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万斤, 那就是上千吨。古代的一斤还不是十两,而是十六两,林柳算了算, 那就是一千六百多吨,甚至还有超过的。
这甚至已经达到了林家所持有的粮食数量的五分之一,但林家为了这些粮食投入的金钱无法计数, 林柳那些布庄赚的钱还在往粮食上面砸,鹿岁接手之后虽然开始赚钱,但比起前期投进去数目庞大的银子, 至今仍然没有回本儿。
赵史氏又是从哪儿弄到的这么多粮食?
她不像是林柳,手上有珍妮纺织机这样的大杀器, 可以通过布匹积累原始资金, 并源源不断投入粮食当中,高买低卖,将其他粮食挤兑垮后全面掌控这些粮商背后的进货渠道,再积攒下足够多的粮食。
赵史氏笑了笑:“林姑娘就不要管我是怎么攒下这么多粮食的吧?就像是我不也从未打探过, 林姑娘想要积攒这么多粮食, 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吗?”
这话一出, 林柳瞬间闭嘴。
赵史氏看着林柳, 眼神赞赏:“林姑娘,这门生意你做吗?放心,这次我绝对没有坏心思,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林柳看着赵史氏,眼神复杂:“所以,你已经认出我了?上次你将赵家粮铺送我, 果然是想要算计我吧?”
赵史氏轻笑:“猜到的而已, 毕竟我一直关注这粮食方面的消息, 有人如此大手笔地想要侵占所有粮铺,还不想被人发现,我多留意几分,发现做这些事的都是一家人,也实属正常不是?”
至于赵家粮铺……
赵史氏笑容明媚:“‘算计’这个词儿可不好听,何况我那不是没有成功吗?姑娘谨慎得紧,偌大一个粮铺说送就送,还相当精明地送给荣国府的继承人贾琏,让人想要下手都不敢,姑娘少年英杰,着实让人佩服。”
林柳:“……”
这女人,实在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她几乎想要立刻将张氏的身份,以前的遭遇,以及如今的地址全都告诉赵史氏。但在开口之前,她还是多问了一句:“赵夫人打探令妹的踪迹,真的是因为想要亲人团聚?”
她看这赵史氏的性子,实在不太像是会挂念一个被拐几十年的妹妹的人。
赵史氏愣了下,嘴角笑容消失:“唉,我也不想找人,多浪费时间,多浪费钱?有这时间与金钱,我自己享受不好吗?但谁让,我有一个惦记了妹妹几十年,就算疯了也忘不掉的母亲呢?人年纪大了,我总不能让人走了也不安心不是?”
林柳沉默片刻,提出一个要求:“我能见见令堂吗?”
赵史氏奇怪地看了林柳一眼:“姑娘只要将对方地址告诉我,便能立刻得到上百万斤的粮食,你难道听到这么多粮食就不心动?何必浪费时间探望我母亲?那就是个疯婆子,疯疯癫癫的没有理智可言,你去见了也没什么用。”
林柳还是坚持,一定要见到赵史氏的母亲才能将张氏地址告诉她。
赵史氏无奈地耸耸肩,直接起身:“既然相见,那便走吧。”
于是带着人直接往大门的方向走,脚步迅速,没给林柳半点儿反应的时间。
林柳愣了下,赶紧带着人追了上去。
虽然嘴里骂着自己的母亲是疯婆子,但赵史氏在见到史夫人的时候,眉眼都柔和了许多。
史夫人两眼呆滞地躺在椅子上,见到赵史氏过来,腾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拉着赵史氏的手就开始喊:“小囡啊,小囡你回来啦,娘亲好想你,你怎么走了这么久也不会来看看娘亲啊……”
林柳见到,赵史氏表情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但她并未生气,甚至不曾抽出被史夫人抓住的手,而是挤出一抹笑来,温柔地哄着对方:“母亲,我是大囡,小囡已经嫁人了,还要过段时间才会回来。小囡生了个女儿,今天过来探望你了,你看……”
说着指向林柳。
林柳反应不及,只见史夫人看了她一眼,立刻送了抓住赵史氏的手,直奔自己而来:“小囡,你怎么长大了好多啊?娘亲已经许久不曾见到你了,你快过来同我讲讲,你这段时间在外面是怎么过的?”
