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与祝福福正面交锋

    说出这话时, 经理都不敢抬头去看程先生。
    他当时的震惊程度,可以用目瞪口呆来形容。
    阮文哪来的底气,说出这话?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阮文说这话时的平静模样,那不该出现在一个年轻姑娘的脸上。
    “你怎么看?”
    经理有些迟疑, “我让人去打听了下,并没有发现阮文约其他的代理商见面。和她有合作的那几家都是小货行, 虽说最近也有收到大陆发来的货, 但这也还算正常。”
    “她给谁打的电话?”
    经理被问住了, 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了。
    “只打了一通?”
    经理当即推翻了自己之前的结论, “应该是三通。”他记得当时看到阮文放下电话重拨,所以应该是三通电话才对, “都是昨天晚上,不过后面两通电话时间稍短一些,一共加起来也就十分钟左右。”
    “去查查看, 给谁打的电话。”
    经理一愣,倒不是不能查, 但这有必要吗?
    他的迟疑引来程先生的挑眉,“怎么, 查不出来?”
    “没有,我这就去。”
    他记得电话亭的位置, 也知道是什么时间打的电话, 想要查一下究竟是打到哪里去, 倒也不难。
    “时间不早了,明天再去查吧。”程先生淡淡一句, 他挥了挥手, “去歇着吧。”
    经理一身冷汗。
    他应该先把那三通电话调查清楚的!
    ……
    陶永晴心事重重。
    哪怕是在火车上安顿下来, 她也有些坐卧不安。
    “阮文,你跟刘先生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火车一路北上,气温逐渐降低。
    阮文上车后就是先换上了衣服,确保自己不会感冒。
    这会儿她躺在床板上,看着车厢顶部的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这话让陶永晴越发的迷茫,不知道阮文到底几个意思。
    她还想要再问,阮文却是闭上了眼睛,恬静的脸上有些许疲惫。
    她累了。
    陶永晴没再问,怕打扰到阮文。
    ……
    火车到底及不上飞机,在火车上待了两夜一天后,阮文终于回到了省城。
    脚踩在地上的瞬间,她觉得前所未有的安稳。
    省城果然够冷。
    阮文直接叫了出租车往学校去。
    省大还没开学,不过学校保卫科的人和阮文早就混熟了。
    “要不要帮忙给你送到宿舍?”阮文拎了个大行李箱,在香港买的,里面是她买的衣服还有其他东西。
    “不用。”往里走了两步,阮文忽的想起来,从包里拿出那盒航空纪念品香烟,“抽抽看怎么样。”
    其他几个人也过来看,“什么牌子的?”
    “蝴蝶泉,哟,这烟可以啊,我过年的时候抽了根,挺香的。”
    “就你这舍得买?又是抢了别人的烟吧?”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小,阮文拖着箱子往宿舍方向去。
    她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补觉。
    火车上待久了简直要人命,哪怕是白天的时候去了硬座车厢,跟人聊天唠嗑打扑克,依旧是止不住的无聊。
    尽管阮文在车上也找到了打发时间的方法——继续构思《茱莉亚小姐》,并且还动了笔,但长时间的旅途依旧是一场修行。
    折磨人身心的那种。
    好不容易回来,阮文睡了一上午,等着肚子抗议,这才起来去吃饭。
    老常家的饭店已经开始营业了。
    瞧着阮文过来,老常热情地招呼,“这么早就来了,没在家多待几天啊?”
    “远香近臭,老在家呆着都要被嫌弃了。”
    “哪能啊。”老常给倒了杯水端过来,“来个红烧肉怎么样?再吃个牛肉小炒,我过年的时候弄了头牛,特意给你和小陶留了两块。”
    “行,就惦记着这口呢。”虽说在香港买了不少零食,火车上也没亏待自己,但哪比得上这一碗红烧肉,一碟小炒牛肉呢?
    还没出十五,春节还没过完,老常店里头生意不算太好。
    端菜上桌,他也坐下来跟阮文聊了起来,“……过年的时候你嫂子还说,等阮文回来一定要请她和小陶好好吃一顿。”
    多亏了阮文,他媳妇去了厂子里上班,家里多了个人挣钱,经济上也宽绰了许多。
    这对阮文来说,或许只是举手之劳。
    对他们家却是意义深远。
    “哪用得着这么客气,之前毕主任还跟陈厂长说,嫂子干活麻利,是干活的好手。”
    自家媳妇被花式夸赞,老常有些不好意思,刚巧有人进来,老常忙着去招待,“你先吃,要是不够再跟我说。”
    那客人看了眼阮文桌上的菜,“和那位小姐一样。”
    老常一愣,就看到那客人朝着阮文那桌走去,“听说你喜欢在这里吃饭,我方便坐在这里吗?”
    阮文扫了眼已经坐下来的人,“祝知青想坐,我还能拦着不成?”
