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坪乡到京都洛阳,李峻一行人走的是轵关径。曲沃守将赵固尚在邺城并未返回,李峻途径曲沃时未做耽搁,直接过关隘至济源,经渡口抵至洛阳城。
洛阳,李峻是熟悉的,但眼前的洛阳城,他却是陌生的。这座古老的城池,与他记忆中的洛阳有着些许的相似,但多数地方都有着天壤之别。
经郭门进入西外郭城,李峻并没有直接入内城,而是先到了外郭城中的洛阳大市。
此次来洛阳,李峻不仅带齐了必要的人手,还带了大批的货物随行。
新年伊始,平阳各家在京都的铺子也都陆续地开张迎客,反正都要李家庄来押运货物,李峻也就顺路将各家的货给带了过来。
各家的铺子大多都集中在洛阳大市,虽说当下的朝乱让许多的外地客商不再前来,但终究是都城,其繁华程度还是远远地好于其他地方。
待各家提走了货后,李峻将部分的随行人员留在了西外郭城。自己则带着郭诵、李瑰、陈大河等人由西阳门进入内城,住进了早已安排好的宅子。
洛阳,郭诵曾随李峻来过,相较于当下的洛阳城,更为繁华的景象他也是见识过的。
李瑰与陈大河等人则不同,他们本就是出身于庄户人家,并未行过多远的路,也没有去过多少的州郡,见过最大的城池,也不过是平阳郡内的平春城。
此刻,他们身处在京都之中,洛阳城内的一切都让他们感到新奇,也让他们由衷的发出赞叹与感慨。
他们看到了以往从未见过的繁华,也感受到了天子之城的壮观与威严。
不仅李瑰等人如此,就是小丫鬟翠儿也是有着同样的感受。
一入内城,小丫头就紧跟在李峻的左右。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看不过来,但小丫头依旧努力地压抑着心中的兴奋,寸步不离地跟着姑爷。
从贫困的家中被卖到裴府,翠儿有过这样的感受,裴家的什么都好,一切都是自己从未见过的。
但那时的心情与此刻却是不同,那时的翠儿是有着新奇,但更多的却是惶恐与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怎样?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被赶出裴家?又或者被打死在裴家也是有可能的。
当下,翠儿的心里并没有一丝的惶恐与不安,有的只是喜悦与激动。
她不需要担心什么,也没有什么好怕的,留在姑爷的身边,还要怕什么呢?
至于未来,小丫头不愿去想,不管怎样都是一个好命,还要想那么多做什么?
姑娘嘱托的话,曾让翠儿慌张与害羞了很久。她的慌张不是害怕,只是觉得那样会对不起自家姑娘,也更是一个少女的不知所措。
然而,面对姑娘殷切的目光,翠儿还是羞涩地点了头,这是姑娘的吩咐,自己必须要答应下来。另外,在这应承之中,少女也有着一点点说不出口的欣喜。
能跟着姑娘,小丫鬟觉得自己已经是顶好的命了,陪嫁到李府,翠儿更觉得自己真是天大的福分。
李家待人宽容,对裴璎的两个贴身丫鬟更是和善。从进入李府,翠儿与黛儿便从没受到过任何的责难,就连斥责也从未有过。
这其中的缘故,小丫鬟翠儿是想明白的。
自家姑娘深得李家的宠爱,姑娘与姑爷之间的情意也是如胶如漆。如此状况下,李府中人谁还会责难她们?又有谁敢无故找她们两个的麻烦?
“姑爷,咱们要在这洛阳城待多久呀?这洛阳城可真大呀!”