林柳茫然地看着赵史氏,却见她已经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你不是想来见我母亲,诺,好生伺候着吧。她年纪大了,精神不好,一句话翻来覆去地说,也就耽误你一炷香左右的时间,便会精力不济,还请林姑娘且担待一二。”
林柳:“……”
她只能陪着老太太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然后被她拉着絮絮叨叨地说了无数这些年对“小囡”的思念。
说着说着,她便疲累地闭上眼睛,就这么在院子里睡了过去。
赵史氏似乎已经习惯了,直接抬手叫来几个婆子:“将老夫人抬进卧房,动作小心些,不要将人惊动了。”
几个婆子也做习惯了这些事儿,当即按照以前的姿势,抬着人就要往卧房里面,只是刚抬脚,便发现遇上了阻力。
几人一低头,发现老太太的手死死抓着林柳的衣摆,完全没松手。
林柳愣住:“这该怎么办?”
赵史氏皱眉,上前几步,凑到老太太耳边说了句:“小囡过来了。”
老太太立刻松手,两只手在空中挥舞,似乎想要抓到什么。
赵史氏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老太太的手,将其放在了胸前。然后冲着几个婆子抬抬手:“还不快将人送回房间?”
几个婆子不敢耽误,赶紧离开。
等人走后,赵史氏才笑着看向林柳:“林姑娘,还满意你所看到的吗?可以将我妹妹如今的身份与地址告诉我了吗?”
林柳看了赵史氏一眼,微微叹气:“你给人的表现实在太厉害了,竟让我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
从头到尾,赵史氏的温柔都让林柳有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她完全拿不准,赵史氏的表现到底是作戏还是发自内心,一直到老太太将赵史氏当成了“小囡”,她没有装出一副温柔耐心的样子,反倒瞬间变了脸色,这反倒让林柳放下心来——
她意识到,赵史氏并未作戏。
但……
林柳看着赵史氏,叹气:“我还是想要弄清楚,你那些粮食到底是怎么弄到手的。之前你同我说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我相信你很清楚我收集的粮食的目的,就像我也基本猜到了你收集粮食的目的一样。我们互相握着对方的把柄,对彼此来说都很安全,这不正是你突然提到粮食的目的?”
赵史氏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走到椅子上坐下,没有答话。
林柳被她油盐不进的态度弄得心里憋气,但想了想,还是开口解释道:“你妹妹她前半辈子过得很不好,如今虽然日子好过了一些,但也就是正常水平。我自己都不敢与她多接触,若是你……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多接触的好。”
张氏到底是林柳的生母,她如今准备造反,林家哪怕知道相关消息最少的贾敏与黛玉,也能从他们的言行中猜到一些东西,但她们并未制止,本身就代表了她们的态度。
而且造反成功,对林家每一个人也都有好处。
但造反成功与否,对张氏却没太大关系,若是身份暴露,她反倒可能因为与林柳的关系而被牵连。
所以林柳能不去找她,就不会去找她。
张氏如今的生活算不上富足,但至少平静安逸,没有太大波折。
同样的,赵史氏这个人太过危险,谁也不知道她与张氏相认后,到底会给她的生活带去怎样的改变。
其他还行,若是赵史氏也有那么点儿不臣之心……
赵史氏奇怪地看了眼林柳,轻笑:“我怎么觉得,你对我那个妹妹过于关心,好似与她不只是见了一两面的关系而已?”
