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还你活的良人枕

    “你……”
    吴之筱双手撑在梨花木椅一侧扶手上,见他脸色如此,焦灼地问他:“赵子寒,你没事吧?”
    那双亮亮的杏眸里,有许多情绪,愧疚,懊悔,害怕和担忧,各种情绪满满地挤在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都快要溢出来了,成两行清泪。
    赵泠暗暗咬着后槽牙,强行压制下/体内血液的翻滚流涌,尽力克制之下,他那猩红的双眸渐清,泛白薄唇渐润,但喉间却愈发灼热干燥,所有的欲/火全在喉咙处剧烈燃烧着,不过身体内的变化,吴之筱看不出来。
    “没事。”他摇头,声音异常的低沉沙哑和压抑,似有什么亟待冲破而出,吞噬万物。
    “你吓死我了!”见他面上的神色渐渐恢复如常,吴之筱悬着的心重重掉了下来,砸软了她的双脚,整个人直接扑到他身上去,搂着他的脖子,道:“你以后别吓我了,我害怕。”声音颤颤带着哭腔,听着都觉得可怜。
    扑到怀里的温香软玉又柔软又轻暖,赵泠颈脖忍不住仰起,颈下喉结上下滚了滚,压下涌上喉咙的燥火,哑着声问她道:“你既怕我,那为何刚才还这么胆大妄为,你是以为我不敢喝吗?”
    吴之筱自觉理亏,在他耳边低声示弱道:“赵子寒,我错了。”
    “既知道错了,那你先从我身上下来,再去给我倒一盏水来。”
    赵泠的手不敢碰她,只能死死抓住木椅两侧的扶手,扶手咔哧咔哧细微响动着。他生怕这双手控制不住,会依着本能行事把吴之筱摁倒在桌案上,到那时他就真的克制不了了。
    这蝶粉褪是个厉害东西,但这吴之筱却是比春/药更厉害百倍的春/药,她的身体一抱上来,他根本就招架不住。
    “好,我去给你倒一盏温水。”
    吴之筱从他身上起来之前,还轻轻拍了拍他后背,端起他桌上的茶盏,走到炭火盆边倒水。
    她半蹲下来,背对着赵泠,没看到坐在梨花木椅上的赵泠是如何努力运其血脉将那体内的蝶粉褪给一点一点化解掉。
    这是他第一次吃下蝶粉褪,早听闻这药猛烈,入体发散极快,他很想试一试到底能不能将其在体内化解掉,今日吴之筱倒是给了他这个好机会。若化解成功,算是解了一道烈药,若化解不了,还有她可做解药,都不亏,如此想着,他刚才便不假思索地喝下了那盏茶。
    后来才发现,这药花些时间是能化解的,但吴之筱却不可解。若是她再扑上来,再若刚才那般缠着他颈脖,这蝶粉褪就要在自己体内兴风作浪了。蝶粉褪兴风作浪,遭殃的是吴之筱。
    “来,喝点水。”吴之筱小心翼翼地端着茶盏,一转身就看到书案前的赵泠支着额角,拳头紧握,前额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快步上前将茶盏搁下,忙问道:“赵子寒,你怎么了?”手摸了摸他额头,皱眉:“好烫。”
    还在暗暗化解那蝶粉褪的赵泠没力气说话,只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让她放心,眼睫缓缓垂下。吴之筱在他身侧对他动手动脚,并不利于他的化解之法。但赵泠却希望她待在自己身边,更希望她动手动脚得过分些,最好是能对他为非作歹。
    可惜吴之筱这个小怂包,在男女之事上,终究是成不了什么大事的。
    “是不是被风吹着,冷到了?”吴之筱关切道。
    赵泠低垂着脑袋,吴之筱看不清他脸色,索性就半蹲下来,小手紧紧扒在桌边支撑着点身子,抬着眼看向他那张难受得青筋微微突显的脸。
    “你肯定很难受吧?”吴之筱软软的手轻轻抚过他额角上微露的青筋,欲图要抚平。
    赵泠低垂着眼,这个角度看,她很像一只蹲在自己脚边的小狗狗,扒在桌上的一双小手若小狗爪子一般。静静地看着那双饱含担心和焦急的水润眼眸,真想伸手去捏一捏,但他现在不能碰她,一碰欲/火就燎原。
    也不敢开口让她走,说得轻了她不愿走,说得重了又生怕她恼了日后再也不愿亲近他。
    夫君难为。
    赵泠不答话,吴之筱只能抚过他的后背,一下一下拍着安慰他,揣测道:“你是不是又洗冷水澡,引发旧疾了?”
    赵泠摇摇头,低眼看着半蹲在自己脚边的吴之筱,还有她那张仰起来的脸,温柔而乖巧,明明是最好捏的时候,自己却不能伸手去碰一碰她。
    眉间锁得更深,体内血流快要沸腾起来了。
    她又问:“你昨晚是不是熬夜做什么了?”
