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开朕!”
“我不放!”
“放开!”
“不!”
久久地,芝岚与易之行纠葛于这天子欲离去,而芝岚不肯的瓜葛中,不得不承认,芝岚的手劲儿确乎出人意料,正如她这整个人都往往出乎天子意料一般。
今时,被苦痛逼迫得无可奈何的芝岚只能两只手齐齐挽拽着天子的手腕,口中吐出恳请之词。
“易之行,你不能走!我……我当初好歹救下你一命,今时你定当得予以回报!”
虽说这话里话外间怎么着也不像是恳请,甚而同这二字根本不搭边,但能做到此种地步,已然算是芝岚破釜沉舟后的最大决心了。
她不能死,除非易之行先行毙命,否则她便要留着自身这残存的余气为随璟报仇。
“奸人,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你的所作所为朕如今仍铭记在心,说什么回报,朕瞧应是回击还差不多!朕是绝对不会愚拙到再救下你这等刁徒!”
易之行强行挣脱,芝岚的双手反倒更为紧锢了。她没法放开眼前人,一旦易之行就此离去,那自己可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既如此,那你这狗贼今日便别想离开!”
终于,芝岚暴露出本性,原先本还残存着的那零星半点的央求意蕴不再,如今仅剩的也就只是一腔凶恶了,她同易之行几乎一副德性,哪怕恳请人时亦是蛮横且不讲道理,天子那双被其禁锢着的手早已被她尖厉的指甲划出几道血口子,足有些目不忍视。
“你莫想禁锢朕!绝无可能!”
当初那种被芝岚强行拽下山崖的惊悚之感再归天子身,纵使现如今芝岚没法奈他何,可易之行却还是莫名被当初的惊悚感困扰着。由此可见,芝岚当时那势必摧毁一切的决心确乎在天子的心底留下了时而复发的阴影。宛若被鬼魂纠缠,易之行疯狂地挣脱着,终将羸弱的女子推至一旁。
“奸人!滚吧!”
话音落,芝岚的背部遽然撞击于床栏,当即血色直淌,她再无了纠缠的力气,而天子的唇角却就此勾染起一抹狡诈与快意。
他登时拂袖而去,可其脚下的步履却像是生了烟,他更像是逃走一般。
下一刻,惊悚之事层出不穷,里头那女子的纠缠攻势已经足以骇人心魄,天子的心思方才落入过往曾被这‘厉鬼’狠戾拖入山崖的不详记忆里,今时却又被眼下光景当即拽回于现实之境,这现实的境地更叫他猝不及防,因为其怒眸下站着的不正是他的温妃,莫汐茹吗?
这一刻,心脏骤停,天子的脑海一片空白,可他却还是下意识地将自己脸孔上的怒焰倏地敛了回去,惯常的随和无声无息地攀爬至他的面上,他又一次颇为自然地披上了往昔的假皮。
“温妃,你怎的在此?”
这时,易之行才发觉宿于此处的私兵早被燕祺调去适才命案的事发地,因此这里便也无人看守,莫汐茹倘使想要进来似乎也是轻而易举。
“陛下,臣妾……臣妾只是担忧您……便……便寻到了本不该踏入的私兵禁地……”
显然,此时的莫汐茹尤为慞惶,就连口吻亦变得嗫嚅不清,她一方面知己涉入此地的罪孽,另一方面,天子推开门时的凶恶容颜亦被其目睹,哪怕只是刹那间,莫汐茹亦被心底郎君的狠恶骇得不清,而其身侧的素锦更乃六神无主,连忙跪了下来。
“陛下!这皆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提出的建议才致使温妃娘娘涉入禁地,不过……不过温妃娘娘她也是忧您心切啊!自打您匆匆离开,娘娘她便一直挂念着您还未痊愈的身子骨,这世上再也寻不出比娘娘待您更为情真意切的人了!还望陛下能原谅我们温妃娘娘,有什么罚则便冲着素锦来吧!”
“陛下,这不怪素锦,她只是为了帮臣妾担责,这一切分明是臣妾的主意,要怪您便怪臣妾一人吧!这件事本就是臣妾擅自作主的结果。”
说着,莫汐茹便欲一道跪下,然而天子陡一伸手,当即拒了她的大礼。
“温妃,快起身吧,朕不会责怪你们的,你也是忧朕心切,只要你们二人日后莫要再犯则足矣。”
天子的和煦一如既往,倒不是为了旁的,只是想快些以温和相将眼前人打发走罢了,因为他知晓,自己愈发淡定从容,此二人便难以生疑。
望天子之容,主仆二人终算是放下了心来,不久前曾目睹的凶恶容颜似乎皆被今刻易之行所佯装出的假面彻底模糊了,莫汐茹与素锦仍相信着眼前人的温良。
三人笑意融融,只有那里头的芝岚与此番光景毫不相符,她之所以对易之行的虚伪憎恶到极点,纯粹只是因为方才易之行所施予的暴行过于可恨。反正易之行今日是打算让自己自生自灭了,那芝岚除却寻求旁人的相助外,似乎也没了退路。
恶念乍起,便需得付诸行动。
“陛下,不过……您在此作甚?方才臣妾好似闻到动静了,是里头有人吗?”