林柳的身份在京城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赵史氏只要在京城多呆一段时间便能打听到,所以她在赵史氏来到林家之后,便没打算隐瞒。
于是开口道:“很简单,因为我的猜测若是没错,我应该就是你妹妹的亲生女儿。”
赵史氏这才正色起来:“你没骗我?”
“我不会在这个问题撒谎。”林柳笑着叹气,“我知道你对我的身份好奇,我也没想瞒着你。我在刚出生不久,就因为生父想要溺死我,而被生母丢到了御史府,这才被父亲捡回了家。她因为接连生了好几个女儿,在家里生活得很不好,后来还是父亲看不过眼,请了一个稳婆带她,后来她又生了个儿子,日子才慢慢变好了。”
“虽然我对生母没有太多感情,但总是希望她能过好的。她前半辈子过得太难,如今日子好不容易变好了,我不太希望有不好的人打扰她。”
赵史氏挑眉:“不好的人,你在说我?”
林柳微笑:“史夫人自己清楚不是吗?你这个人太危险了,做事儿不折手段,不顾后果,且还有粮食这件事儿在……”
“你不也在打朝廷的粮食主意?”
“所以我从未想过去打扰她。”
“从未?”赵史氏看着林柳,“那你与她的几次见面,又是打哪儿来的?”
林柳叹气:“她放心不下我,曾来过林家探望过我几次。”
赵史氏眼神松缓许多:“听起来不像是假话。”
林柳看着她,眼神一错不错。
赵史氏挑眉对上她眼神,半晌后,轻笑:“行吧,你非要知道,我告诉你也无妨,反正那些粮食我马上都要送给你了,你知道些底细也更安心。”
于是娓娓将她为何会收集粮食,又是怎么收集粮食的全都告诉了林柳。
原因很简单,倒不是林柳猜测的也想造反,而是想要报复。
赵史氏父亲在她母亲疯了之后,便宠妾灭妻,让赵史氏母子在史家生活得非常不好。虽然后来报复成功,但赵史氏自己的名声也坏了,只能嫁给商人,母亲也被史家人丢去了寺庙。
若非赵史氏一直盯着史家,只怕等她找到人,她母亲就没了。
后来史夫人的病情就更严重了,原本十天还能有三四天是清醒状态,被赵史氏找到之后,一个月能有半天清醒都是幸运,而且整个人完全陷入到了过去的痛苦中——
史夫人被找回来后,整日不是念叨着走丢的小女儿,将赵史氏认错为小女儿,就是在为死去的孩子而绝望哭泣。
等到清醒的时候,又会因为拖累了大女儿而陷入悔恨……
赵史氏看着这样的史夫人,满心满眼都是报仇。
所以她很快就夺取了赵家的权柄,开始为复仇做准备。她手上的粮食,便是嫁进赵家之后,靠着赵家的便利,以及全国各地这几十年来发生的各种天灾人祸收集起来的。
因为没底线,她能动用的手段可就太多了。
除了赈灾粮食她没动,其他的……
只要赵史氏能碰到的,她就没有让一粒米从自己的指缝间溜走。
赵史氏向来沉得住气,况且史夫人还在,她还有一个没有找到的妹妹。所以这些年,赵史氏倒是从未真的做什么。
不过……
“林姑娘,你遇上我真的太不凑巧了。”赵史氏眼神晦暗,“你不知道,就在几年前,太医为我母亲诊治,说是我母亲郁结于心,许是活不了几年了。我当时还在想,等我母亲去了,我就做点儿什么回敬一下史家的‘恩德’,最好拖着史家一起下地府。”
林柳咽了咽口水:“你如果只是想要报复金陵史家的话,其实办法有很多,没必要搞这么大……”
她都以为,这人是要造反了,谁知她只是想要通过造反的手段,让史家被诛九族?
这仇报的,也忒惊天动地了。
赵史氏微笑:“谁让我不好过,我就十倍百倍地奉还,只是诛九族而已,算什么了不起?我原本还想多做点儿什么,好让皇上给我父亲来个千刀万剐之刑呢。”
“啧啧,”赵史氏微笑摇头,“可惜了……”
林柳:“……”看来她无意间还救了史家上下几百口人一命?
