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红了脸,看来无净法师心中甚是明白管愈对我的心思,知道他一定会来救我。我有些羞涩地问道:“法师可知长公主从何而知我被北翌人抓走之事?”
“阿弥陀佛!据老衲所知,卫将军似乎想救姑娘回来,可徐将军才是皇上亲封的赫北关镇关大将,勒令全军不可轻举妄动冒险去救姑娘。卫将军无奈之下修书请长公主出面求圣旨出兵讨伐北翌。可长公主自身尚且难保,又怎敢贸然再去求皇上?”
管愈凝眉问道: “长公主为何自身难保?”
无净法师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公主假装去摩罗寺祈福,将这些物什交与老衲时,已病了许久,公主以为自己年老体迈,身体有些不适也属正常。可老衲为之诊脉时却发现公主竟是中了毒,老衲给她开了药方,让她按时服药。她所中之毒极为奇特,老衲不敢肯定能为其去根,但她性命还是无忧的。公主思之再三,认为她府中皇上或太子的细作已知她手中有这玉佩和发簪,也知她必是玉玺和……和陈皇后之子的知情者,故皇上和太子已难容她于世,欲除之。”
“陈皇后之子?”我和管愈又同时惊呼出声。我的后背不由得冒出一层冷汗。无净法师说的是“陈皇后之子“,而非“陈皇后之女”,这话包含的消息很复杂。
我看了看管愈,他的头上也有了细密的汗珠,俊朗的面容上双眉紧锁。我和他都恍然大悟,我在京都所发生的一切突然便都找到了根源。
无净法师缓缓说道:“当年烈彦皇御驾亲征,被北翌所俘后,陈皇后便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时为辅政大将军的上官烈锋得知后,恐陈皇后产下嫡子成为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故设计说陈皇后欲谋害摄政小皇上官逸盛,将其打入冷宫,对外扬言说待烈锋皇回来后处置。”
无净法师说的这些,我之前也知道了一些,再加上自己的猜测,得出的结果跟这个也差不多。
管愈则依然剑眉紧蹙,一动不动地盯着无净法师,仿佛等着被宣判的犯人,显得很是紧张。
我伸手轻轻握住管愈的手,希望能让他稍稍平静一点。他也紧紧握住我的手,手心中满是汗水。
无净法师继续说道:“宫中惯常服侍陈皇后的宫女太监都被调去服侍他人,贴身服侍过皇后的人先后都死了,冷宫中全是上官烈锋安排的太监宫女。老衲当年还算年轻,入宫五年却也只是于御膳房打杂。”
我惊道:“法师曾在宫中服侍过?”
“阿弥陀佛!老衲出生贫寒,父母双亡后家中弟妹无以为继,老衲只能自断命根去宫中当了太监。”
“阿弥陀佛!”我第一次诚心诚意地念了一声佛号。
“老衲入宫前好武,曾蒙禁卫军统领顾容启的亲自教习武艺,也是受顾统领指点才得以入宫。老衲当年年轻,心浮气躁,办事不够仔细,一次给烈彦皇送羹汤时摔坏了一个玉碗,被管事太监杖责之时刚好陈皇后路过,免去了杖责,故老衲一直感恩于心。陈皇后生产之时,老衲被指派给皇后烧水。御膳房的管事太监告知老衲,让老衲盯着服侍皇后生产的宫女嬷嬷们。送姜糖水去冷宫时,若皇后所生是个皇子又还活着,便让老衲伺机将皇子烫死。”
“好毒的心!”管愈紧紧握着我的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那日老衲早早地煮好了一大罐姜糖水等在皇后的房外,一听到婴儿啼哭之声,老衲便立刻捧着罐子入内,却被产婆拦住,让屋内服侍的宫女接了过去。老衲正不知如何是好,便听到一管事嬷嬷走近,问产婆是皇子还是公主。”
管愈握着我的手忽然加大了力道,微微地颤抖。
“产婆说是个公主。”无净法师继续说道,“嬷嬷便要入内,说是去看看皇后和公主,产婆说屋内污秽,皇后昏迷不醒,衣着不整,嬷嬷进去怕对她不吉利,不如她抱了小公主出来给嬷嬷瞧瞧。产婆便将公主抱了出来。那嬷嬷正要去接公主,产婆忽然惊叫说‘尿了尿了’,伸手就去解小公主的襁褓,让服侍的宫女拿了新的来换。换襁褓时,产婆和宫女故意挡住嬷嬷的视线,装作手忙脚乱的模样。那嬷嬷身材矮小,看得也不真切,可老衲站得虽远,却看得真切,产婆和宫女只给婴儿换了襁褓,却未换尿布,那尿布的颜色与婴儿肤色极为相似,挡住了婴儿的关键部位,不仔细看确实看不清楚。”
“如此说来,陈皇后产下的是皇子,而非公主。”虽然已经料到,但我还是有些不信。
管愈紧紧握着我的手,脸色有些发白。
无净法师点点头:“陈皇后产后坚持自己亲自抚养孩子,从不假借他人之手。我心中清楚缘由,几次偷偷跑去冷宫查看,却不敢随便进入。后来我便将此事告知了前来巡视皇宫安全的顾统领。顾统领虽是儒皇提拔上去的,却曾受过烈彦皇和陈皇后的恩惠,他便偷偷入到冷宫与陈皇后见了一面,又上下打点了一番,安排了两个信得过的宫女服侍陈皇后。”
我对禁卫军顾容启一无所知,转头看了看管愈,只见他眉头紧锁,和我对望了一眼,问道:“之后呢?”
