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敏君认为,使计逼迫路小满这位新来的“孤女”独自下山,出趟远门,便算是成功报复了她。岂知,对路小满来说,下了山才真真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她身着峨眉派内门弟子统一服饰,上罩一顶帷帽遮挡住面容,并佩戴着临行前灭绝师太亲自领她去剑阁挑选的一柄利剑,施施然便离开了峨眉,一路向东,往武当行去。
峨眉地处四川,武当即在相邻的湖北,二者距离不算远,只需要横跨两省,以路小满的脚程来算,半月足以往返。怎么看这都是个顶顶轻松的差事,也不知那丁敏君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入了城镇便置办好马匹和干粮。此次外出不同以往,毕竟关乎着纪晓芙的身后事,死者为大。因着有任务在身,她这回也不坐马车了,而是策马狂奔,如真正的江湖儿女一般赶起路来。
四日后,路小满过了川鄂交界,坐船横渡长江,又三日后,她终于进入豫州地界,来到武当山脚下。
此时正值初秋,万物将衰未衰,天气凉爽,武当山的风景也十分宜人。路小满便放了马儿缰绳,缓步朝山上走去。
半山腰的凉亭处有两位小道士守着,路小满出示峨眉信令,禀明来意。其中一个道童一溜烟地跑上了山,没过一炷香的时间又速速下来将她引入了山门。
路小满走进正殿,见到上首坐着位鹤发童颜的老道长。他精神抖擞,面色红润,气息深不可测,颇有仙风道骨之姿。其下的台阶上站立着几位青年,皆是一表人才,看上去极为出众,想必就是传说中的“武当七侠”了。
她心思一转,摘了帷帽,利落地上前拜见:
“峨眉派路小满见过张真人,代尊师问张真人好。”
“好,好。”
那老道长连说了两个好,抬手笑道:
“小女娃快起来罢,你师傅近来可好?”
“她老人家身体倒还硬朗。”
路小满面色沉重,垂了垂眸,拿出贴身的一封书信,双手递上:
“这是尊师亲笔,还请真人过目。”
听着她这话中意思,那几人面面相觑,好似也察觉出了什么不妥。其中一人走过来接过了她手上的信,路小满抬眸一望,只见那人生得一双浓眉大眼,目光灼灼。但因她初来乍到,还不识得这几位武当名秀,便什么也没说,只微微朝他点了点头。
那人动作稍顿,转身三两步跨上了台阶将信呈给张三丰。
“师傅请看。”
张三丰沉吟一声,缓缓展开书信,一派祥和的面容逐渐转为肃穆。
“这……”他忍不住望了一眼自己的六徒儿殷梨亭,又看向路小满,摇了摇头,语气沉痛,“怎会发生这种事?”
路小满通过他刚才的那一眼,已认出了殷梨亭是哪一位,便拱了拱手,直接朝他道:
“我派纪晓芙纪师姐前些日子下山时遭到魔教杨逍暗害,已香消玉殒了。此事乃我师傅灭绝师太亲证,千真万确,还望武当诸位与殷六侠节哀。”
那殷梨亭闻言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他先是求助般地望向师傅,见张三丰只是叹气摇头,又将希望转向路小满,几步疾冲下来,眨眼间便欺到她身前。
“不可能!晓芙、晓芙她怎会……!”
殷梨亭的情绪十分激动,不自觉就想伸出手,抓住眼前这人好好问一问。路小满脚下微动,稍错了错身子让他扑了个空,那边回过神来的另外几侠才堪堪上前来将他拉住。
“六弟冷静!”不知是七侠中的哪一位牢牢制住了他。
“冷静?我怎么冷静?!晓芙!晓芙啊!”
殷六侠红着眼睛悲愤大叫,状若疯狂,挣扎几番后,已然是泪流满面。
“六哥!六哥!先听师傅安排,你莫吓着这位师妹了。”
这位唤“六哥”的正是之前从路小满手中接信的那位,看来他便是莫声谷莫七侠了。只是这人明明年纪最小,却生得一副少年老成之样,和殷六侠站在一起,反倒像是他的哥哥。
路小满觉得好奇,又朝他望了几眼,便眼睁睁看着他的耳廓渐渐泛红起来。
“梨亭!”
张三丰忍着悲意,从台阶上缓步走到殷梨亭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连连叹气:
“唉,我可怜的徒儿,唉!”
“师傅——!”
殷梨亭终于忍不住,跪在他面前嚎啕大哭起来,其余几人同样十分悲愤,有指天立誓要报仇的,也有默默伤心落泪的:
“该死的魔教!该死的杨逍!啊!!”
“六哥,你莫伤心,总有一天咱们兄弟几个会帮你手刃仇人,为纪姑娘报仇雪恨!”