    祝福福听出了这话里的阴阳怪气。
    她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冲过去给阮文一巴掌。
    但到底是忍了下来。
    “不好奇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老常做小炒牛肉极为香嫩,阮文能吃点辣,每每都觉得老常把这牛肉腌的入了辣味,能直抵舌根的那种。
    春节后吃到的第一顿牛肉,可惜如此美好的一餐却是遇到了扫兴的人。
    阮文慢慢咀嚼着那细长的牛肉条,“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祝知青可不是来找我道歉请我吃饭报答救命之恩的。”
    余光瞥到祝福福那跳动的额角,阮文唇角荡出微微的笑,“莫非是因为罗嘉鸣?”
    不就是恶心人嘛,谁不会啊。
    祝福福看似柔软,但心气极高。虽然是天命之女,但这会儿还没修炼到家呢,年轻沉不住气。
    瞧,被她这么一刺激,脸上都没挂住。
    阮文一副震惊模样,“真的是因为罗嘉鸣?祝知青你现在风头正盛,罗嘉鸣怎么会跟你分手呢?”
    对方一脸惊讶的模样让祝福福几乎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你故意的是吧?”
    “祝知青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我闲着无聊大老远的去福建找你,问你为什么和罗嘉鸣分手吗?”
    祝福福脸色又是一白,她几近于崩溃的边缘。
    就在此时,脑海中的声音再度响起,“她是故意的,不用放在心上。”
    祝福福怎么可能不在意?她是人啊,人就有七情六欲。
    坐在对面的阮文注意到祝福福忽然的失神,她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
    原来如此,她就说祝福福怎么能逃脱生天,原来现在有外挂在身啊。
    作为读者的阮文自然知道,祝福福在书里头就是命好运气好,或者说是作者安排了通天大道。如今这般反应,应该是多了什么外挂。
    她能逆天改命,祝福福自然也不遑多让。
    阮文清理战场,浪费粮食可不是好同志,何况老常的菜好吃的能咬掉舌头。
    祝福福挣扎了一番后,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又不是来自寻欺辱的,不能再在这件事上纠结。
    “不好奇我怎么出来的吗?”
    阮文淡淡扫了一眼,“好奇,毕竟知道搭救你的人是谁,下次再想把你送进去之前,我会先把那个人弄进去,这样你俩铁窗泪还能做个伴,倒也不错。”
    声音:“冷静,她知道你的目的,只是故意歪解想要赶走你。”
    祝福福当然知道,阮文一再的气她,其实就是想逃避接下来自己要说的事。
    只是就算知道,也会被阮文的话气得七窍生烟啊!
    祝福福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阮文你也不用想方设法的来气我,做这些其实不过是徒劳无功。”
    是吗?阮文扯了扯嘴角,就着烤馍吃完了最后一块红烧肉。
    “我倒是要感谢你和谢蓟生,如果不是你们千方百计送我进去,我反倒是不能打开今天的局面。”
    在被国安抓走之前,祝福福跟着人做海外贸易的生意,仿佛偷偷摸摸见不得光的老鼠。
    现在一切都到了明面上,反倒是成就了她。
    当然祝福福也不会忘记自己因为这两人所遭过的罪。
    “那祝知青可真是想多了,把你弄进去不过是随手而为罢了。”
    祝福福在给自己抬咖呢。
    阮文觉得,小锦鲤未免自视过高,太瞧得起自己了。
    “我和谢蓟生没必要闲的要死去折腾一个闲人,若不是罗嘉鸣打结婚报告被拒了来找我胡闹,谢蓟生也不会出手搞你。祝知青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你以为自己是小仙女?全天下的人都针对你吗?”
    阮文打蛇七寸,再度击到祝福福的软肋。
    罗嘉鸣对祝福福而言很重要,被谈婚论嫁的男人分手,这是屈辱,对任何女人来说都是。
    旁人阮文或许还会同情一二,祝福福嘛,看热闹踩一脚才是阮文该做的事。
    再三被阮文刺激,祝福福濒临崩溃的边缘,向来柔弱的人声音都大了几分,“阮文你不用想方设法刺激我,你也知道我今天是为什么过来。”
    祝福福不再废话,因为她发现自己废话不过阮文,“我在美国那边有渠道,你的货想要走海外市场,可以和我合作。”
    “如果我说不呢?”
    “那你之前的心血就白费了。”祝福福冷冷一笑,“你不就是想要赚钱养活那些研究所吗?怎么,不想和我合作,你怎么往海外出货?别跟我说就指望香港那个小市场,那才多大点地方?”
    祝福福不是说大话,她供出了一些人换来了自己的前途,但渠道还是有的。
    如今不过是把见不得人的渠道放到台面上,有人给她背书,她反抗不得那就高兴的接受。
    反正这次找阮文合作,最难受的还是阮文,因为她再怎么不高兴,却也得接受自己的合作条款。
    阮文,压根没得选!
    “原来你知道啊。”
    “什么知道?”
