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若血, 原本该是宁静幽然的小村落处处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儿。
上空几只秃鹫盘旋,似乎对村子里满地的尸体垂涎不已,久久盘旋不去。
就在此时, 几具尸体压着的地方动了动,很快, 一名浑身是血,年龄大概在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挣扎着从尸体堆里爬了出来。
少年郎眼神茫然的环顾周围。
他的视线落在了几具暴露在阳光之下,已经覆盖了不少苍蝇飞虫的尸体上。
尸体上布满了箭头,有的还插着断了柄的长|枪。
隐隐约约,少年郎也就是季言之,甚至能听到远处传来了撕杀呐喊声。或许,附近又有村落被贼子还要凶残朝廷官兵洗劫一空。
季言之刚刚抵达这方位面世界,却因为附身的身体已经死了多时,记忆消散了大半, 以至于他到现在还茫然甚至无措,所处的时代到底是什么,但终归不是和平, 而是纷乱的古代。
季言之低头看了看沾满了血迹, 甚至已经凝结成块的衣衫,刚准备取出空间里存放着的干净衣衫换上,就发现他的身体上其实也插了不下于数目二的箭矢。
——特么,怪不得他附身的时候,尸体已经开始僵硬了,三根箭矢根根插在致命的部位, 没有当场毙命都算是上天垂怜。
季言之晒然一笑, 可神色却说不出的阴冷, 让人看着就会忍不住心生胆寒。
“真是…讨厌, 别让我查出是谁洗劫了村子,不然…呵!!!”
季言之先是从空间里摸出一枚能够快速恢复的丹药放进嘴巴里含着,然后单手握住箭矢,根根快速的拔起。血肉翻滚间,季言之额头已经被冷汗浸湿。
季言之伸手快速的点了身体几处止血的穴道,然后用衣袖抹抹额头的汗水。
此时红色残阳依然照耀着已经被鲜血染成红色的土地,耀得人睁不开眼睛。
微风开始吹拂,就好像有无数惨死的亡灵在怒吼咆哮。
“十七郎!”
惊惶失措的声音从村外响起,一道身影随之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季言之转而看向她,很过了一会儿,才恍惚回忆起这是他嫁给山中猎户的族姐,十三娘。
“十三姐。”
季言之没有换下身上到处都是凝结成块血迹的粗布麻衣,整个人就像血池里捞出来的一样,看起来格外的恐怖可怕。
十三娘却不觉得可怕,昨晚上战鼓鸣鸣、呐喊声声,她虽然因为嫁到山上猎户家,因而躲过一劫,但整晚都是胆颤心惊,惶恐不安。好不容易挨到天明,求得丈夫首肯,这才跑回了娘家……
没想到,整个村子的人……
十三娘嚎嚎大哭了起来。
“十七郎,阿翁他们是不是……”
季言之双目茫然的扫了十三娘一眼,尸首遍地,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整个村子三百六十九户,老弱加起来将近一万余口人,活口只剩下他以及前不久刚刚嫁与山中猎户的十三娘。
“十三姐莫哭。”季言之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叫上姐夫帮忙,咱们姐弟送阿翁他们和乡亲们最后一程。”
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多的秃鹫飞来,在村子上空盘旋久久不肯离去。十三娘的丈夫,那位身上应该带着鲜卑血脉,看起来高高壮壮,有一手很不错箭术的壮汉,开始帮忙搬运尸体,集中一起,搭上木柴用火焚烧。
火光冲天下,漫天的肉香味夹杂着尸臭味儿扑面而来。
十三娘又哭得撕心裂肺,悲痛不能自已。
季言之面无表情,看起来还好,只是那紧紧抿住的薄唇透露出思绪的不平静。
“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季言之的记忆很凌乱,唯一有深刻记忆的除了报仇之外,还有对诗人陈陶所做的这首《陇西行四首其二》 。
季言之深深记得,村子遭受官匪袭击之前,十七郎曾因为私塾老秀才所念叨这首《陇西行四首其二》,而产生了报效朝廷的想法。可现在……去特么的报效朝廷,村子之所以往日的安详和宁静,只剩下满目疮痍和毫无生气的哀号,不就是比盗匪亡命之徒还要凶残可恨的官兵做的吗?
季言之很想冷笑,可开口的那一刹那,发出的却是堪比野兽哀鸣的咽呜声。声声凄厉,让好不容易止不住眼泪的十三娘又开始哽咽直到无泪可流。
“十七郎,今后有什么打算。”
漫天火光渐熄间,望着跟尸体一起毁于一旦的房舍,慕容姐夫突然出声询问季言之。
“还能有什么打算。”季言之撇头看向慕容姐夫,脸上血迹斑斑,在火光的照耀下,宛若杀神。“族人加上乡亲共三百六十九户,九千一百五十三口就这样死不瞑目,我焉能苟活于世不思报仇?”
