这个少女的触感,根本不一样。
    她看着他,笑意晏晏。
    “你要的不就是我么?我现在,就在你的怀里。”
    他要的,真的是她么。
    从容颜到身体到性格,都是他完全不认识的模样。
    是他不喜欢的模样。
    是他……
    少女的腰身被重重钳住,似是用上了全身力气。
    就是想要。
    就是不想放开。
    他凝视那双可怕的瞳眸,舍不得移开视线。
    他同样不能忽视,在她裸露的肌肤上,那一个一个斑驳又刺眼的痕迹。
    “苍棘,我把身子交给宣寒弈了。”
    “……”
    世间最冷酷无情的女人。
    她只会往人心头捅刀子。
    连一颗糖都吝啬给。
    “他强迫你。”
    “虽然可以这么说,但我本就不在意啊。”
    柔软的身体贴在她硬邦邦的铠甲上,她的温度并不能传递给他。
    不,传递到了。
    极寒的冷。
    “你看,我刚从另一个男人床上下来,这不就对你投怀送抱了么?”
    她笑得极妖娆,却也极讽刺。
    “你的名字。”
    姓名这种东西,本是那么稀松平常,是人与人交往的开端。
    可对他们来说。
    她的名字,是救命的稻草。
    “当初你没有问过呢。”
    少女吃吃笑着,双眸中透着无辜,还透着怜悯。
    “所以啊,你现在没有资格问。”
    她看起来是这么柔弱的模样。
    神情也不带一丝凶恶。
    但。
    清清淡淡的几个字,便可以置人于死地。
    “我在这里了,你放他们走。”
    你,还在希冀什么呢。
    若非有交换条件,她怎么可能主动出现在你面前,又怎么可能投怀送抱。
    你莫不是以为……她会对你有情吧。
    不过,她已经很善良了。
    不然,杀尽苍国军队,将人抢回来,轻而易举。
    从头到尾,没得选择的人……是他。
    “现在还高兴么?”
    巫颜又问了,很是幸灾乐祸。
    “只要她高兴。”
    无论是深爱的女人,还是信仰的神明。
    她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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