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乖

    第二日清晨,吴之筱去了一趟码头,晌午时才回来,回来的时候手里提溜着几条新鲜的桃花鱼,鱼身上边还沾了几瓣花瓣,是鱼贩们为了鱼好卖,特地往鱼盆里洒的桃花花瓣。
    吴之筱招来堂倌,将手上的几条鱼递给他,并道:“劳烦把这几条鱼清蒸了。”
    “好咧!”堂倌拎过她手中的桃花鱼,拿到后厨去给蒸了。
    吴之筱嗅了嗅自己身上的鱼腥味,今晨去了码头附近的鱼肆,在鱼肆里走了一上午,浑身上下都沾着鱼腥味,像是刚从江里打捞上来的一条人鱼,身上的衣裳就和鱼鳞一样腥臭。
    她回到客房里换了一身靛青襕袍,理了理袍衫,至公主的小院里来。昨日吴之筱派出去的人大多都是公主的近卫和随从,今日有些事还得来麻烦他们。
    吴之筱入公主下榻的小院时,花枝说公主还未起来。
    花枝请吴之筱入偏室坐下,并给吴之筱点了一盏清茶,不忘给她添上两颗蜜渍的青杏儿,说道:“昨日公主很晚才睡的,今早醒了一会儿,刚要洗把脸,又撑不住睡了过去,直到现在还没起来。”
    昨晚公主一直在等着周楚天回来才肯安心睡下,睡下时已经五更天了,今日自然起得晚一些。公主不若她这般能在客栈廊下等着人,她是公主,出趟门买个糕点后边都得跟着一群人,深夜在外等人这样的事,公主自然是不能做的。
    花枝不提周楚天,自然是不待见此人,只认为是周楚天迷惑了公主,公主才这般痴心等他,心里正有气呢!
    “我再等一些时辰也无妨。”吴之筱谢过花枝的茶,端起青瓷小盏抿了几口,道:“公主的近卫与随从可起来了?”
    花枝点头,道:“他们自然早早就起来了,在前院守着呢!”说着问吴之筱道:“吴三娘子若是想要差遣他们,只管差遣就是了,不必等公主起来的。”
    “那不行。”吴之筱搁下青瓷小盏,摇头道:“规矩还是得遵着的。”
    “那婢子去看看公主醒了没有。”花枝福了福身子,并道:“还请吴三娘子稍等片刻。”
    吴之筱扫了一眼手边的方桌,方桌上只有一盏茶,她说道:“此事不急,我还没用过朝食,不知……”
    阿姊失踪确实是一件应当忧心的事,但若不趁着阿姊失踪时偷偷尝些糕点甜食,未免有些太可惜了。
    花枝了然,道:“厨房里新蒸了几样糕点,有蜜糖煎果、栗粉脂团、红豆沙馅、蒸香梨这些,婢子这就去给吴三娘子拿来。”
    吴之筱迭声说好,起身跟着花枝走出了偏室,站在屋门廊下抻了抻懒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今早起得太早了,天还没亮就起来了,起来的时候客栈楼下的门窗都还紧闭着,出了客栈后,她就到码头江岸上晃了一圈。
    江岸上,渔夫渔娘们正收网而归,忙着处理着手中的渔获。现在是初春,禁渔期一般在暮春至仲夏,他们必得赶着在禁渔期到来之前多收获些,才能多赚一些钱养家糊口,从早忙到晚没有停歇的。
    亲自到那忙碌的码头江岸上走一圈,吴之筱能很清楚地看出来谁是渔民,谁不是渔民。蹲在江岸边上盯着那些看起来不是渔民的人的衣着打扮,举止神态,一一记于心里,还暗暗跟着他们到鱼肆里走了一圈。
    不过晌午,那些人靠着人群的掩护,很快地消失在了鱼肆之中,吴之筱再怎么寻也寻不着了。
    听江岸上的渔民和附近的商贩们说,这些人在瓜州为恶已二十多年了,有个名号叫做“浪里红”,行踪不定,人多势众,当地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他们这些人只对来往船客行凶劫掳,从未对当地人下手过。外来船客在瓜州势单力薄,无依无靠,被劫掳了也敢怒不敢言,当地人更不会因外来人去招惹这些恶徒,自找麻烦,惹祸上身。
    正因有这些人作恶,外来商船渐渐的不敢到瓜州来,瓜州此前的商贾大户纷纷搬离此地。而瓜州的百姓只能退而求其次,做一些本地的小买卖,勉强糊口过日子,一时倒也闹不起什么大的风波来,“浪里红”这些人也就更加肆无忌惮,横行霸道起来。
    吴之筱吃过花枝端上来的朝食,心满意足地摸了摸鼓起的小肚子,大口灌下几盏清茶,洗了洗手,擦了擦嘴,理了理衣襟与袖口,由花枝领着走进公主的屋内。
    她站在里屋门槛外,躬身作揖道:“在下有事告请公主。”
    “笑笑,进来吧。”安阳公主在里屋说道。
    吴之筱掀起下裳跨步入屋,周楚天正在给安阳公主整理领口,她对周楚天略作揖,并对公主说道:“公主,我想差遣你的近卫和随从去替我办一件事,还请公主允准。”
    “你想差遣便差遣吧,还特地跑来求我允准做什么?”安阳公主偏过脸去看吴之筱,有些小脾气道:“我哪次驳过你的请求了?”
