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霍布里特看完了监视器里的回放画面, 却没有立即评价,而是让两位演员重新拍摄了两条,令人遗憾是, 在那之后并没有第一条的火花四射, 只能说无功无过。
    他只得挥挥手, 给了演员们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准备进行下一场戏的拍摄。
    乔茜与理查.基尔下了戏便擦肩而过, 全程没有多余的眼神交流, 后者仍然保持那副成熟儒雅的精英派头,并没有因为一时抢回主动权而放狠话或是得意忘形,只是彻底地无视乔茜这个合作对手戏的演员。
    察觉到两位主演之间的矛盾, 剧组里的气氛都比往日严肃许多。
    顺便一提,由于派拉蒙咬死了最低片酬的缘故,乔茜的经纪团队转而为她在剧组拍摄时争取到了A级明星的待遇,包括独立化妆间、房车、厨师等待遇, 在电影海报和影片片头的演职员表上, 她的名字也仅次于理查.基尔, 与本片正经的女主角劳拉.琳妮并列。
    艾拉.艾略特与助手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地用无痕发夹和发卷将乔茜的发型固定好, 在拿起化妆台上的三色粉底膏和上妆粉扑为其进行补妆。
    乔茜腰板挺得直直的, 眼睛向上盯着天花板的白炽灯,两片略显苍白的嘴唇可以弄成干涩的样子,嘴角正抿得紧紧的, 口腔里的舌尖轻轻顶着上颚, 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艾拉.艾略特拿着粉扑的右手往下抬了抬, 乔茜顺势垂眸, 视线几乎凝固在自己左手的大拇指上, 那里仍然细腻光滑,没有表演时她所幻想的倒刺。
    愤怒。
    保持愤怒。
    这种野火般的情绪在乔茜的胸口肆意燃烧着,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奇妙生命力,让她充满力量。
    乔茜轻轻闭上眼,伸长了脖子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
    再睁开眼时,眼底已带上了暗涌的情绪,如静海深流,只待顷刻爆发!
    “Action!”
    随着霍布里特一声令下,乔茜最重要的人格切换的戏份开始了拍摄,两位主演瞬间进入了表演状态。
    承接上一条的状态,理查.基尔扮演的律师马丁运用其高大身躯所带来的优势,冷声质问乔茜所扮演的艾伦,道:“你有没有在书上画线?”
    他锐利的目光逼视艾伦,令艾伦无法躲避。
    艾伦瑟缩了一下,双手依然抱住了自己的手臂,然后她弧度很小地抬了抬脸,随即垂下眼睫。
    纤长的睫毛直而浓密,如两道欲语还休的阴影,轻轻落进艾伦那双纯洁无辜的大眼睛。
    艾伦说:“不,我没有。”
    她的咬字规规矩矩,就像她的人那样温顺又乖巧,只是由于惊吓的原因有些颤抖。
    仿佛某种落入陷阱的小动物。
    马丁笃定道:“是么?我不信,你在说谎。”
    艾伦眼里的慌乱无措十分清晰,一双蓝得澄澈的大眼睛眨也不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眼眶:“不,我——”
    “我他妈看过了那份录像带!”马丁厉声打断艾伦,语调快而有力,“我已经看过了,该死的,我他妈已经知道了他对你做的所有事,所以你还有什么可以解释!”
    他的眼神非常冷酷且凶狠,仿佛面前坐着的不是自己将要为之辩护的对象,而是正在审问的犯人。
    艾伦慌忙摇头,只有无助地连连否认:“不,不,不……”
    马丁一个走位,宽阔的肩背挡在镜头前。
    但镜头转而变焦,越过他的肩膀,将画面的中心定格在艾伦的脸上。
    艾伦苍白的嘴唇不住颤抖,眼里蓄满了欲坠不坠的水光,整个人因恐惧而颤栗着,偏偏这张金发雪肤的脸蛋柔美清纯如行走在凡间的天使,这番表演竟有一种奇异的圣洁和脆弱的美感。
    马丁却不被其所惑,他突然上前,几乎将艾伦整张脸挡掉,大声说:“人是你杀的!”