    阮文笑了起来,并没有回答祝福福的问题。
    祝福福只是生活在当下的人,对她而言十几二三十年后的国家如何,无关紧要。研究所距离她太过于遥远,是死是活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能把自己的日子经营的红红火火,这就够了。
    可这绝不是阮文想要的。
    如果国家繁荣富强是蓝星的头号强国,阮文乐得做一个小老百姓,能够衣食足安居乐业就够了。
    可并不是啊。
    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那幼稚的念头。
    或许每个小学生都有过那样的幼稚——
    我想做医生救死扶伤。
    我想做飞行员开大飞机。
    我想做科学家。
    阮文小时候就想做科学家。
    不过她聪明却又不足够聪明,没有科研天赋,这条路断了。
    如今她有机会,她或许不能成为科学家,可如果能够帮科学家们圆梦,那对她而言,就是人生最有意义最有价值的事情。
    她和祝福福的选择不同,这原本无可厚非。
    圣人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讲奉献。
    可阮文想,她也有资格瞧不起祝福福。
    依靠着她的那个靠山来要求自己与之合作,为的不过是一己私利。研究所的资金流与死活,又与她何干?
    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祝福福可真是完美的诠释啊。
    “我想祝知青大概是白来这一趟了。”阮文吃完了最后一块牛肉,或许用条来形容更合适,这是细细长长的牛肉条。
    “我是绝对不会和祝知青你合作的。”
    祝福福听到这话忽的站起身来,带动那小椅子歪倒在地。
    里头厨房里正在炒菜的老常听到这动静连忙往外看了眼,就看到刚才进来的那位女同志一脸怒意,“阮文,你这么一意孤行,确定那些研究所会同意?”
    “不确定。”阮文眨了眨眼,“祝知青既然这般有权势,那不妨把我抓起来,这样一来工厂的事情就不再是我做主,到时候合作与否,怎么合作那不都是你说了算吗?”
    祝福福一脸厉色,“你以为我不敢?”
    她能被抓,阮文自然也可以尝尝牢饭的味道!
    “你有什么不敢的?”阮文轻蔑一笑,喝了最后一口水,阮文起身到柜台边,“老常,钱放这里了,过会儿记得收起来,明天我想吃西红柿鸡蛋面,再来个小炒腊肉。”
    老常不知道为啥俩年轻姑娘这么剑拔弩张的,虽然不像老娘们似的掐腰骂架,但更可怕!
    但他还是应了下来,“好嘞,我明天给你预备上。”
    祝福福看着视自己如无物的人,“就为了和我堵这一口气,所以打死不跟我合作,那我是不是可以说,阮文你所谓的深明大义,却也不过是装模作样!”
    阮文笑了起来,“当然,嘴长在你身上,谁能拦得住你呢?”
    再度吃了瘪的祝福福不甘心,“你以为我真不敢吗?”
    “我说了随你啊。”阮文眨了眨眼,“祝知青还要如何,杀人不过头点地而已,有本事你就把我抓起来,不过你确定能把我搞下去吗?”
    阮文向来笑眯眯的,化工系的同学,实验室里的师兄和少数几个师姐,甚至省大的大部分学生都知道,阮文是个乐天派。
    经常看到她笑盈盈的样子,也没人觉得这人是在装,是那种所谓的皮笑肉不笑。
    她长得好看,笑的时候透着天真,让人打心底里觉得开心。
    陶永安称之为感染力,他觉得阮文的笑很有感染力,事实上她这个人就感染力极强。
    不过如今阮文的笑又不一样,皮笑肉不笑的轻蔑。
    仿佛,拦住她去路的人,不过是一只蝼蚁。
    祝福福读出了那意思,还有阮文的挑衅!
    “那你可别后悔!”
    “若是说后悔,倒也有。”阮文笑容依旧,“不过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往后有的是机会。”
    阮文往外去,只是这话却萦绕在祝福福耳边,让她有些不明白。
    阮文后悔什么?
    后悔之前没对自己下死手吗?
    她说“往后有的是机会”又是什么意思?
    有后手?
    阮文的确不好动,可也并非是牢不可破。
    但谢蓟生,可被很多人盯着,找到他的漏洞,就简单多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在阮文擦肩而过时,祝福福抓住了她的胳膊。
    几秒钟后,祝福福后悔了。
    阮文反应很快,反手抓住祝福福的肩膀,漂亮的过肩摔直接让她出了口恶气。
    外面噗通的沉闷响声让老常连忙放下锅铲,出去一看才发现阮文站在那里一脸的歉意,“真是不好意思,前些时间有小流氓骚扰,我就跟着我家小谢同志学了几招,反应过度了,没摔疼祝知青吧?”
    祝福福被摔得七荤八素,再看到阮文那一脸歉意的装模作样,她恨不得能打人。
    “你说也真是的,我们又不熟,你没事抓我干什么?不过我们家小谢同志肯定高兴,教出我这么个好学生,他这个老师真不错的呢。”
    阮文可没打算善后,就是收拾一下祝福福出口恶气,然后再气气人。
    目标达成,阮文转身要走,一扭头看到了站在门前呆如木鸡的人。
    这下,阮文笑得更开心了,“好巧啊刘先生,没想到广州一别这才两天,我们就又见面了。这可真是缘分。”
    刘经理看了眼地上躺着起不来的人,再看了看阮文。
    是缘分不假。
    可阮小姐这身手,她早就发现自己在跟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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