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魏大老爷的小心思,沈越留了三分意,却并不十分看重。
毕竟,曾经辉煌的往昔是魏大老爷永远的骄傲,而如今趟过了最艰难的时刻,他心里又泛起了一些不可明说的波澜,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不过,理解归理解,仅此而已。
故而,魏大老爷泛泛小心思,沈越不会如临大敌,也不会视若无物。他不能长久地待在京城里,更不可能分出一只眼睛始终盯着魏大老爷,于是,顺郡王便接手了这活儿。
自打再见沈越后,顺郡王就好像吃了仙丹一般,整个人都活泛了不少。
他脸上多了几分生气,不再是以往那般暮霭沉沉的模样,吃饭的胃口也大了,可把顺郡王妃给惊着了——
莫不是王爷在外面勾搭上哪个小妖精?
王妃着人偷摸探查,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她又不好当面问小妖精的事儿,便只能采取怀柔策略,倍加小意地服侍顺郡王,好叫顺郡王的心思转回来。
顺郡王哪里想得到王妃在打这样的小算盘?不过,王妃恢复了久违的温柔体贴,顺郡王哪有不应之理?自然,他也是以温柔体贴相应。
一时间,顺郡王府里一片和谐,气氛好得不得了。
沈越给了魏大老爷三个月的时间,要他在期限内将鬼市十楼掌控在手,又令他在半年内将其彻底梳理透彻。同时,鬼市要拿出三成的利润来,按照沈越的要求秘密收购物资,其中,涉及铁矿、牛皮、粮食、药材、盐等。
于沈越的要求,魏大老爷何其心疼?三成的利润呀,那可是银山一般呐!他不是不想反驳,惜哉沈越压根儿没给他反驳的机会,很快就离开了京城。
若说沈越是个唱黑脸的,那么,顺郡王就是那个唱白脸的——他与魏大老爷一边喝酒,一边醉醺醺地笑道:“你看你,老了老了,居然还有再拔尖儿的时候!真是羡煞本王呀!”
魏大老爷不大明白,不过,这话听着像是好话的意思。于是,他试探地问道:“王爷说笑话罢?小人不过一百姓尔,仅有的,也不过是点铜臭味儿,能有什么令王爷看中的?”
顺郡王抿了一小口美酒,砸吧几下,嘻嘻笑道:“你装傻?是也不是?嘿嘿!嘿嘿!”
他顺手自案上拈起一只银箸,轻轻敲着白玉缠丝玛瑙碟,“叮叮当当”,清脆悦耳。合着叮当节奏,他轻轻哼道:“莫管——它——今日吃尽——流离苦,明朝——却是——殿下臣,呀呀——呀——呀——莫管——它——今日不济——三餐饭,明朝——御宴——享珍馐,呀呀——”
魏大老爷听着,心头一动,不由偷眼望去,却见顺郡王醉意盎然,自得其乐,仿佛自己吱吱呀呀所唱的不过是随意而为。
顺郡王一手银箸,一手玉盅,抿一口酒,再哼哼两句,委实舒坦得很。魏大老爷回想着方才那段小曲儿,细品之下,突然脑中一亮,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有点不敢相信,也不管此刻顺郡王是真醉醺醺还是假醉醺醺,开口便问:“小人愚钝,还请王爷明示。”
顺郡王醉眼朦胧地斜睨了他一眼,打鼻孔了喷出来一个“哼”——“笨死了!”
见魏大老爷有点儿懵,他也不点明,一手撑着案几,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天不早了,本王也该回府了。”
魏大老爷赶紧上前,“王爷——”
顺郡王一摆手,打断了他要说的话,“走了,走了!嗯,这酒不错,给本王留着,下次还喝这酒!”
目送着顺郡王歪着半边身子靠在长随身上,一摇三晃地坐进轿子,悠悠离去。而魏大老爷依然有些神思游离。耳边,似乎依然萦绕着顺郡王哼唱的小曲儿,“莫管——它——今日吃尽——流离苦,明朝——却是——殿下臣,呀呀——呀——呀——莫管——它——今日不济——三餐饭,明朝——御宴——享珍馐,呀呀——”。
回想起当初与沈越约谈时,也是自己先有求于人。如今,只不过是略进了一步,自己便生了糊涂心思——嗨,不该呀!难不成是自己年岁大了,轻浮了?
当日,虽则沈越并未许诺什么,却应了他会好生照应夜叉。彼时,他还腹诽沈越不够大气,此刻想来,分明是“君主金口玉言不易诺”呀!
魏大老爷心头一热——豁出去了!若能改换门庭,就此成为“殿下臣”,能够“御宴享珍馐”,有什么不能应的呢?
沈越自不会理会顺郡王拿什么萝卜勾引魏大老爷。
他在京城停留地太久了,如今,形势愈发明朗,计划需要提前,有许多事情必须调整。他觉得时间愈发紧迫了。
大抵,除了廿三,追随沈越的人都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
一步步走来,他们经历了多少艰难,又有多少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只怕自己也算不清。每个人身上,都有无法消除的伤痕——有来自敌人的,也有来自昔日的兄弟。
这一条路,太难走,并不是每一个兄弟都能坚持如初。此生,或是彼死,无可选择。
从最初的流离困顿,举步维艰,一日日,一年年,终于,他们走到了今日。若是没有鬼市这一大助力,或许,沈越还要再等十年,甚至二十年。可现在,鬼市能够提供大笔银钱,又能借其势力触角,或打探,或控制某些人物。无疑,这会大大降低举事的难度,日程提前,似乎光明的未来已在睫前。
相较于其它人的欢欣,廿三就显得冷漠许多。
小陈哥瞧着他一副毫不激动的模样,觉着忒不顺眼,便气鼓鼓道:“喂!我说你怎么也不为公子爷开心一下?你个没良心的,枉公子爷对你那么好,离出发前还吩咐魏大老爷借鬼市之力寻几味难得的药材,给你配药呢!哼哼!”
沈越并不曾告诉魏大老爷廿三患有失魂症,只是吩咐他要寻几味药材。吩咐这话时,廿三就在一旁,自然知晓。不过,他也没觉得有啥特别感动的——他为沈越收服鬼市出了这么大的力,难道是白干的?再说了,被沈越“骗”上造反的贼船,廿三至今一想起来,还满肚子的不乐意呢!
面对小陈哥的指责,廿三沉默了片刻,方道:“便是行了九十九步,也不能一厢情愿地以为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更何况,如今还远远不到九十九步。也不知你们得意个啥?”
这话说得太直白,撅得小陈哥直翻白眼。
不过,正经想来,这话却十二分地在理。
小陈哥心里有几分不服气,正苦思冥想着要翻腾出几句反驳的话,听得廿三又道:“其实,鬼市那里也并不能就完全放心了。魏大老爷老奸巨猾,岂能单凭他几句话就视为可信的盟友?他这种人,一只脚踩在江湖里,另一只脚踩在生意场上,你说,他是忠信侠义的江湖人?还是唯利是图的奸商?”
说着这儿,廿三直叹气,“公子爷委实心大,就这么轻信于人,唉——”他生生吞下了最后一句话,“还好我给魏大老爷下了点不值一提的小药末,这样,多少能心安些。”
廿三自觉那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药末”,委实太自谦啦!日后,当沈越给魏大老爷解毒时,百般艰难。他方惊愕地发现,原来自己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下的药,居然已经被廿三下的药改了毒性。
魏大老爷险些丢了半条命。喜欢武烈殇请大家收藏:(663d.com)武烈殇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