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之筱不信。
倒也不是不信赵泠不喜欢她,而是不信赵泠这么早就喜欢上她了。她总以为赵泠是在后来才慢慢喜欢上她的,总以为是她的喜欢足够热烈才好不容易换来赵泠的一次肯定回应。
“你骗我!你肯定是骗我的!”
吴之筱很是不服气,自己与赵泠同窗这么多年,竟没看出他对自己有喜欢的心思,她是傻子吗?
她才不会承认自己是傻子呢!
她恶意揣摩着赵泠的意思,说道:“你为了让我今后待你好一些,故意骗我说你早就喜欢我了是不是?其心可恶!”
她又仔细回想了往日种种,终是不肯相信,说道:“你以前哪有一丁点儿喜欢我的样子?每次你教我练弩都嫌我力气小,我找别人教我,你又在一旁冷着脸好几天不理我。每次我哭鼻子你都嫌我眼泪鼻涕脏,我借别人的帕子又没借你的帕子,你凭什么嫌我脏?每次我同别人说笑你都嫌我吵,那眉间皱得像是你手里团成团的白纸……每次我吃甜糕,你总是不高兴,我又没吃你家的甜糕,你凭什么不高兴呀?”
回想着回想着,她又想起了许多细节来,细细琢磨了半天,幸得她这些年脑袋开窍了些,终于肯不情不愿地承认他的话,可又觉得委屈道:“你若早就喜欢我,何苦瞒我这么久?害得我总以为是我一厢情愿。”
最后她跺脚生气道:“算起来,终是你骗了我,瞒了我。”
为着这个,吴之筱同他闹了好几天别扭,说话也是夹着火气,不肯与他好好说话,晚上也不许他睡床上,别说是抱一抱她了,连端茶倒水都不要赵泠服侍,本是娇软小娘子成了扎手蔷薇。
直到她自己摔了茶盏,蹲在地上抹泪哭,也不知是哭茶盏还是哭自己。
赵泠单膝半蹲下来收拾地上的茶盏碎片,并同她说:“吴之筱,我并不知道你那时候喜欢我。”
他以为那时的吴之筱只不过是把自己当做一个玩伴,闲时便寻他玩一玩,她说的每一句喜欢都深深地嵌在他心尖上,可他却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不能当真。
那时候的赵泠遇上了没心没肺的吴之筱,不知是幸事还是不幸。
吴之筱急了,站起来双手叉腰,振振有词说道:“我同你说过好多遍好多遍我喜欢你的,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半蹲着的赵泠抬眼望她,望了良久才说:“可你也同别人说过。”
她对别人说的每一句喜欢赵泠都记得一清二楚,利刃扎心,刀刀刺骨。
吴之筱噎了一会儿,想了想便蹲下来与他一起捡茶盏碎片,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赵子寒,你和别人不一样,所有人里我最最最最喜欢你了!”
赵泠不应她的话,轻轻拿起她的手,不让她碰那一地碎片,收拾好之后将碎片用纸包好扔到屋角的弃物竹篓里。
吴之筱还在后头急着表明心意道:“我真的最最最最喜欢你了。”
赵泠走至窗下洗手,手才刚刚浸到水盆里,怀里就钻入一个人来,隔在他和水盆中间,让他没法好好洗手。
她仰着小脸,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同他说:“赵子寒,我以后也最最最最喜欢你。”
赵泠垂眸深望着怀里的人,低声道:“可是我要你只喜欢我,而不是最喜欢我。”
她杏眸一转,望着他道:“那最最最最最喜欢你呢?”
赵泠摇头:“你加再多的‘最’字都不及一个‘只’字。”
他对吴之筱从来不是偏爱,更不是最爱,而是除她以外没有旁人他物,世间能让他喜欢的只有吴之筱一人而已。
“所以你是为了让我只喜欢你才签下那婚书的吗?”吴之筱稍稍悟过来,说道:“你我成婚后,我便只能选择喜欢或不喜欢你,不能选择喜欢别人……”
一纸婚书定下婚约,束缚的是选择,她只能选择赵泠,她可以喜欢赵泠,也可以不喜欢,甚至可以恨他,随她乐意,但从此以后她再也不能喜欢别人,喜欢一点点儿都不行——除非她和赵泠和离。
这是婚书所承载的最重要的誓言,人总是要信守承诺的。
“是。”赵泠点头道。
吴之筱只喜欢赵泠——这是赵泠的奢望。
“你好深的心思,好霸道的性子,我……我以后不喜欢你了!”
吴之筱欲要从他手臂下钻出去,却被赵泠的双臂扣下不得逃脱。
“洗手。”赵泠道。
以后不喜欢也无妨,以后的以后她还是会喜欢上他的。
夜里,吴之筱蹭到他身侧问他:“当初我若是和别人签下那婚书呢?你岂不是要懊悔死了?”
