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征之事的讨论就此暂告一段落。二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儿,刘馨叹了口气,问道:“我写完这封信差不多就该南下了,你对渊儿那边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高务实稍稍沉默,澹然道:“我对他没什么要交代的,你知道我让他去南疆的用意,所以,至少从我这里不会对他的行为做出过多干涉,我只想观察一下他。至于让他在南疆养望,呵呵,这只是止汀的想法,我对此不持态度。至于这场仗,本质上只是我对南疆军方激进派的一种安抚——当然,在这些人背后还有一帮人也是力主西进的,我知道,但我无意纠结此事。”刘馨沉吟道:“除了军方之外还有人在推动南疆西进么?”“当然有,否则仅仅是军方,他们还不敢向我表露这样的期望。”高务实调整了一下坐姿,很舒服的靠在太师椅的深处,嗤笑道:“记得我刚才说过的话么,‘一切问题的根源都是经济问题’。南疆是一个试验场,现在那里的政治、经济、军事体制都是前所未有的,社会层面也异常复杂,因此其面临的一些问题自然也是前所未有的,需要我巧妙地维系,以及慢慢改变。先说政治吧,南疆现在的政治体制可以说最为特别。我保留了原先的几个王国,但却收了他们的实权,将实权交给京华集团,这就让现在的南疆形成了一种有实无名的联邦体制——当然,是强中央、弱地方的联邦。在这样的联邦下,政治权力本质上是高度集中的,但因为我本人无法常在南疆,因此只能让止汀代为坐镇。可是,止汀的坐镇在这个时代而言本身就会导致权力弱化,即表现为她有很多事不敢或者不愿当场做出决断,而不得不写信来京征求我的许可……你说,这会导致了什么结果?”这种问题刘馨此前并未怎么思考过,但她很敏锐的发现,今天高务实似乎是有意对她说这些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肯定很重要。刘馨小心地回答道:“我不敢肯定,但……或许是导致南疆权力中枢虽然强力,却偏偏有些虚化?”高务实笑了笑,道:“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其实你想说的是南疆政治大权虽然强力,但却把执行层面的最高权利悬而未定。”“事关止汀姐姐,即便是我也不好太直白了。”刘馨苦笑道:“你既然要点破这一点,那我也只好明白问一句,你难道对她还有所怀疑,或者说还有所保留吗?诶,我可事先声明,我是不认为有这种必要的,因为无论怎么看,我都不认为她有这样的必要,而且事实上她也一直极其谨慎的不去触碰一些可能导致误解的红线。”“我不怀疑。”高务实摇头道:“大明不是大唐,理学禁锢已经太久。从思想层面而言,早已没有了出现武瞾的土壤。而从利益层面而言,能够维系整个南疆各路实权人物的人也只有我一个。你想,南疆经济界需要我控制的大明国内经济与他们形成互补,一旦没有我,南疆的经济循环立刻会被打破,谁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后果;军方高层要么是我的家丁,要么是我收服的降将,还有一些是我的宗亲。他们从个人身份上就与我割裂不开,掌权的基础就是与我的关系。而与此同时,军方最大的倚仗是军队,可是南疆无论海陆,两支军队都离不开我搭建的供应体系,只能坚持效忠于我;至于政界,几乎都出自我高家宗亲或者家生子、家丁,而且据我所知,他们现在还形成了几个派别……这件事很有意思,但对我而言并非坏事。大房那边,我那位兄长务滋是不成器的,但他的二弟孟男为人持重,甚得我重用,这么多年一直出任暹罗国相,在定南政坛很有威望。当然,若非他只是我大伯养子出身,我也不会让他久居此职而不轮岗。他虽然有才能有资历,但身份不够,于是大房大公子瑞雏便成了大房重点培养之人。我对这位侄儿倒还比较看好,因此让他做了龙牙代管领的首任巡阅使,为我看着龙牙海峡这个交通要道。二房有些可怜,虽然二哥国彦一直掌握京华银行一系,可惜二房就他一根独苗。他的两个儿子一个早夭,一个刚刚成年,还来不及形成什么势力。当然,京华的金融大权由他执掌,各派系对他也不敢得罪就是了。三房是我二弟务观承嗣,目前只在京师做个闲官,反倒最无势力可言。