    艾伦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似乎是无法面对般转过身去,远离马丁倒退向墙边,喃喃道:“不……”
    她一开口,眼泪就禁不住地滚落下来。
    马丁再次接近,高大矫健的身躯如沉重的阴影笼罩着娇小的艾伦,“他就是你杀的!你这个杂种!”
    “不……”艾伦声音越发的微弱和无力,连气息都有一些破碎,“不是我……不……不是……”
    她逃也似的抱住了脑袋,从马丁身侧溜了出来,整个人几乎是在神经质地颤抖着。
    艾伦仓皇逃窜的脸庞出现在镜头的正面。
    一张不过巴掌大的小脸已经苍白到没有了血色,嘴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咬破了皮,干涩的唇瓣正沁出几丝鲜血,仿佛能让镜头外的人也尝着血腥气。
    金发因冷汗濡湿了鬓角和前额,显得艾伦极为狼狈无助,但一双哭红的大眼睛却越发清亮动人,甚至能看清因泪水连成一簇簇的深色长睫。
    这副梨花带雨的哭戏,绝对可以让大多数人情不自禁地为之动容。
    但马丁显然是一个例外。
    他一边紧跟着艾伦,一边冷笑:“就是你!你他妈亲手——”
    “不——”
    艾伦的声音忽而尖锐,她的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脑袋,也捂住着自己的耳朵,仿佛这样就能将她遭遇的一切排除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她紧闭着眼,整个人如同绷紧的弦,微不可查地颤栗着。
    身侧的马丁如影随形,遮挡住了属于艾伦的侧光。
    然而当他还想要再进一步,艾伦浑身一震,猛地一睁眼,如野兽般无机质的眼神直射而出,愣是将马丁的脚步定在了原地。
    被遮挡的光源让艾伦的五官全部陷入阴影之中。
    而在这浓重沉郁的色调下,她那双眼睛偏偏两点瞳仁亮得惊人。
    暴戾、阴狠、恶毒。
    她没有遮掩任何负面情绪,也不需要任何遮掩。
    艾伦眉头压低,眉尖微挑,寒声问:“杂种,你在跟我说话,嗯?”
    这一瞬间,她原本稍嫌寡淡和过于柔弱的外表,宛如褪去了冗余的外壳,肆无忌惮地展示出截然不同的强势风格,竟也有几分美艳。
    艾伦的眼神非常镇定和从容,甚至是有些漫不经心的冷漠。
    她抬手将微湿的乱发向后抿去,露出一张充满挑衅和恶意的清晰面孔,矢车菊色的眼睛如雪洗过的冰冷锐利,只一抹淡淡的猩红飞在眼尾,更添一丝邪恶气质。
    “你他妈是谁?”艾伦一把揪住了马丁的衣领。
    马丁的反应慢了一拍,迟疑着问:“……你又是谁?”
    “这是我的地盘,你他妈问我是谁?”艾伦歪了一下脑袋,伸出右手清脆响亮地拍了拍马丁的脸颊,“啊哈,我想起来了,你这家伙是律师。”
    她甚至露出了一丝微笑。
    这个笑容伴随着她拍着马丁脸颊的动作,让整个画面呈现出毫不掩饰的恶意,和近似羞辱的荒谬感。
    马丁往后退缩,眼神惊疑不定。
    这个眼神妙极了。
    那些属于大律师的、掩藏在退缩之下的、隐蔽的观察和算计,都表现得恰如其分,让这个自负的律师形象十分鲜活。
    艾伦冲马丁冷笑,一把将他推开。
    马丁的后腰毫无防备地撞上了桌边,尾椎骨传来的痛感让他不得不伛偻着身体,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
    两人之间的强弱关系早已倒转。
    艾伦仰起下巴,拉过一把椅子反过来坐下,说:“你他妈玩完了,律师,这回艾伦死定了。啊哦,妙极了。”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紧盯着面前马丁的表情,像是在观察什么有趣的猎物。
    “艾伦呢?”马丁疼得脸部抽搐,连说话都变得剪短。
    “谁他妈的知道呢。”艾伦挑了挑嘴角,发出一声轻笑,“躲在哪儿哭鼻子吧,那个可怜的蠢货,你他妈把她吓坏了,律师。”
    马丁不接话,仍然问:“艾伦在哪里?”