赵泠:“…………”
赵泠不是没有设想过这样的可能,饶是他再怎么运筹帷幄,也不能确保他的筱儿最后是走向自己的。
这样的事他仅是在脑海里闪过一瞬就痛彻心扉,千万支利箭穿凿骨髓般不忍再想。
吴之筱又问他:“如果当初你没和我签下婚书,你……会在新婚之夜和我偷情吗?”
赵泠半个身子一压,对怀中之人道:“吴之筱,这样的话以后你不许再问。”
“如果你当初不和我签下婚书,我……”吴之筱拖长尾音,附在他耳边,贝齿轻咬着他耳廓,低声道:“我真的会和别人签的哦……嗯……啊啊啊!赵子寒,你起开!你压死我了!!”
赵泠哪里听得了这样的话,气得将她压在身下好生教训一番。吴之筱小腿蹬开他,生气地嚷嚷道:“谁让你瞒着我这么久的!明明喜欢我却不说,哼!”
当初她可是鼓足好大好大的勇气,磨磨蹭蹭了十几天,大张旗鼓地佯装和别人签婚书,最后才终于下定决心去找他的。
她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不嫁给可能长得丑的周家六郎,四处寻人签婚书,其实是生怕赵泠看穿她的心思。
那时她以为赵泠不喜欢自己,若不找个合理的借口,利用他的怜悯之心求他仗义相助,自己怎么能骗得他签下婚书嘛。
骗他签下婚书之后,吴之筱还暗暗得意了好一阵子,何曾想竟是自己入了他的圈套,这一点让她很不甘心。
她说:“赵子寒,你的喜欢太隐晦了,我以前看不出来,不能怪我的。”
赵泠与她道:“我没怪你。”
她身子一滚,滚到他身上去趴着,一面玩着他的手,一面咬着他的颈脖,还不忘问他:“你怎么能藏得这么深呢?我一点儿都没察觉出来,你教我怎么藏好不好?”
赵泠轻笑:“那时的你并不在意我喜不喜欢你。”
那时的吴之筱只管喜欢着他,喜欢着别人,别人喜不喜欢她,她并不在乎,包括赵泠。她只在乎糕点好不好吃,射弩好不好玩,郎君长得好不好看,哪里会想到别的?
她笑着说:“赵子寒,我只喜欢你。”
她改口得倒是挺快,生怕说得迟了赵泠就不信,可成婚这么些年,总也听不到她改口认认真真唤自己一声“夫君”。
赵泠抚着身上之人的后背,说道:“时至今日,你也只能喜欢我了。”
“哎……”她忽地长叹一口气。
他问:“你叹什么气?后悔了?”
吴之筱的小手往他底衣里钻去,幽幽道:“我是叹你引狼入室而不自知。”手上熟练地扒开他衣领,低声道:“还是色狼。”
赵泠无奈道:“你个小色狼就知道动手动脚,来真的你又躲,缠磨得很……”
“这是你的报应,谁让你瞒着我这么久的?你不是最能隐忍吗?当初你能忍得住不告诉我,现在也得忍得住,你不许动!”
吴之筱愈发肆无忌惮起来,又软又暖的小手在他身上到处作乱,撩拨摩挲着他每一处血脉神经。赵泠出手制止,省得她越来越过火,她却甩开赵泠的手继续埋头做着自己的事。
“吴之筱……别胡闹!”赵泠被逼出猩红血色的眼眸深深望着她。
吴之筱其实并不知道做什么、碰哪里最能拨起他的欲望,可她却是个天生好学与好奇之人,这里也要试一试,那里也要碰一碰,觉着总能碰到的。用手不行就用唇,她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四处游走,为得是省时间。
赵泠无奈想着,是他的错,全是他的错,日后定要好生教她这些,否则受苦的是赵泠自己。
“赵子寒,这里我能碰吗?”她最后指着某处,很礼貌地问道。
毕竟是赵泠的身体,这还是他很要紧的地方,得问一问他才好下手,吴之筱饱读圣贤书,这些道理她还是懂的。
赵泠看着她欲要碰的地方,脸色黑沉,抬起愈发猩红的眼眸,道:“吴之筱,你今晚若敢碰这儿,今后你要我做什么我都随你……”
“那我要你给我买甜糕!”
“好。”
“那我要你带我去捉萤虫。”
“好。”
“那我要你……”
最后吴之筱还是把手揣了回去,老老实实地贴着床内墙边睡,不敢出声,更不敢乱动,生怕此时的赵泠扑过来吃了她似的。
小色狼吴之筱遇到化作恶魔的赵泠,得礼让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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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