不过,务观到底是承嗣我三伯,有一个文正公的牌位在家里,大家也不敢对他不敬。他的几个孩子年岁也还不大,但他已经和我说过,若是他们将来考不得好成绩,还是要劳我在京华安排……不过那都是后事,暂时无甚可说。四房兄弟早逝,就不去说了。五房兄长务本,原本在锦衣卫做得不错,可惜前次我为了安皇上的心,让五哥辞了差事。他是个老实人,觉得自己做过锦衣卫,不好再来京华做事,因此只让儿辈随我。他的长子就是高杞,在情报秘书任上做得不错,陌叔几次和我说希望由高杞接替他,我打算再等一两年就办了这事。高杞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位置敏感,倒是从不拉帮结派,不过他的几个弟弟挺有意思……他二弟高椿、三弟高朴目前都跟着务勤[注:高务实同胞三弟。]在南洋厮混。据说高椿比较老实,行政能力不错,高朴则是个太岁,镇压当地土人时很是杀了些人……这俩侄儿我都好几年没见着了,下次他们回京拜见时,我得好生观察一番。高杞还有个四弟高樟尚未成年,暂不去说。总之五房这一家很聪明,没有自己形成一派,反而亲近务勤……将来再看吧。”高务实不知为何,说到此处哂然一笑,道:“再就是我的几个本房弟弟了。二弟务观刚才说过,不必再说。三弟务勤当初坐镇过金港,后来在南疆轮过两次岗,现在是勃泥巡阅使[注:京华的勃泥巡阅使管辖整个加里曼丹岛。]。务勤这小子性格比较稳重,我一直喜欢用他做新领地的拓殖,但以前他有些太仁慈,不少事情做的略显拖沓。现在倒好,高朴到了他麾下,把很多需要强硬的事抢过去做了,倒让勃泥的移民和开发工作进度加快,已经开始形成了‘三爷派’。不过,勃泥这地方开发程度整体还是太低,他这个巡阅使手里也没几个兵,万把多人的拓殖团在南疆也算不得什么。之前一直说要搞的南洋警备军准备划给他一个师(镇),等这批人到手,他那‘三爷派’才算有点看头。四弟务俭,这小子是个杀星。当初他去台湾拓殖,把一些未开化的土着杀得太狠,我还严饬过好几次。不过后来看看,可能他这么做也不能说完全是坏事,至少在那之后的台湾移民安置工作就十分顺利……现在台湾有多少汉人和归化汉人了?”刘馨不假思索地道:“去年年底的报告,现在全台约有五十四万汉人与归化汉人。”“唔,做的不错,我记得原历史上的明郑时期台湾人口才二十万呢,现在居然差不多达到了这个数的三倍。”高务实很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不过这小子现在没在台湾了,他把他调去做菲律宾巡阅使,算是继续发挥他的特长。”“发挥得不错。”刘馨扁了扁嘴,道:“去年年中,你还在朝鲜打仗,棉兰老岛爆发了叛乱。高务俭不等大军集结,只带着伏波城[注:即马尼拉,高务实改的名。]的三千兵立刻扬帆南下登陆棉兰老岛,由于去得太快,犹如神兵天降,叛军始料未及,四万乱军被他一举击溃,表现堪称卓绝。”高务实点了点头,但仍然有些不满地道:“仗是打得不错,但他族灭了三个带头的土着部落,前前后后杀了差不多十万人,这就过分了。本来这些人只要京华好好处理,都是可以在一段时间后成为归化汉人的。现在被他这么一搞,棉兰老岛反而有了隐患,抚平当地土着的战争记忆恐怕需要至少两代人了。”刘馨道:“有好有坏吧,吕宋群岛上原本人口就不少,但汉化程度却远远比不上南疆各国,同化起来相对困难。现在被高务俭这么一杀,反倒震慑了很多部落,现在他们都乖乖按照京华的规矩行事,该学汉语的学汉语,该派人质去伏波城的也都没有人敢推辞,这在某种程度上又加快的汉化过程……我看还是功大于过的。”高务实把话题转回去,道:“总之他现在也算一派力量了,就当做‘四爷党’好了……不过投到他门下的人,整体来看杀心都比较重,我得找个时间从里头抽一部分出来派往别地。”刘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说你刚才还批评高务俭杀得太狠,回过头又说要从他麾下抽人用到别处,这不还是说明你也认为有些地方非得杀一批人不可么?本来嘛,南洋有些穷乡僻壤里的部落,文明程度实在太低了,几乎还处于食人族的阶段。这种“人”只要你敢去他们那儿,要么他们杀你,要么你杀他们,有什么道理能讲得通?大家一起杀别人然后分人肉吃吗?此时高务实又接着道:“再就是五弟务忠,这小六六闪读 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