既然已经知道赵史氏这样做的原因,林柳便再没有借口阻拦赵史氏去见张氏了。
何况以赵史氏的性子而言,只要史夫人还在,她对张氏就差不了。
于是果断将早已准备好的地图与地址都交给了赵史氏,给完之后,她本来想走,顿了顿,又迟疑着开口:“赵夫人,您见到母亲之后,不管想做什么,还请冷静一下,问一问你妹妹的意见。请不要擅作主张。”
赵史氏早年虽然受苦,但在生活上也比全国大部分人过得好多了,以她的性子,若是见到张氏如今的生活,还真不一定能忍。
毕竟,张氏夫家那些人,可没一个好东西。
赵史氏难得疑惑:“你不陪我去?”
林柳摇头:“我不宜与她接触太多,否则以后若是出事儿,难免牵连到她。”
赵史氏点了点头,并不在意:“行吧,我自己带人过去。”
于是林柳告辞,直接带着人离开了赵史氏的住处。
隔天,赵史氏便去见了张氏。
哪怕早有林柳打的预防针,但她在看到张氏竟然在蹲在地上洗一家人的衣服时,仍旧炸了。虽然当时碍于张氏在,没有对那一家子人做什么,但隔天,她便趁着用身世将张氏母子约出来的机会,让人将她夫家的房子烧了。
虽然她夫家大部分人都逃了出来,但欺压张氏最狠的婆婆与丈夫,却没能或者跑出来。
其他伤害了张氏的人,也都有着各种不同程度的损伤。
林柳得知后:“……”
这女人,真的是下手又果断又心狠。
但好在,她对张氏是真的不错。
两人见面之后,也不知道赵史氏是怎么确认张氏身份的,反正第二天,她便让人将自己几十年存下来的粮食所在在粮仓地址,以及粮仓钥匙与令牌都送给了林柳。
林柳看着这些钥匙与令牌,心情相当复杂。
但不过犹豫片刻,她便直接将这些东西全都装进了盒子里,然后送去了江南,让人交给了鹿岁。
这时,季崧在沿海边关也站稳了脚跟,特意让人给林柳送来了一封信报平安。
林柳接过信件的时候,送信的人又递过来一把长剑。
她愣了下,有些奇怪:“这难道也是冯公子让人送给我的?一把长剑?可有什么说头?”
那人摇头:“小的不知。”
林柳又问了季崧在边关的生活与相处等,但那人仿佛就是一个再纯粹不过的信使,对季崧并不了解,于是她只能摆摆手,给了份赏钱就让人走了。
等回到院子,林柳立刻拆开信件。
开头自然是报平安,然后说了许多自己在边关的琐事,以及看到那些与江南与京城完全不一样的风景。
让林柳哭笑不得的是,季崧写的这些内容当中,隔上一两句总会隐晦地提一句他对自己的思念。别说,还真有那么点儿看什么都是你的意思。
林柳抿着唇,笑弯了眼。
之后,他便提到了这把长剑的来历,原来是他第一次上阵杀敌所用的配剑,他觉得很有意义,于是就将这把剑让人送到了林柳身边,好让她看到这把剑的时候,一眼就能想起他这个远在边关的未婚夫。
林柳无奈失笑,但到底还是将长剑挂在了自己最常见的地方。
在信的末尾,季崧提到了南安郡王。他就如南安郡王府的其他人一样,并未认出季崧,反倒因为季崧过人的才华,很轻易就将粮草相关的事务交给了他。
季崧写到这儿的时候,似乎心情不好,一滴浓墨滴在了上面,让人看着就心里堵得慌。
林柳叹了口气,抽出纸笔开始回信。
信写好后,林柳犹豫片刻,又亲手画了略带着几分q萌的自画像,折叠好后塞进信封,一并让人交给驿站,等着与其他人的信件一起送去边关。
等将信件送出去后,林柳正要回房,却与急匆匆出门的贾敏撞了个满怀。她吓了一跳,赶紧将人抱住。
贾敏站在原地缓了缓神,这才看向林柳:“是小麒麟啊,你可是办完了事儿要回屋?赶紧回去吧。我这边却有事,要出门一趟。”
林柳赶紧问道:“母亲整日在家,能有什么事?可是荣国府又出事儿了?”