    吴之筱以为,吃了蝶粉褪之后的反应应当是如一个淫/魔一般往她身上扑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忍耐着难受,故而她以为赵泠这个样子,应当是别的缘故造成的。
    吴之筱说着,握住他的手往她脸上贴,讶异道:“你的手也好烫。”
    “嗯……唔……”这蝶粉褪在他体内四处流窜,让他的一切感官都变得清晰敏锐,只摸一摸她的脸颊,就是满满的柔嫩细腻,熨帖舒服。就因吴之筱这一小小的举动,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欲/火又涌上了喉间。
    好想亲一亲她的脸,再偷偷亲一亲她的唇——可是不行,现在不行。
    若放在平时,赵泠抱一抱她亲一亲她,吴之筱并不会惶恐厌恶,但这种时候他若主动亲近她,亲吻她的樱唇,吴之筱立马就会警惕起来,用惊恐不安的眼神看着他。
    赵泠不愿吴之筱怕她。
    她蹲累了,脚麻了,便搬来了一张圆凳坐在他身边,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的脸看,不加掩饰地关切与挂怀,看得赵泠都觉得背脊发麻,心口发颤,喉头发紧。
    吴之筱安抚病人的方式一直没变,在国子监时就是这样,他若不舒服也不乐意叫大夫,她便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陪着他,不说话也胡闹,少见的乖觉和安分。
    这世间没有任何一种药比得上她的眉眼。
    赵泠总算能缓一口气了。
    “这水已经温了,你要不要喝?”过了半晌,吴之筱将那一盏水挪到他面前,同他说道:“这没下药。”
    赵泠抿唇笑问她:“真的没下药?”
    她不满道:“你居然怀疑我!”
    赵泠将茶盏挪到她手边,道:“你喝一口试试。”
    吴之筱不急着喝水,而是先与赵泠说道:“我若是喝了没事的话,你就要把我的良人枕还给我!”
    赵泠点头:“活的良人枕可以还。”
    “其实我不是很想要活的……”一记凌厉的眼神扫过来,吴之筱立马点头:“好。”赵泠是病人,她才不与病人一般计较,让着他一点没什么的。
    吴之筱颇为干脆利落,双手端起茶盏就喝了一口,赵泠不等着看她有事没事,就直接拿过她手上的茶盏,薄唇轻轻合上她喝过的那个位置,抿了两口水,便放下茶盏。
    见吴之筱从袖中掏出一个柿饼来又要吃,打下她的手,说道:“小心胃疼。”
    吴之筱摸着小手,委屈地小声哼哼道:“我今天没吃多少。”
    “已经第五个了!!”赵泠将她手中的柿饼收没入他袖中,道:“馋嘴伤身。”
    “馋你呢?”
    “也伤身。”
    伤身且伤肾。
    赵泠不知是何时化解了体内的褪粉散,吴之筱也不知道是何时趴在他身边睡着了,歪靠在他怀中,呼吸均匀,睡得酣甜。待她迷迷糊糊醒来时,衙门里都已经在擂闭门鼓了,咚咚咚的巨响。
    “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叫醒我?”吴之筱揉了揉眼睛,刚睡醒后有些冷,拢了拢身上赵泠的貂绒大氅,道:“你好些了吗?”懒得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受冷风洗礼,她直接用自己的前额贴上他的前额,道:“不那么烫了,应该是好了。”
    冲他的手抬抬下巴示意,赵泠会意,抬起手,用手背贴了贴她刚睡醒的那张染上薄红的脸颊,她的脸颊可比他的手要烫热很多。
    “嗯……手也不烫了,不烫了就好,我该洗洗手收拾收拾回家去了。”吴之筱嘴上是这么说,可不愿起来,待在一个地方暖了就懒得动弹,跟要冬眠的小动物似的。
    她眼巴巴望着赵泠,赵泠将她扶了起来,道:“手要不要我帮你洗,澡豆要不要我帮你抹,要不要我帮你擦手?你一并说清楚了,省得再用那巴巴的眼神望着我,惯会装可怜的……”
    “不就让你扶我一下嘛,你就这般不耐烦,想来是厌嫌了我,哎……”
    “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今晚喝了褪粉散去你屋里。”
    此招效用极大,一说出口就令吴之筱闭了嘴。赵泠站在她身后,下巴抵在她肩上,双手从后绕到前边,握着她的手前前后后洗干净了,并仔细擦干,她才算彻底清醒了。
    两人回府的路上,吴之筱问他道:“赵子寒,你当真没喝那蝶粉褪吗?”
    赵泠不答话。
    吴之筱道:“若你喝了之后便如刚才那般,那这玩意儿也没什么用处嘛,若你没喝,那下次……算了,本官惜命为上,且那蝶粉褪还挺贵的。”
    赵泠:“你个小笨蛋。”
    吴之筱:“你是小傻子!”
    赵泠淡淡看着吴之筱,眼中含笑,道:“我全身上下哪里让你觉得小了?”顿了顿,道:“你是贴身感受过的,应当清楚我身体的。”
    “我什么时候……我……”吴之筱着急得面红耳赤,说道:“就算你那次在文德殿救我,我迷迷糊糊,快要死了,我哪有精力去感受你的身子,你不许污蔑我的清白!”
    “清白?”赵泠仍旧淡淡道:“吴之筱,你感受的是你夫君的身体,如何算得上是污蔑你的清白?”
    “你今晚不许到我屋里来,不许!!!”
    吴之筱辩驳不过就炸毛,气鼓鼓的,头也不回地走了,一边跺脚一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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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