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虽然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作揖或跪拜,但此时也不知道除了跪下谢恩,还能怎样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我对着长公主跪下,深深一拜:“公主殿下大恩大德,民女必将永生铭记,若有机会,必定赴汤蹈火报答殿下。”
“快起来吧。瞧你这女娃娃,说起话来还真像男子似的豪气。”长公主笑着扶起我来,“你倒跟我说说看,我那个妹妹可还好?她那一双儿女还好?愈儿怎么样?”
于是,我便将我知道的关于宇宁王府的情况细细跟长公主讲了,末了还告诉她管愈和葛若兰要成婚之事。
长公主听了不断点头微笑:“这倒真是一对妙人儿,一桩好姻缘。”长公主说完又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不过,这婚事该不是我那妹妹撮合的吧?”
我虽然知道她说得没错,可一提起管愈和葛若兰的婚事,心中便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我低下头来,轻声说道:“这个民女不知。”
长公主长叹一声:“我那妹妹爱女心切,却未看明白愈儿的一腔心思全在你这儿呢。你若以后嫁与愈儿为妾,还望你看在我的薄面上,顾着兰儿几分。”
我顿时脸颊一红,急道:“殿下误会了。民女出身低微,不敢存这心思?更何况都城离宇宁几千里之遥,民女即便想,恐怕这事也难落到实处。还望殿下莫误会。”
长公主了然一笑,眼神透彻:“我总算明白了你为何不直接来找我了。你这是不甘心给愈儿做妾吧?”
这长公主眼神虽不好,眼力劲却是非同寻常啊。我心中暗自惊讶,又被她说得又羞又愧,只好红着脸低头不语。
“也罢,我本想接你入府去住,现在看来恐怕你是不会去的,我便不多言了。”长公主淡然说道,“若你今后有何需要,尽管报你的名字来寻我便好。”
她这么一提,我突然想起她先前说幸好我未拿着玉佩去邹太史府找她,又问我是否曾将玉佩示人,又联想起昨日白天和夜晚的遭遇。我灵光乍现,理清了头绪,不禁吓得身体发抖,颤声说道:“公主殿下,民女恐怕犯了个大错。”
长公主凝眉看着我。
我继续说道:“前日民女去金银阁找邹阁主之时,见店中有一相似玉佩,便从怀中掏出了玉佩来对比。”
长公主眉头蹙了起来:“当时可有谁瞧见了?”
“有个店中的伙计一直陪着我看首饰,他当时就在民女身边。”
“店中可还有他人?”
“有,还有几个店中的伙计和几个看首饰的客人。”
“可有谁将此玉佩看得清楚?”
“应只有陪着我的那个伙计,其他人都离得远。”
“那伙计可看了玉佩的背面?”
我仔细想了想,感觉我当时好像并未将玉佩反过来看过,也未将玉佩交给那伙计,便摇头说道:“并未。”
长公主似乎舒了口气,又问道:“你在此事后可发现有何异常之事发生?”
我偷偷咽了口口水,艰难地说道:“昨日途中遇到几个蒙面大汉袭击,晚上他们又来了,还用了迷香。”
长公主脸色大变,又问道:“风儿那店中的伙计,你可还认得出来?”
“认得。他年约二十,有些干瘦,身高与我差不多,丹凤眼,鼻尖有颗黑痣。”
长公主点点头,从怀里又掏出块雕龙玉佩来,那玉佩跟管愈那块竟极为相似,若不将它们摆在一起,很难分辨出彼此的区别。
长公主望向我,脸色有些白,缓缓说道:“你将这块玉佩带着。若有人胁迫你交出玉佩,你便将此玉佩交给他们。千万莫说你将玉佩交与了我,也莫提你我见过之事。你兄长之事,一旦有消息,我会派人来告知。”
长公主起身便走,刚走到门口,又回头说道:“我看在愈儿的面上,不会动你分毫。但你须知,你若将这玉佩之去向透漏半分,不但会害了你我,也会害了愈儿。”长公主面无表情,语气严厉,完全没了之前的慈爱表情。“段小鱼,愈儿为了你连玉佩都舍得给你,你可切莫因此而害了他。”
我连连点头,躬身道:“民女一定谨遵公主殿下示下,不敢有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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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路忐忑地回了书屋,直奔内宅躲进我的屋里,拿出长公主给我的雕龙玉佩,正反仔细瞧了瞧,这才知道,原来这块玉佩最大的不同在于背面。我交给长公主的玉佩背面有不规则的浮雕断纹,而这个却没有。
难道真是因为一块玉佩给我招来了祸端,引得昨日那些人两次来袭击我?
我的心思百转千回,当日便没了做其它事的心情,晚上躺在床上也辗转反侧,心里不断思量着这个玉佩到底有何秘密?
为何长公主那么害怕别人知道我将玉佩给了她?管愈为何会给我玉佩?他知道玉佩的秘密吗?照长公主所言,这玉佩是她给管愈的,那她又为何要把玉佩给管愈?