贾敏叹气:“可不是呢?刚才荣国府来人,说是你赦大舅脑子犯糊涂,竟然将主意打到了老太太身边的丫鬟鸳鸯身上,想要将人纳做妾室。活像是全家就他一个聪明人,打量其他人不知道他是在谋算老太太私库的里的东西呢。”
“老太太定然气得不轻,我这个做女儿的总得过去看看才是。”说着将林柳往里面推了一把,“你父亲不让你去荣国府的,你还是乖乖留在家里做自己的事儿,荣国府那边我一个人就够了。”
说着就要往外走。
林柳见她面色交集,哪里敢让她一个人去荣国府?如今那府上已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整个府上就只有老太太的私房还算值钱,阖府上下哪个不惦记老太太的私房?
贾敏这个时候过去,他们可不见得会觉得这是她孝顺,只怕还以为贾敏趁着这个时候回去,是听到了消息,也想回去分一杯羹呢。
林柳果断拉着贾敏:“母亲先别急,我同你一起去。”
说着,就搀扶着贾敏上了马车。
一直到坐上马车,贾敏都还有些不放心:“你父亲不愿让你们去荣国府,你本也是待嫁之身,这个时候过去,只怕对你名声不好。要不,你还是下马车吧?”
林柳见她一直忍不住往马车窗口外看,知道她担心贾母,笑着安抚道:“父亲不让我们去荣国府自然是为了我们好,却又不是因为老太太。如今外祖母出事,我作为外孙女过去探望一番,也属正常,父亲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说着笑了笑,“何况若是让父亲知道,我竟然在母亲这般慌张的时候,让您一个人去了荣国府,只怕父亲也要怪罪我呢。”
贾敏抿唇笑了笑,这才没有再说什么。
母女二人乘上马车,很快便到了荣国府。
两人到的时候,李纨的寡居婶子并两个堂妹已经离开,但妙玉与邢岫烟尚在。巧的是,她们到的时候,两人正巧探望完老太太,正要告辞离开。
见到贾敏与林柳,老太太笑着为四人介绍了一番,然后便拉着贾敏坐到自己的身边。妙玉与邢岫烟见状,立刻告辞离开。
贾敏问起之前发生的事,老太太脸色都阴沉许多:“我也是才知道,荣国府的库房中竟然已经没了银两,需要东拆西补,才能勉强将下人的月银给发下去。”
“这官中没了银子,阖府上下的主子爷可不就没法如以前一般大手大脚地花销?可不就惦记上了我私库里的好东西?”
老太太说到这儿,也是一肚子的气,“你赦大哥倒一直是这么个混不吝的,哪怕算计也都浅显得很,让人一眼便看透了去。反倒是那王氏,装得似模似样的,还当府上没人知道库房里原本存了多少银子。却不知,我心里都是有数的。”
“也不知她这天长月久地,到底从官中贪墨了多少银两,如今倒好,竟打起我的主意来了。”
贾敏有些发愣:“想要算计鸳鸯的,不是赦大哥?”
贾母扫了贾敏一眼,嗔道:“你当你大哥为何突然起了这般主意?还不是发现官中已经没什么银两,猜到都进了王氏的肚子,担心我以后会将私库的东西全留给宝玉,这是在和我闹呢。”
“可笑,如今荣国府都成什么样了,不想着自救,他们还有脸同我闹?也不看看我将这些东西留给他们,他们能存得下不!”