    吴之筱轻笑道:“虽未驳过,但规矩还是得守着的。”
    她自然不是因为守规矩才来求公主允准的,而是为了……看戏。
    且看周楚天与安阳公主两人在她面前卿卿我我,你抱着我的腰,我搂着你的肩,你低声耳语,我低眉娇嗔,看得吴之筱忍不住暗暗偷笑——要不是周楚天的眼睛一直不敢往安阳公主的胸口看,她还真的信了这两人是难舍难分的一对眷侣了。
    这两人明明床都上过了,衣服都脱了,周楚天居然还不敢直视安阳公主,真是有意思。
    这一上午,吴之筱吃到了甜食看到了戏,过得很是充实。
    她自公主的屋中出来,迎面便是初春晌午的日光,刺眼明晃。她抬袖遮额挡住日光,走到前院中来,对公主近卫之首躬身作揖,与他低声交代了几句,并说道:“佯装而已,切莫伤人。”
    公主近卫首领道喏并说:“卑职明白。”
    吴之筱再道:“明日早些起来,装扮好后便动手,届时我与你们一起混于其中。”
    “是。”
    “明日五更,江岸码头处见。”
    “卑职定会准时至江岸码头。”
    交代清楚之后,吴之筱从公主的小院回到客栈。客栈的堂倌早将清蒸好的鱼端了上来,吴之筱在公主处用过朝食,此时肚中还撑着,便道:“将这些鱼端到赵七郎君的客房里。”
    “是。”
    堂倌依她所言,将几条清蒸好的桃花鱼送至赵泠的客房。不一会儿,赵泠就从客房里出来,站在二楼的栏杆处,居高临下,望向楼下的吴之筱,眉间一凛,淡淡道:“吴之筱,上来。”
    楼下的吴之筱正坐在一张临窗的松木靠背椅上,双腿搭着木椅扶手,优哉游哉晃荡着,听到赵泠的话,头也没回,一面喝着清茶,一面望向窗外的街景,颇为惬意。
    赵泠下了楼,径直走到她身侧,道:“那些桃花鱼……”
    “是我一大早去买的,可新鲜了,你尝了吗?好吃吗?”吴之筱并未移目看他,仍旧望着窗外街景,双腿还在晃晃荡荡。
    “尝了。”
    “味道如何?”
    “娘子送的鱼自然鲜嫩可口,就是代价有点大。”赵泠摊开手,掌心处有一张小小的,黏黏糊糊的,有淡淡腥味的纸团,拨开纸团,里头写着几个字:“食吾之人必肾虚”。他将纸团塞到她手里,道:“你生我的气,打我骂我都可以,何苦要写这个东西祸及自身?”
    祸及自身?
    赵泠顿了顿,看着一脸疑惑的吴之筱,轻笑道:“你夫君肾虚对你没什么好处的,你个笨蛋。”
    吴之筱将那湿哒哒的纸团重新塞回他手里,坐直起来说道:“你肾虚对我怎么就没好处了?至少我不用再受昨晚那些屈辱!”
    昨晚的吴之筱实在是太憋屈了!
    昨晚,吴之筱问赵泠怎么知道阿姊没事的,赵泠说:“你得先亲我,我再告诉你。”
    吴之筱见他眉间倦意深浓,知他定是累着了,一时心疼,并未违拗他,顺着他的话照做了,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脸。赵泠并不满意,让她亲他的唇,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照做了。赵泠仍旧不满意,嫌她亲的时间太短了,吴之筱只好勉强自己多坚持了半晌,憋得都快喘不上气了。
    赵泠总算满意了,对她说了一句:“我见到了你阿姊。”
    吴之筱忙问他阿姊在哪里?赵泠又故技重施,让她扒开他衣服,趴在他身上,照着他的话去做。吴之筱带着满满的屈辱和怒火,一一照做了,沿着他的锁骨一路往下亲……
    再然后,赵泠让她做了更过分的事情,吴之筱满腔怨愤,忍辱负重,还是咬着牙做了。
    赵泠眼底猩红,哑着嗓子夸她:“真乖。”
    真乖?去你大爷的真乖!
    就因为这两个字,让吴之筱忍无可忍,怒掀被褥,起身要走,被赵泠一把拽住,压在身下动弹不得,还被他狠狠咬了耳朵!
    赵泠捏捏她的脸,俯下身来,低声道:“就许你往日拨火,不许我昨晚灭火?”
    吴之筱别过脸去,满脸烫红,咬着下唇道:“可你压疼我了!”
    赵泠承认他昨晚过分了些,但谁让她昨晚那么听上官慕清的话,上官慕清让她上楼她就撇下赵泠跟着上官慕清上了楼,让她回客房休息她就回客房休息,还留那个上官慕清在客房门口说那么久的话!
    他心中本就蓄着醋意,昨晚她又意外的顺从,他说什么她都乖乖地照做,这让赵泠如何能忍住不欺负她?
    “我昨晚问你疼不疼,你自己偏要逞强说不疼……”赵泠半蹲在她椅子前,揉揉她的手,抬眼望着她,柔声问道:“哪儿疼?”
    “要你管?!”
    吴之筱甩开他的手,从松木靠背椅上腾地一下站起来,冷着一张脸,绕过赵泠,大步走到楼上,直接进了赵泠的客房。她淡淡地瞥了几眼赵泠桌上那几条清蒸的桃花鱼,只见每条鱼都死不瞑目,眼睛瞪得老大,每条鱼的鱼身都完完整整,没掉一块肉。
    赵泠没吃鱼,纸团上的字也成不了谶语。
    她掩唇轻咳一声,走出了屋子。
    而赵泠正在楼下抬眼望着她,眼眸深邃,薄唇勾起深深的弧度,透着几分戏谑。吴之筱羞恼地狠狠回瞪了他一眼,走进她自己的客房里,砰的一声摔上了房门。
    昨晚被赵泠折腾得睡不好,今日又起得早,她得好好补一觉。
    明日还得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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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少了一章,明天会补上的。至于赵泠让吴之筱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我尽力(一章不能有太多暧昧情节)。喜欢本官怕是要完请大家收藏:(663d.com)本官怕是要完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