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苏宅。
苏幕顿住脚步,瞧着门口的马车,眉心微蹙。
“爷,这像是……”年修一怔,“宫里来的马车。”
苏幕心神一震,迈开的步子又徐徐撤了回来,瞬时明白了这意思,想了想,她掉头就走。
然则下一刻……
“苏幕!”李璟站在府门口。
这一喊,苏幕便不能再跑,只能乖乖的转身,朝着李璟行礼,“奴才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你要去哪?”李璟问,“为什么回来了,也不愿进门,是因为知道本宫就在你府内,刻意躲着本宫吗?”
苏幕眉眼微垂,“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忽然想起还有要事未办,所以转身离开。”
“既是回来了,先进门吧!”李璟转身。
眼见着李璟重新回了门内,苏幕徐徐站直了身子。
“爷,怎么办?”年修有些惊慌。
苏幕面色微沉,“人都在这儿了,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进了苏宅,入了暖阁。
苏幕再次行礼,“不知太子殿下到此,有何吩咐?”
“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吗?”李璟问。
苏幕垂着眼帘,“殿下您也知道,眼下是特殊时期,皇上不喜欢皇子们,跟咱们这些内臣靠得太近。”
说话间,年修已让人泡了茶,赶紧上前奉茶。
杯盏落在桌案上,李璟慢慢悠悠的端起,又慢慢悠悠的将茶水倾泻在地,一滴都不曾沾唇,“不是小苏泡的茶,本宫不喝!”
年修一震,当下扭头去看苏幕。
“下去吧!”苏幕开口。
年修行了礼,默默退下,心里捏了把冷汗。
“奴才这就给您泡茶!”苏幕行礼,转身去泡茶。
暖阁内,有现成的小炉子,茶具都是现成的。
李璟坐在那里,看着她背对着自己,忙忙碌碌的转来转去,缓缓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盒子,轻搁在桌案上。
即便背对着李璟,苏幕亦能察觉到,来自于李璟的灼热目光。不管他来找她的目的是什么,太子始终是太子,若是换做旁人,敢这样盯着她看,她能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殿下,请用茶!”苏幕行礼。
李璟盯着她看,好半晌才将视线落在杯盏上,终是伸手接过,“这个给你的!”
瞧了一眼桌上的盒子,苏幕眉心蹙了一下,不语。
“本宫知道,你什么都不要。”李璟的指尖夹着杯盖,吹一口杯中浮沫,瞧着那绿芽尖在白水中沉浮,“再者,你也用不着那些金银珠宝。”
苏幕抿唇,伸手将盒子打开。
内里,裹着一层油纸,再将油纸打开,是些许精致的粽子糖,透着一股子香甜滋味。
“糖?”苏幕愣怔。
李璟放下手中杯盏,“你这些日子大伤小伤无数,必定是日日服食汤药。药苦,糖甜!”
“奴才……”苏幕紧了紧手中的小盒子,“不爱吃糖。”
李璟起身,捻了一枚粽子糖,“张嘴!”
苏幕退后一步,“奴才不敢!”
“本宫赐糖,那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恩典。”李璟忽然伸手,钳住了苏幕的下颚,“本宫没什么恶意,许久不见你,心里就跟猫抓似的难受!”
粽子糖,推进了苏幕的嘴里。
有那么一瞬,苏幕觉得李璟的情绪不对,早前他待她甚是热情,但也不会带着一股子戾气,今儿这纯粹是带了情绪过来的。
她到底,怎么惹他生气了?
“奴才该死!”苏幕跪地行礼,“不知何处惹怒了太子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李璟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睨着她,从这个角度去看,只能看到她的发冠,以及纤长的羽睫,却一点都瞧不见她眼底的神色。
定了定神,李璟终是弯腰,将苏幕搀了起来,“没生气,就是有点不高兴而已,小苏如今都跟沈东湛走得很近,据说沈东湛抱过你。”
苏幕:“??”
