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里面，只有上官博露出了疑惑震惊的表情，他看向叶千蓉，问：“母亲！这是怎么一回事？舅舅他……”
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有上官博一直被蒙在鼓里。
叶千蓉说的轻描淡写：“就是这么一回事，我本来跟叶继思是一对，他怕祖父知道生气，着急让我嫁人，从许多人里挑了这个口蜜腹剑满口仁义道德可实际心如蛇蝎的上官霖！他给了上官家多少好处！都是因为我！可上官霖怎么对他的呢？用完了，就要弃了！弃了还不放心，一定要杀了！”
上官霖不屑一顾，冷哼怒声：“因为你？叶千蓉你也太拿自己当一回事！叶家根本就是遍地撒网，不是你也自然有别的叶家人要嫁给我，叶家帮我还是我帮叶家你要算算清楚！没有我哪来的叶家今天！”
“是！没有你哪来的叶家今天家破人亡！四分五裂！”叶千蓉同样是厉声：“我今日就要问你！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了？你把他怎么了？”
这边剑拔弩张，李慕南却并不紧张任何事，好像还格外轻松，在一边拉开椅子坐下，不但自己坐下，还拉傅静之一起坐下。
对面上官睿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在傅静之的身上，傅静之如坐针毡，偏偏李慕南凑过来在傅静之耳边笑说：“今日我们看戏，看完了再去演戏，他们开场，我们压轴。”
傅静之看向对面的上官睿。
她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他看着她，让她觉得如坐针毡，她想要镇定，可总觉得像是被戳着脊梁骨一样。
想要忽略，却忽略不了。
上官霖目视前方，不去看叶千蓉，就好像多年夫妻恩爱根本就是一场梦幻一样。
他们如今一对人人称羡的夫妻现在在这里互相质问，根本丝毫情份也都不顾。
“你用什么立场来问我？是叶家的千金，还是大帅府的夫人，还是叶继思的相好？又或者是……替叶继思生下儿子的叶继思的遗孀带着儿子一起来问我？”上官霖声音中气十足。
叶千蓉听着，没有半分动摇，唯一动摇的是对面的上官博。
上官博微微摇头，有些不知所措似的：“所以，所以是……”
叶千蓉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这就更像你了，疑心重，不会信任何人，可我没想到你竟然一藏就是二十多年，二十多年，就连我都被你骗了。”
上官博声音发颤着问：“所以我是……所以父亲这么多年都知道，可从小到大父亲对我最好，对睿儿苛刻，其实父亲全都知道，全是演戏，根本没有对我有一点点的真心？”
这不是一年两年，是二十多年，整整二十多年。
上官霖对叶千蓉好，尚且容易掩饰，可上官霖对上官博的好，是年年岁岁的陪伴，是从外归来都带着礼物，是手把手的教上官博骑马。
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情谊，竟然也能作假。
上官霖听的好笑，怒声：“这会儿在这里质问我对你父子之情有没有真心起来了！你也不看看现在这里是谁！是谁找了人来逼我！是谁在兴师问罪！我如今命都在你们手上，你们竟然敢这样逼我！还跟我来谈什么父子之情！我早该杀了你们！就不要留到今天！”
上官博一时只说：“那就难怪，原来这样……那就难怪了，难怪人人都说大帅城府深，却原来这么深，枕边人也能骗，身边人也能骗。”
叶千蓉接话过来：“上官霖，我今日要你一个答案！你原原本本跟我说清楚，我要这个答案，你到底是做了什么！他可是真的死了？”
上官霖听的简直是更要笑了：“我说你在这里问这些死人的事情有什么意思，结果是等着我说一句叶继思没死……你少做梦了！他就算是自杀没死，我也会一刀一刀活剐了他要他死！他死的早就凉透，在城北墓地里埋着，这会儿都该烂的不成样子。”
叶千蓉扶着桌子，一时失望又苍凉：“也是，他怎么躲的过你，你这样狡诈，你跟我说……他死的时候到底怎么样的？有没有留下什么？”
上官霖说：“他确实是留下一封信，藏在书页里面，叮嘱他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藏好了，日后你来祭拜找机会给你，念给你听也可，可他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立刻把信给了我，他们以为这样我就能不杀他们。”
叶千蓉不做这种梦，叶家就算大体保全，可是叶继思的儿孙一定都是要被杀了的。
叶家到了这一代，真的是傻了许多，连这种能保命的话也都信。
叶家的旁枝末节能保全就已经是不错，叶家的直系绝不可能。
叶继思的两个儿子早也在路上被杀了吧，做什么偏安的美梦，这世上哪有这样好的梦。
当叶家的女儿，就要替叶家着想，当叶家的儿子，就要以身替叶家挡。
叶家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皆是一体。
从前祖父从小就对他们谆谆善诱的讲这个道理，倒是小一辈根本半点都没学到。
叶千蓉问：“他信里说了什么？你把信给我，我不杀你。”
上官霖简直觉得可笑至极，也不知道是笑叶千蓉天真，还是笑叶千蓉竟然会觉得他上官霖会信。
上官霖说：“叶千蓉，平日我看你也算是聪明，还知道这么多天装作没事人，等着在这时候年节才来害我，现在竟然说出这种胡话，我是信还是不信的好啊？信了我不就成了傻子了吗？”
叶千蓉厉声：“他信里说了什么！你说啊！”
上官霖却慢条斯理：“我可以回忆一下，好好想想，他应该是说了不少话，毕竟你们之间见不得人的事不少，你还给他生了这么优秀的儿子。”
明明是叶千蓉带着人在这里逼上官霖，可是上官霖现在说话显然波澜不惊，甚至是压过了叶千蓉。
主动权万全到了上官霖手上。
叶千蓉咬牙切齿：“说啊！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上官霖哈哈大笑：“他说，他这个当哥哥的错了，以为给你择了良婿，当日也是精挑细选，不是仓促随便给你安排的人，如今是自己大错特错，他还说……博儿毕竟是我上官霖的骨血，看在夫妻情份上我上官霖应该会让你安然终老，他要你放下仇恨，不要再为了叶家钻牛角尖，好好度日。”
叶千蓉摇头：“不可能，这不是他说的，他怎么会在信里说这些，他不会说这些，他说的这些根本没有要给我的交代，又为什么要让他的儿子私下交给我，私下交给我怎么会说这些，他……”
叶千蓉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在那一瞬间想明白了，想明白了为什么叶继思要让儿子把这封信私下转交给她。
她愣在原地，眼底蓄满了泪水，一时不知道要是一个什么神态才好。
是笑还是哭都不知道。
这一生，有些人被辜负，可她至少，至少没有被辜负，至少用尽一生力气去爱的那个人是值得的。
就算是生死相隔，就算是叶继思在死的时候是这样绝望而通透，可是他想到了她，记挂了她，真切的为她着想。
她这一生，也不算是枉费，不算是徒劳。
她在这座大帅府里坐了一辈子的牢，好像叶都值得了。
她少年时跟他交拜天地，他虽然没能做到新娘是她，可在最后的时光，他没有想别的任何人，想到的是她。
他在给她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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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