我想不出玉佩的秘密,心中不免泄气,躺在床上辗转反复,一夜未睡,第二天安排好书坊的事情,便想回屋去睡个回笼觉,谁知璃王上官凌云却派了小厮过来,要我去见他。
上官凌云雇了辆马车等在门口,显得很神秘,让我有种莫名的紧张感。好在我见过那个传话的小厮,知道他是上官凌云身边的小太监,又看到褐樟牵了马准备跟在我后面,心里明白大概那些暗卫也会一直跟着,便稍有心安,上了马车。
我刚掀开车帘,便看见上官凌云端坐在车内,朝着我微微颔首。
我不禁莞尔,朝着上官凌云行了一礼,坐到了他的对面。
马车沿着晨昏街缓缓而行。
上官凌云带着歉意道:“父皇罚我看守皇陵,按例我不可随意离开皇陵,才用了这种方式与何公子会面,还望何公子莫介意。”
我微微一笑,道:“殿下客气了,草民乃一介布衣,多亏殿下支助才得以开了书肆营生,又怎会介怀这点小事,忘了殿下之恩情?”
上官凌云听了似乎很欣慰,说道:“我本次冒昧来找你,也是碍于我现在的身份。本朝律法,凡是封王封官者,皆不可从商。还望何公子莫要跟人提及你开店的本钱是从我这儿来的。”
“殿下尽管放心,草民从未跟人提及此事,以后也绝不会泄露出去。”
上官凌云满意地点点头,又凝视了我半晌,似乎在审视我是否真能说到做到。
我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很担心他看得久了,便怀疑起我的男儿装扮来,便低下头,故意解释道:“草民的书肆加上书坊,也不过是小本经营,引不起人的注意。草民心里清楚,殿下本不在乎这点收益,不过是为了帮衬草民才施以援手。草民虽出身贫贱,可也懂得知恩图报,断不会因此事给殿下带来任何麻烦。”
“我相信你。” 上官凌云的声音柔情似水,让我忍不住好奇地抬头看向他。他却笑意盈盈地递给我一个腰牌:“以后你若有何事我帮得上忙的,着人带着此腰牌来找我便是。”
我接过腰牌,反复看了看,没弄明白他为何突然要给我这个,便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上官凌云并未做过多解释,而是带着几分玩味地看着我,笑道:“以后我可否常来看你?”
“啊?”我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来,不是说他不可以随意出皇陵吗?而且这说话的语气,竟不像是问一个生意伙伴,倒像是问一个心仪的女子。
“噢——你知道,我白日不便出行,可晚上外出就方便多了。” 上官凌云笑着解释,“你的书写的甚是精彩,我倒忍不住想经常去书巫书屋看看。”
“晚上书屋都关门了,殿下晚上来找书恐怕不方便,横竖草民写的书都给殿下送去一本如何?”
上官凌云轻轻叹了口气:“我发现近来皇陵周围常有人走动,似是被人盯着呢。我担心你派去找我的人也会被他们盯上,连累了你。所以你以后不如就莫再派人来给我送书和盈利了,我派人去找你如何?”
我心里一惊,立马便想到了太子上官轩辕。
上官轩辕和上官凌云不和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上官轩辕处心积虑地抓了些上官凌云的把柄,却没有把上官凌云赶出都城,也未削了他的封号,定然担心上官凌云东山再起,所以便派人监视着上官凌云的一举一动。
“草民听从殿下安排。”我恭谨地答道。
上官凌云笑道:“至于书,我倒宁愿自己去挑。若天不下雨,我每逢初一和十五便去挑书如何?你安排个伙计接待我便可。”
“殿下若不觉得麻烦,当然可以。”我嘴上这么答着,心里却暗自猜测他这么做的真正目的。
“当然,若你有空,能亲自为我介绍一下店里的新书和售卖状况就更好了。我对书坊的事也颇感兴趣,一直想去看看。”
难道上官凌云想亲自来对账,还是视察工作?我暗自腹诽起来,嘴上却道:“那当然,殿下拨冗光临,草民定当亲自接待。”
“我估摸着这书坊和书屋也够你忙的,你不如雇个掌柜来帮你在外面应酬,倒可腾出你不少工夫来管书坊印书的事和写书。”
他这是什么意思?猜出我是女子而不想我抛头露面,还是想塞个掌柜给我?
我装出一副感激的模样来: “近来都城的大小书肆来我们书坊订书的越来越多了,草民也觉得管起来颇费工夫,有些力不从心。草民也正打算雇个掌柜的来管理这些琐事,可苦于在都城并无人脉,一时倒找不出个合适的人来,不知殿下可有合适人选推荐?”
上官凌云似乎思量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有个叫鲁士翰的人,为人很是精明能干,倒是个打理铺面的好手,曾帮我夫人管过一阵子她的陪嫁铺子。可惜去年我家出了事,她的那些陪嫁也被没收充公了,那鲁士翰也辞去了掌柜之职。我估摸着他仍赋闲在家,你派人去靖安胡同打听打听,兴许能请了来帮你。”喜欢阿鱼传请大家收藏:(663d.com)阿鱼传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