“本宫就是有点遗憾,身为太子,不能离开皇宫太久,不能踏出殷都半步,即便你有危险,本宫也是爱莫能助。”李璟苦笑两声,“你救过本宫,本宫却怎么都救不了你,这算不算可笑至极?”
苏幕深吸一口气,“太子殿下乃是储君,当心系天下,不该只牵挂着奴才。奴才始终是奴才,远不如太子殿下的大业来得重要!”
“粽子糖好吃吗?”李璟问。
苏幕不敢吐出来,只得轻点了一下头,“谢殿下恩典。”
“伤势如何?”李璟又问。
苏幕神情寡淡的应声,“无恙!”
两个字,冷漠疏离,拒人千里。
李璟叹口气,“本宫听说这些日子,你一直与沈东湛在一起……”
苏幕凝眉,怎么又提这个话茬?
“罢了!”李璟摇摇头,“锦衣卫和东厂素来不睦,就算你两在一处,也不可能有什么事,是不是?”
苏幕躬身,“奴才身是东厂的人,死是东厂的魂,绝对不会背叛督主,背叛太子殿下!”
“本宫不是不相信你!”李璟拂袖转身,重新落座,“只是这沈东湛,为人狡猾,这些年没少给你们东厂使绊子,本宫是担心你吃亏上当。眼下沈东湛的未婚妻来了殷都,是个探探底的机会,许是能找到沈东湛的软肋!”
苏幕俯首,“奴才明白!”
“本宫说过了,无人的时候,不需要喊什么奴才,你不是奴才!”李璟忽然起身,近至她面前,徐徐张开了双臂。
苏幕站在原地未动,只是在李璟抱住她时,闭了闭眼,也亏得他这太子的身份,否则……
“好了,本宫不能在外面久留。”李璟松开她,极是满意的笑了笑,“好好养伤,以后若是栾胜为难你,只管来找本宫。你知道的,本宫一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苏幕行礼,“谢太子殿下。”
“你好好休息,本宫得空再来看你!”李璟冲她笑,继而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暖阁。
苏幕亲自送了李璟出门,看着他上了马车,知道马车走远,唇角的笑才彻底的卸下,眸色逐渐冰凉。
“爷,没事吧?”年修忙问。
苏幕没说话,转身就往回走。
“关门!”年修下令。
苏宅的大门,砰然合上。
这一插曲,惹得苏幕很不舒服。
“据说前些日子,太子殿下瞧上了膳房、新进宫的一个小奴才,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被抬出去了,丢在了宫外头。”年修低声说着,快速给苏幕倒了杯水。
暖阁内,温暖如春。
苏幕却只觉得遍体生寒,掌心里都是冷的,下一刻,她头一撇,“哇”的吐了出来。
“爷!”年修骇然,慌忙拧了帕子。
苏幕端过杯盏,一直在不断的漱口,直到嘴里的香甜滋味彻底淡去,才算罢休,只是一张脸煞白如纸。
身上原就带伤,这会脊背上出了一层细汗,自是粘腻得不太舒服。
虚虚的靠在软垫子上,苏幕捻了帕子擦拭唇角,转头瞧着桌案上那罐粽子糖,目色深沉,“那东西,赠你了!”
“太子殿下给的?”年修骇然,“奴才不敢!”
苏幕掀了眼帘睨着他,“那我喂你?”
“不、不了!”年修无奈的笑笑,“只是爷,太子殿下为什么忽然到访?奴才瞧着,他情绪不太对,好似带了几分怒气。”
苏幕揉着眉心,“我跟沈东湛走得太紧,以至于义父生疑,太子也生疑。”
“爷,您对东厂忠心不二,为什么他们还要怀疑您?”年修愤愤不平,“此番为了定远侯府的事,您是大伤小伤不断,如此卖命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您的忠诚?”
苏幕摆摆手,“身在高位,疑心必重!”
年修,不语。
这是事实!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外头忽然传来了异动。
“爷!”门外有蕃子汇报,“沈府有动静,那位姑娘出了城,好似……跟着沈指挥使去了!”
苏幕的眉心,兀的跳了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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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