“可怜的六弟,可怜的纪姑娘,唉,怎会如此……”
路小满虽然是外人,但见此情景也免不得神色戚戚。
待殷梨亭情绪稍稍稳定后,张三丰立即让人搀扶他下去休息。见状,路小满也不好意思再提有关纪师姐的事了,便说要在武当停留一两日,待他们商议好之后再回峨眉复命。
此举正合对方之意,武当七侠中的老大宋远桥便叫了个小道童,命他领着路小满去客房歇息。
武当的景色与峨眉相似,皆是仙气缥缈、如梦似幻,但细微之处,却也有些不同。
辞别了带路的小道童后,路小满一人在武当后山漫步。她虽然同情纪晓芙与殷梨亭等人的遭遇,但世上可怜之人太多,她也有自己必须要去达成的事,帮不了旁人什么,只能唏嘘几句罢了,想必他们也不需要这无用的怜悯。
她叹了一口气,无意识地抚摸着剑鞘上的花纹浮雕,不知不觉走到一片小树林。
路小满在林子里转了会儿,入眼皆是类似的景致,没过一会儿便有些倦了。正巧身旁就有一株粗壮的大树,她脚步轻盈地一跃而上,靠坐在枝干上闭眼小憩。
微风、植物的味道、光线、湿气……这一切组合在一起,让人感到说不出的舒适与惬意。她浑身都是暖融融的,像浸泡在温暖的泉水里一样。伴随着一起一伏的呼吸吐纳,她整个人都好似散发着柔光。
但这美妙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被其他人给打破了。
那是位看起来与路小满一般大的少年郎,穿着武当的素色练功服,边跑边抽噎着,还不时地用手背抹一把脸,似乎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他一阵风似地冲进林子里,又不分方向地埋头狂奔几百步,这才慢慢停下脚步,扶靠在一棵树旁粗声喘气。
好巧不巧地,他靠着的树正是路小满坐着的那棵,只要这人往上一抬眼就能看到她。
他跑得急了,有些喘不上气,甫一停下来便开始止不住地抽抽,哭得鼻尖都红了,看上去可怜得紧。路小满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突然出声问道:
“甚么事惹得你这般伤心?”
那少年似乎没想到这里会有旁人,被她的声音给吓了一大跳,眼泪瞬间收住了,但紧张之余又抑制不住地打起嗝来。
他既惊又羞,一张俊秀的小白脸涨得通红。
“谁在那里?!”
他睁大了眼睛,仰望着从茂密枝丫中探出半张脸的陌生女子。只见那女孩儿轻笑一声,像只轻盈的蝴蝶一般飘落在地,姿态优雅极了。
那少年眼前一花,连忙往后退了两步,戒备道:
“我以前从没见过你,你不是我们武当的人,你、你是谁?”
“我是峨眉的人,来武当送信。”
路小满倒也很有耐心地向他解释,她见那少年闻言后明显放松下来的神色,边梳理着散落在胸前的头发,边抿着唇笑道:
“你刚才哭起来的样子跟小猫咪似的,真可爱。”
“……!!”
他一瞬间血液直冲头顶,脸色又红又绿,煞是好看,语塞半晌,还是欲盖弥彰地羞怒道:
“我只是……身体不舒服而已!跟、跟你有什么关系?!”
路小满斜睨他一眼,也没反驳,只点点头,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
“好罢,这是你的地盘,你说了算。”
她背着手走近几步,对上那少年依旧泛红的双眼,挑眉问道:
“我叫路小满,你叫甚么名字?”
那少年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似乎才从斑驳的树荫中,看清楚面前这张容颜昳丽的脸。他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气氛微妙地定格两秒,接着这人便转过身一溜烟地跑走了。
路小满:“???”
她猜林子里那人应该是宋远桥的儿子宋青书,与张无忌同辈的、武当第三代直系弟子。不过不知道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难道被她调侃两句就受不住了?竟然就这么跑了,还真是……
路小满有点郁闷,从小树林回来后就一直待在房间里休息,连晚饭都是小道童送来的。这里她人生地不熟,也不准备再出去晃悠,因此天色一暗便早早洗漱睡下了。
一夜无梦。
第二日吃过早饭后,又有人领她去前殿,说是张真人已经定好了出使峨眉的人选。路小满来到殿中,除了昨日见过的那几人外,今日还多了一位面熟的少年。
那脸色略带纠结、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少年,见到她之后也瞬间瞪大了双眼,一副意外的表情。路小满朝他眨了眨眼,他又腾地一下红了脸,连忙移开视线。
“路小友,休息得可好?”
张真人脸上已经不见昨日的悲痛,而是一派温和地询问她。
“多谢真人关心,晚辈不认床的。”路小满抿着嘴角回答。
一旁站在宋远桥身后的少年眨眨眼,很是诧异地望着她,似乎觉得她怎么这般胆大,竟然敢跟太师父开玩笑。
张三丰倒没有介意,微笑着朝她点点头后,又指了指下首的几个弟子。
“便让声谷陪着梨亭,同小友你去一趟峨眉罢。”
今日的殷梨亭面色还是有些憔悴,但看样子已经冷静下来了,他与莫声谷对视一眼,齐声应道:
“弟子领命。”
正当谈话将要告一段落时,那少年不知怎么,竟也急急忙忙地从父亲身后站出来朗声道:
“禀太师父,青书也想一同去峨眉,祭奠纪姑姑。”
张三丰还没表态,宋远桥先一甩袖子怒斥:
“胡闹!长辈说话哪有你小辈插嘴的份!”
宋青书平日里被父亲管得严了,一见他立起眉毛,气势就不由自主地弱下来,刚刚积攒的那些勇气也消散个七七八八,只诺诺不敢答话。还是莫声谷看不下去,出声劝道:
“大哥不必担心,青书长大了,出去见见世面也好,况且有我和六哥看着,不会让他有事的。”
“我只怕这小子不服管教,耽误了你们的正事。”
看到师弟为儿子说话,宋远桥态度和缓了些。
这时张三丰也开口了:
“青书的功夫是很不错的,你也莫整日拘着他。”
这意思就是准他跟着去了,宋青书心下一喜,连忙躬身拜谢:
“多谢太师父!青书在外,定会事事听从师伯们吩咐。”
宋远桥在一旁暗暗点头,他虽然面上对宋青书严厉,但其实心里还是很在乎自己这个儿子的,听到师父夸奖儿子,他心里也十分满意。
此后众人又听张三丰细细嘱咐了几句,便逐一散去。路小满回房收拾了行李,来到约定好的地点,只见殷梨亭、莫声谷与宋青书三人,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四人碰面后也不废话,直接出发,山下早有武当弟子备好了马匹。喜欢[综]炮灰女侠请大家收藏:(663d.com)[综]炮灰女侠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