    艾伦耸了耸肩,摊了摊手说:“谁知道呢。”
    这是一个真正的艾伦绝不会做的粗鲁动作,此刻她的双腿大剌剌地迈开坐着,明亮的白炽灯从她头顶直射下来,让她那张肆无忌惮的疯狂的脸,毫无保留地呈现在镜头中。
    她的面孔堪称无暇的艺术品,五官都不偏不倚地处于最完美的位置,肌肉走向和轮廓线条都是如此流畅,尤其在金发雪肤的衬托下,美得梦幻凄迷。
    正如一副沃特豪斯的少女画像,神秘莫测,诗意盎然。
    但当她抬起眼,眼神里忽然透出一股浓浓的嘲弄和恶意,瞬间让这些梦幻般的美感荡然无存,却依然有着一种近乎致命的吸引人,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跟我谈吧,律师。”艾伦站起身,先是好声好气地开口。
    她随手踢开椅子,突兀的声响回荡在房间内。
    接着,这名原本柔弱美丽的少女,以完全不符合外表的速度和力道,精准地擒住了马丁的咽喉。
    艾伦低头,不知何时变得嫣红的嘴唇,悄然凑近马丁的耳畔,声音如同情人之间的呢喃,沁着致命的蜜糖。
    她的语调冷漠沉稳:“听清楚,我不喜欢重复第二次,你敢再来恐吓艾伦,我他妈弄死你。”
    艾伦瞥了马丁一眼,微笑。
    “听清楚了么?”
    镜头在这里给了她一个近距离的大特写。
    艾伦甜蜜动人的面庞上充斥着赤.裸.裸的恶意,如毒蛇般的眼神冷冷盯住了不敢动弹哪怕分毫的马丁,可嘴角却微微上扬,带着戏谑而冷酷的些微笑意。
    马丁愣在那儿。
    他的脸色变得苍白,额头上隐隐冒出汗珠,眼睛只一瞬不眨地望着面前的女孩,仿佛想要从她陡然变换的面孔上找出些什么。
    “好吧,我知道了。”马丁试探着问,小心翼翼,“那么,你是谁?”
    “我是谁?”艾伦忽然咧开嘴笑了。
    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艾伦随手松开了对于马丁的扼制,慢慢地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瞥了马丁一眼。
    艾伦脸上挂着的笑容正如她头顶落下的光线,一寸一寸地被阴暗侵蚀,冰冷可怖的气息逐渐蔓延——
    “我是乔伊。”
    话音落下,一室寂静。
    约莫过了有十秒钟,霍布里特的声音才依依不舍地打破了现场机器运转的噪音。
    “精彩绝伦!”这位导演挥舞着剧本,格外兴奋地道。
    霍布里特的视线紧紧锁定在监视器里,被定格在乔茜脸上的那个画面,表情堪称陶醉。
    不得不说,这个女孩对于无缝切换人格的演绎,每一次都妙到让人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至于她屡次“不小心”把理查.基尔挡到只剩一只眼睛和小半边脸,又或者“不小心”过于入戏推了一下对方?
    噢,那都是小事。
    反正理查也没有少使小动作,而且最后两人对手戏呈现出来的画面精彩绝伦——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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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章是过渡章,和前面试镜又不一样了,抢镜头和飙戏同时进行~
    下一章女主要满十八了,终于可以……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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