“烈彦皇被北翌俘虏后,上官烈锋曾派服侍过烈彦皇的太监罗公公出使北翌,名为与北翌商谈赎金,实则是劝烈彦皇让罗公公带回传国玉玺。老衲因于太监中地位极低,故而也被选中随行。”
我说道:“选地位低的太监同往,足见上官烈锋对赎回烈彦皇之事居心叵测。”
无净法师点点头,道:“老衲出发前,特意将此事告知了顾统领。陈皇后写了封书信,告知了宫中之事,又让顾统领将信交给老衲带去北翌给烈彦皇。那罗公公虽贴身服侍过烈彦皇,却是个极识时务的人,到了北翌后不断劝说烈彦皇让他将玉玺带回国,烈彦皇却只说玉玺于打仗之时已经弄丢。我趁大家不备之时偷偷将陈皇后的信给了烈彦皇。烈彦皇大约也明白自己和皇后都身陷囹圄,极其危险,他写了份圣旨,连同玉玺和玉佩一起交与老衲,让老衲带回交给陈皇后的父亲陈国相。那份圣旨,老衲也见过,说的是若烈彦皇不幸崩逝或三年内不得归国,则由陈皇后所生嫡子上官逸明继位,陈国相辅政。”
上官逸明?这就是陈皇后所生之子的名字了。
我看了看管愈,他神情严肃,那俊朗的面容确实与卡木丹诚元有几分相像。
无净法师继续说道:“老衲回到尚赫后,不敢将玉玺带回宫中,途中故意装作失足跌入深谷。故而罗公公等众人都以为老衲已死。”
我和管愈听到后都睁大眼睛看着无净法师,难以置信当年一个小小的太监居然有此种勇气和决断。
无净法师继续说道:“老衲不敢直接去找陈国相,便去了摩罗寺做了和尚。老衲与陈国相并不相识,找不到见国相的法子,思之再三行至太史府化斋,又故意语出惊人说太史府不日将有灭顶之灾,方得以见长公主一面。老衲将烈彦皇所托之物交给长公主,请她转交给陈国相。谁知长公主尚未来得及将东西转交出去,陈国相却因撺掇烈彦皇带玉玺亲征之事被贬,上官烈锋让其去睦加毗邻县做一小小主簿。那处靠近睦邻关和佳域城,常年受西岭人骚扰。陈国相上任没几日便被杀害于家中,说是西岭人所为。其家多数人也于后来的走水中被烧死。”
“可恨!”管愈咬牙切齿地说道。
无净法师念了声佛号,继续说道:“长公主认为那些东西放在她手中甚为危险,便请工匠做得一白玉发簪,将圣旨藏于簪中,托禁卫军顾统领将发簪带给了陈皇后。”
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发簪,抽出另一只被管愈握着的手,想试着打开发簪。管愈却伸手制止了我。
我迷惑地看了看他,将发簪和玉佩放到他手中。
无净法师继续说道:“长公主又将玉玺交给老衲,让老衲将玉玺藏在一个安全之所。她自己则只留着烈彦皇的玉佩。”
我好奇地问道:“那陈皇后得到圣旨后,又是如何将孩子送出皇宫的?”
“顾统领受皇后之托,到了望南找到了曾服侍过烈彦皇的一个已出宫嫁人的宫女。”
我脱口问道:“苏妙?”
“正是。”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喃喃道:“原来还真有苏妙其人。”
我在金銮殿时,璃王上官凌云曾说,苏妙是慕容薇的贴身侍女,服侍过慕容薇的儿子上官烈彦。出宫后去了望南,嫁与渔民为妻。上官烈彦被俘后,苏妙回过都城。
上官凌云还故意说我可能便是陈皇后之女,被苏妙偷偷带出了宫。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上官凌云早已查出了其中真相,只是故意将我说成是陈皇后之女。他那样做,只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想从我身上找出陈皇后那个嫡子的真正下落。
这事管愈也听我详细说过。他幽幽问道:“故而陈皇后将孩子托付给苏妙,自己一把火烧了冷宫?”
无净法师点点头:“此事办成,顾统领功不可没。这事当时在宫中也并未引起太大关注。陈国相既已去世,上官烈锋便已无后顾之忧。他一直以为陈皇后生的不过是个公主,除掉陈皇后也不过是迟早之事,冷宫走水反而无意中帮了他的忙。陈皇后所生的既是个女娃娃,找不找得到尸首倒也无关紧要。”
我问道:“烈彦皇生前可知晓详情?”
“老衲斗胆猜测,先皇并不知详情。一则他从北翌回宫后,心腹之人早已被上官烈锋除尽;二则即便他尚有心腹留在宫中,可苏妙接走陈皇后之子之事极为机密,他的心腹未必知晓。”喜欢阿鱼传请大家收藏:(663d.com)阿鱼传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