翠儿打好了洗脸水,问向走过来的李峻,话语中带着尚未散去的兴奋。
“我也不知道,先住着呗,得等人家的命令咱们才能动身。”
李峻洗了脸,又挽起衣袖洗了洗手臂,接过了翠儿递来的方巾。
赶了一天的路,入内城的时候天色已是黄昏,李峻只好留在宅中,想着明日一早再去拜会李澈。
“我明日要去办事,你和李瑰他们一起出去溜达溜达。拿上些银钱,自己去买些喜欢和要用的东西。”
随行带的钱物都由丫鬟翠儿保管,但没有李峻的吩咐,翠儿是不会乱动一分一毫。
“哦,对了,你帮我看好那几个土包子,别见到什么都大惊小怪的。也别让他们惹事,这里是京都,都是些权臣显贵,可不是咱们坪乡。”
翠儿的年岁不大,但为人处事很是精明,李峻对她也是放心。另外,李峻的这一番嘱托也是有原因的。
今日,众人途径铜驼大街时,陈大河等人被阊阖门前的两座巨大铜驼所震撼,竟视做神明般地想要下跪祈福。要不是李峻每人都踢了一脚,他们早就跪地磕头了。
“土包子”的意思翠儿不太明白,但姑爷既然有了吩咐,小丫头也就领了命,暗下决心要看好那几个“土包子”。
李峻洗过脸,又用青盐漱了漱口,伸展着手臂进了内室,坐在了床边。
李峻所住的地方,是李家很早前在洛阳城中购置的宅院,重生前的李峻在洛阳时就住在这里。虽说这些年一直都空着,但也有人常来照料,家中的必须物件倒也是不缺。
连日来的赶路,李峻觉得有些乏累,想要烫一烫脚就睡下。
不多时,丫鬟翠儿打来了一盆热水,见翠儿蹲下身子想要给自己洗脚,李峻赶忙摆了摆手。
“你也累了一天,自己赶紧洗洗,早些休息。”
李峻依旧不习惯别人的伺候,没病没灾的,让一个小丫头给自己洗脚,这种作威作福的事让他还是难以接受。
“对了,厢房那都收拾好了吧?要是收拾好了,你就先住那里。”
李峻将双脚泡在木盆中,盆里的水略有些烫,让他感觉周身的寒气都给逼了出来。
“等下你也烫烫脚,很舒服的。这里比不得家中,这么冷的天,没炉子还真不行。”
正月里,冬寒是最盛的。虽然屋中点了火盆,但温度并没有提高多少,感觉还是冷冰冰的。
“你怎么还站在这?赶紧回屋收拾收拾,洗洗脸睡觉吧。”
见翠儿一直站在旁边,李峻催促着她去休息。
“婢子...婢子...”
翠儿的话有些吞吞吐吐,脸上也有些羞红。
小丫鬟清楚姑爷的习惯,知道姑爷不愿让下人伺候,她并不是因为此事为难,而是在为睡在哪里犯难。
“怎么了?厢房没收拾吗?”
李峻有些疑惑地望着翠儿,宅子是这边掌柜提前收拾妥当的,不应该有什么问题。
“不...不是,姑...姑爷,婢子...婢子能留在这吗?”
翠儿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低得让李峻看不清脸。
“啊?我这吗?哦,你是不是一个人害怕呀?”
李峻先是不解,继而有些明白了原因。
无论是在裴家还是在西园,丫鬟翠儿与黛儿都是住在一处,两人是个伴儿,也能彼此添些胆气。
初到这边,除了李峻带来的几个人,整座宅子里就再无他人,也的确显得冷清。
到底是个小孩子,孤零零地睡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会害怕也是难免的。
如此想着,李峻了然地点了点头,望了望外间的木榻,问向低头的翠儿。
“那...那你就睡在外间吧,我看那张木榻也挺大的,足够你躺的了。这宅子空了多年,冷冷清清的,又没个女的可与你作伴,也难怪你会害怕。”
李峻所说的外间并非是厅堂,而是厅堂与内室间的一个隔间,原本就是侍寝丫鬟睡觉的地方。
李峻所想与丫鬟翠儿的所思完全不同,这份想当然让翠儿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的身子未动,依旧满脸通红地站在原地。
见小丫鬟还楞在那儿,李峻催促道:“别傻站着啦!去拿些被褥来呀,不然你晚上怎么睡觉?”
听到姑爷的话,翠儿恍然大悟般地点着头,转身跑出门,到厢房去取铺盖。
返回时,捧着被褥的翠儿见李峻正端着一盆热水走出灶房。小丫头赶忙跑进屋,将被褥放在木榻上,转身跑出门,接过李峻手中的木盆。
“姑爷,您要先洗身子吗?”翠儿的问话声很小,脸色也是愈发地红了。
临行前,裴璎将一些男女之事都与翠儿说了个通透,小丫头虽然听得羞臊无比,但也是牢记在心。
有没有什么名分?小丫鬟翠儿是不敢想的。但既然姑娘吩咐了,她就要听姑娘的话。再说,姑爷也是个好人,无论怎样,自己也没有什么可怨恨的。
“这么冷的天,洗什么身子呀?不是说让你也烫烫脚吗?快去吧,洗完早点睡。”
躺在床上,李峻感觉盖在身上的被子冰凉冰凉的,没有一丝热乎气,让他这个身强体壮的人也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隔间处,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后,翠儿趿着鞋在走动,应该是将用过的水端出去了。
紧了紧身上的被子,李峻闭上了眼睛。喜欢铜驼烟雨请大家收藏:(663d.com)铜驼烟雨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