留在老太太私库,只要不是灭族的泼天大祸,哪怕抄家,朝廷都不会抄了她的私产;可若是拿给这荣国府的其他人?呵!
贾敏没想到荣国府的形势已经严峻到了如此地步,心里有些发慌:“若是两位兄长真的想要,母亲便给他们一些银子吧。这到底是身外之物,何必让他们因为这点儿东西就搅扰了您的安宁?”
老太太叹气:“这荣国府,你大哥二哥,你大嫂二嫂,那都是张着巨口等着投食儿的无底洞,你一点儿便宜不让他们占到,他们倒也只会在旁边敲敲边鼓,试探试探我的底线,可若是让他们尝到了好处,闻到了腥味儿,我手上的东西可就保不住了。”
这一家子啊,全都已经没救了。
这话题实在沉重,母女二人说着说着,便沉默下来。
林柳笑了笑,突然插嘴道:“赦大舅既然是拿鸳鸯姐姐来算计老祖宗,那这次不成,下次赦大舅还会罢休吗?鸳鸯姐姐又该何去何从呢?”
贾母看了眼林柳,笑道:“你且放心,你鸳鸯姐姐已发了永不嫁人的誓言,想要留在我身边一直伺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她头发都绞下半绺儿了,还说若是我也逼她,她就抹脖子了事,其他人再不敢打她主意的。旁的不说,一个丫鬟我还是护得住的。”
林柳看了贾母一眼,点点头:“如此也好,也免得嫁人后受罪。”
眼瞧着又要到除夕了,江南那边儿来了个好消息,说是龟龄在官场摔打两年,做事儿终于有了章程,也成功让甄应嘉瞧上了眼,特意将人带在身边做事儿。
说是看上了龟龄的本事,实则其中有多少是看在林如海的面子上,哪怕是龟龄自己,也说不太准。
但这对龟龄来说是好事儿,他才能更快地爬到甄应嘉副手的位置。
于是龟龄到了甄应嘉手下后,做事儿愈发认真,且性格温和,待人有礼,很快就赢得了府衙上上下下的喜欢,只要他开口,府衙上下的人都愿意为他做事儿。
反倒那甄应嘉自己虽然是太上皇心腹,眼睛却像是长在了头顶上,做事儿也没什么章程,将衙门里的人得罪了个遍。
虽然碍于对方身份,大家都不敢说他什么,但他吩咐下来的事儿自然不会太积极。
但等龟龄被他带在身边之后,他没多久就发现,自己吩咐下去的事情比以前完成得更快更好了。
甄应嘉也不傻,倒也怀疑过龟龄是不是想要架空他。
不过当他发现,龟龄恪守本分,从不会越过他发号施令,遇上什么事,第一时间也都是到他面前请示他的意见,从不僭越之后,便彻底放心,对龟龄也真的当做得力下属在培养。
培养着培养着,除了太上皇相关的事务,甄应嘉几乎将自己的公务全部扔给了龟龄。
龟龄名义上只是甄应嘉的下属,但在其他人眼里,他与甄应嘉的地位齐平,甚至略有超过对方。
甄应嘉不在意府衙的人,自然就没有发现其他人的微妙态度。
他非常器重林龟龄。
因为觉得龟龄确实做得不错,为他减轻了许多负担,于是就在这年冬月,甄应嘉终于正式将龟龄提拔为自己的副手,府衙内除了太上皇相关的公务,他全都有资格插手其中。
龟龄面上不显,仍旧做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所有人,包括甄应嘉都以为,他对升官儿没有太大感觉,是因为他的真正目的其实回到京城做官儿,所以对他愈发没有防心。
林柳接到龟龄的信件,看过之后,便直接带着信件去找了林如海。
林如海看完信后点头:“龟龄做得不错。”
虽然甄应嘉的性子有着相当的瑕疵,但龟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爬到他副手的位置,显然也是下了大工夫的。
林柳笑了笑:“季崧那边的进展也不错,他已经把控了粮草,只要这场战争打起来,他便可以与父亲里应外合,让朝廷消耗更多的粮食。”
林如海点头:“我也开始准备起来了。”
父女二人刚说过此事不久,沿海一带便八百里加急传来战报,说是这场拖了两年的战争,终于还是打起来了。
于是这年的除夕宫宴的气氛,就显得非常凝重且窒息。
不过好在连续三年参加宫宴,林家几人对此已经习惯,从宫里回来后,虽然还是觉得疲累,但比起前两年却要好太多了。
新年伊始,文武百官便因为边关战事提前上值,整个朝堂为这场战争吵得是沸反盈天,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吵闹的菜市场,而不是全国顶尖人才聚集的朝堂。
林如海老神在在,倒是没有亲自下场吵,但偶尔也会出声煽风点火,最后成功看到场面变得更加“火热”。
坐在龙椅上的皇上将一切收入眼中,见状不由嘴角微抽,干脆将人点出来:“林爱卿,不知道你有何意见?”