莫汐茹狐疑地脱口而问,本也没多虑什么,却又在话落后察觉到自己貌似多了言,旋即连忙羞惭低首。
易之行确乎有过一瞬间的惊惶,不过依眼前人羞怯的性子,他知晓自己说什么莫汐茹都会予以十足的信任,便从容自若地解释起来,可其身形却还是有意识地拦住了内里的光景。
“的确,里头此时正躺着一位朕的私兵,方才他出任务时负了伤,朕便抽闲前来探望一番。”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道,易之行的容颜举止很难叫寻常人觉察出端倪,更别说对他一往有深情的莫汐茹了,此时的莫汐茹甚而还暗叹眼前人是位体恤部下的良君呢。
“如此,陛下您实在……”
温妃盈盈地笑着,低下的首再度赧红地抬了起来,然话语吐落的过程中,里头却传来了一阵轻微却足以叫人辨析此音乃为女声的呛咳。
音一出,外头二人皆惊,而天子的脸孔却在同时疾掠过蹙悚。
莫汐茹的眸光中羼杂入惑疑,要知易之行的私兵中从未有过女子,但这轻咳似又出于女声,下一刻,她转而将眼眸对上易之行。
“陛……陛下,这……这是”
那声音好似是为蓄意激起莫汐茹的诸等情绪,还未待她问毕,里头的呛咳音再起,此回却是更为急促与冗长,再也没法叫莫汐茹否定里头躺着的不是一个女子了。
不久前吴芷晴曾于温妃耳畔言道的话语再度回响,那些关乎于天子外头有人的揣度于今刻在莫汐茹的心底彻底根深蒂固起来,她不得不怀疑里头这所谓私兵同天子有私情。仅因这一感觉乍起,莫汐茹便不自控地踉跄一步,险些往后一摔,晕厥了过去。
“哎!娘娘!”
她遽然倒在了素锦的怀里,这也得亏素锦及时接住了她。
“温妃,你无事吧?”
易之行暂撇下对里头人妄为的凶残,忙不迭地来至莫汐茹眼前假意关怀,然他方欲伸手,莫汐茹却破天荒地避闪开,旋即自行稳站了起来。
天子暗下一惊,愈发感到事态不妙。
下一刻,但见莫汐茹神容严穆,口吻中却明显夹杂一丝颤抖,与其说今时的她是提着胆子对眼前人发问,倒不如说她实则更为忧惧心底的揣想成了真,总之此刻的莫汐茹脸孔煞白无度,像是染了什么风疾。
“陛下……里……里头到底是谁人?”
柔音虽仍如旧,然而其极端反常的脸色无疑还是叫易之行忧恐的,但见男子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可这一细微动作偏叫今时浑身提防的莫汐茹捕获得一清二楚,她的内心因此得以在眼前人话语未出之前便余染上一层惨淡。
“这……这里头……”
易之行平生头一遭逢遇如此焦灼的事端,一时半会竟还当真寻不出恰当的由头来掩蔽芝岚的存在,他本想随意唬弄眼前人一遭,可里头的声响却此起彼伏,芝岚似欲迫切证明自己的存在,亦迫切想将易之行拉入水中,仅因适才男子丢弃自身之恨。
其实,天子金屋藏娇本也无需这般紧张,只是里头躺着的人却是曾被殷朝四下通缉的罪徒,而易之行亦在归来之后承认芝岚已在战役中亡命,因此天下之人皆以为芝岚已死,可如今她凭空从宫内冒出,还是从天子私兵的宫室内冒出,这又算是怎的一回事?如此,难免不叫人怀疑易之行与芝岚暗下的勾当,从而彻底让其假面袒露形迹,十几年来建立的民心与信任就此毁于一旦,这等惨烈的后果易之行想也没法想。
“温妃,其实这里头之人不过是朕新收的私兵罢了,是个女子,你无需惊惶,只要能力足够,哪怕是女子也无妨。好了,今日朕也乏了,我们还是快些离去以让此人好生歇息着吧,朕今夜去温妃的寝殿就寝。”
只要此刻能唬弄过去,易之行便会在不久后遣人将芝岚一举斩杀,毁尸灭迹,哪怕莫汐茹再生怀疑前来探看,她也没法寻出什么端倪了。这是天子的一腔愿念与即将付诸于行动的狠恶,可惜,芝岚似乎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下一刻,里头之人声音再起,只不过此回非停留于短促的咳嗽声,而乃芝岚确切的言辞了。
她怎的可能任天子就此离开?这岂非白白便宜了他却又同时高估了自己的性命?芝岚可不觉得在这之后自己还能有一线生还的可能,为了生还去展开适当的冒险也无妨。
“陛下,您便打此离去了吗?您当真……咳……咳……您当真……当真不顾岚儿的安危了吗?”
说实话,芝岚自己也不知今时为何会吐出此言,总之,她是铁了心妄图陷那不久前曾狠心‘弃绝’过自己的男子于不义的境地。
闻此言,天子满目震悚,彻底愣在了原地。喜欢朕的身子没有疾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朕的身子没有疾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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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