那一句句说起来并不算急促的话语如同惊雷,炸开了此刻只浮现于表面的安宁。十三娘擦干眼泪,恨声的附和:“十七郎说得是,家园被毁,不报仇雪恨焉能苟活于世。夫君若是怕妾和十七郎连累,正好在阿翁阿爹阿娘以及乡亲父老的骨灰面前与妾合离吧!”
慕容姐夫因为十三娘的话,显得有些尴。“为夫何曾有这意思,为夫只是问问十七郎,好从长计议。”
“先离开这儿吧!”季言之突然道:“离开这儿,再说未来该如何的话。”
马蹄声从远至近,不管是和平时期还是战乱,在古代大部分都是朝廷中人大范围使用。而且按照记忆,对村子动手的人就是官兵,季言之独自一人,对上不知为何去而又返的官兵自然是手到擒来。
如今他身边有十三娘这位关系算起来比较亲近的族姐,以及见过几次面的姐夫,不是说他们是累赘,只是有他们在,季言之动手的话自然会碍手碍脚,所以只思考短短一瞬,季言之就做出了暂且躲避的决策。
十三娘不明所以然,可自小活动于深山老林靠着打猎为生的慕容姐夫却是懂了季言之未说出口的提醒,快速的护着妻子卧倒在道路旁足足有一米多高的野草丛中。
同样藏身于草丛之中的季言之手指动了动,却依然按捺住出手的欲|望。
骑着驽马,煞气腾腾飞奔在官道上的果真是比贼|寇|匪|徒好不了哪儿去的官兵。他们在火光渐渐熄灭,化为了灰烬的村子口勒紧缰绳,纷纷停了下来。那血迹斑斑有缺口的长|枪长刀,无一不说明他们前一刻所干的勾当。
“那个小娘们可真够带劲儿,可惜不经玩,才玩了一两次就死了。”
说着污言秽语的家伙,是一位穿着盔甲,看起来特别魁梧有力,脸上横肉重生的络腮汉子。他骂骂咧咧,显然是在回味被他凌虐至死的小娘子的滋味。
他身边应该是他亲卫的官兵们纷纷附和,并说前往下个村落‘剿|匪’时,一定搜罗滋味更棒的小娘子给他先享用。
他们或许没注意到已经化为了灰烬的村子,或许注意到了却没有放在心上。
他们打着‘剿|匪’的名义在乡野四处烧杀抢掠,何曾在意过房舍烧毁的问题。只想着,上一波‘剿匪’的同事够狠的啊,不光将人杀光了,还把村子的一切都化为了灰烬。
他们甚至大声说着,准备下次路过有人烟的村落时,也杀光抢光烧光。
草丛里听到的十三娘恨得眼眶儿都红了,只恨不得扑上前一口一口咬死这些魔鬼。
慕容姐夫死死的扣住了她的腰肢,甚至捂住她的嘴巴,就怕她咯咯响的牙齿被这群恶魔听到,遭了那被畜生凌虐至死的小娘子的运。
俯趴在草丛中的季言之挨个,仔仔细细的将这伙恶魔的相貌记在了脑海中。又记住了他们离开的方向,然后对着十三娘说:“十三姐,我想杀了他们,要不你和姐夫先回山上,等我杀了他们后就上山与你和姐夫汇合?”
十三娘摇头,“十七郎,一起好吗,我也想为阿翁他们报仇雪恨。”
慕容姐夫:“那就一起,十七郎,我知道一味药,效果堪比蒙汗药,就生长在山上,我们一起去取它,然后想办法下在那些魔鬼的饮用水中……”
季言之点头,同意了慕容姐夫这个提议。
于是三人跌跌撞撞的上了山,在山中采集了慕容姐夫所说的那一味药——曼陀罗花。
曼陀罗花有剧毒可致幻,在古代的时候,就是制作蒙汗药的主要成分。季言之没想到慕容姐夫所住的林子里居然就生长着曼陀罗花,另外还有色彩斑斓,一看毒性就很大的毒蘑菇,季言之当即就和慕容姐夫、十三娘采集了很多,将两者一起捣碎,取两者汁液灌进水囊中,密封好后,就稍作休整,打算休整好了,再一起出林子下山。
慕容姐夫家有多余的衣衫,虽然对于现在的季言之来说,有点儿宽大。但季言之没说什么,只将长了的衣袖裤腿绞了换上。毕竟季言之身上的衣服不光破烂,而且沾满了血迹,除非季言之想暴露自己的特殊,取空间里存放的好衣裳换上。
“先把伤口包扎一下。”
十三娘就在家门口附近采集了一些止血的寻常草药,嚼碎敷在季言之身上几处伤处。
季言之拔箭矢之前含在嘴巴里随后嚼碎吞下的丹药,治疗内伤效果可以说立竿见影,只不过外面的伤口依然需要敷药。
当时十三娘找来,出于谨慎,季言之并没有拿出上等金疮药来包扎伤口,于是现在,就等来了十三娘的贴心敷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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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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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