林如海等的便是这一刻,站出来后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段辞藻华丽、优美动听,却没有一点儿有效讯息、让人听了耳朵疼的废话,最后只说了一句让皇上觉得还算有用的建议——
“不管这场仗到底怎么安排,粮草是一定要给足的。正好这段时间其他地方的战事都已经停下,皇上不如下令,调集全国各地的粮食到边关,一定要将这场战争拿下。”
“此次侵犯我边境的不过是海上不起眼的岛国,若是此次战败,以后其他国家有样学样,只怕会三五不时地前来侵犯。”
“边关战士虽然勇猛,也经不起这般骚扰,最后只怕会吃大亏。”
皇上听完,深觉有理,于是当场下令,让全国各地筹集粮食,一定要将这次战争拿下。
只是作为常年在陆地上打仗的士兵,海上作战是真的不怎么行。
于是不久,沿海便传来消息,说是在南安郡王的带领下,哪怕我方有远超对方二十余倍的兵力,却仍是被地方军队摁在海里起伏,根本就没有多少还手之力。
本来一位几个月就能结束的战争,愣是一直拖到了五六月也没有传来胜利的消息。
就在林如海谋划着,是否要趁此机会,将四王八公谋反一事捅给皇上知道,宁国府却派人到林家传信,说是早已出家做了道士的贾敬,因为吞服金丹过量,宾天了。
发生了这种事,林如海自然不好在这种关键时候将此事捅出来,让宁国府的处境雪上加霜。
于是暂时按下不提,与林柳商量之后,反倒亲自带着贾敏去了荣国府,再转道去了宁国府。
老太太作为长辈,自然是不会过去的。
贾敏跟着邢夫人与王夫人,去找尤氏,顺便搭把手,好让她不至于太过忙乱。
林如海则被小厮带着,去找贾珍。
只是贾珍与贾赦贾政几人尚在道观,不曾归家,宁国府内只有贾蓉尚在,小厮便转道儿带着林如海去找贾蓉。
贾敬出家多年,林如海预料到贾蓉不会因为他的离世而多么伤心,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在贾敬死亡当天,看到贾蓉调戏尤氏的两个继妹,调戏不成,转头就抱住几个丫鬟,当着尤氏继母并两个继妹的面儿亲热交缠。
林如海本就是个再正统不过的读书人,如何受得了这个刺激?
也不说打招呼或者帮助之类,直接带着林家的小厮掉头就走,完全没有给宁国府的小厮反应的机会。
那个人都走远了,之前带路的小厮才惊恐大叫:“蓉大爷,您且注意着些吧,隔壁荣府的林姑爷过来了!”
贾蓉吓了一跳,忙不迭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林姑爷人呢?”
小厮欲哭无泪:“已经被您给气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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