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好!”
王玄素拱手行礼,注意到郅正有些发愣,在行礼的时候顺手用胳膊肘捣了捣郅正,好心提醒。
“哦,叔父好,有礼了!”
郅正赶紧低头行礼。
“你就是苍鹰郅都的老三郅正?”
乳虎宁成冲着郅正微笑,眼光太过柔和慈祥,说话和风细雨,一点架子都没有,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如果换做在街道上偶遇,郅正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绝对看不出来,他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百官畏惧如虎的宁成。
“小侄正是郅正。”
郅正有礼有节,虽然心中讨厌,但没有丝毫表现出来,说明他成熟了,换在以前,那心里想啥都在脸上。
“令高堂身体可好?”
乳虎宁成在宁毅的搀扶下,缓慢地走到了郅正、王玄素跟前,一脸欣赏地看着郅正。
“有劳叔父挂念,我娘亲大人自然体泰康健。”
郅正这才敢直视乳虎宁成,他跟很多人对视过,如陇县县令陈千秋,那人的眼神总是不善,多是狡猾,平凉县令颢之茅,眼神十分正派,而乳虎宁成的眼神,如普通人一样,和善柔和,但这恰恰是其人最厉害的地方,那就是你从他的眼神中,根本看不透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心里在想什么,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他把这扇窗户关的死死的,一点光都射不进去。
这种人的为人处世的境界已经超过大部分人,喜怒不形于色,永远一副表情,越是看不透,越让郅正害怕,因为根本就猜不到这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不给你任何破绽,反而给人一种极其和蔼亲切的感觉,甚至是招人喜欢,想亲近一番。
“那就好,贤侄啊,老夫跟你爹那当年可是金兰之交、袍泽之情,没想到你能和毅儿延续上一代人的感情,太好了,叔父实在是有些感动。
你在长安也没有家,以后把叔父这里就当自己家,算半个少爷,家里的奴仆下人,谁要是不听你的话,告诉叔父,叔父好好收拾他。
还有这长安啊,比不得你们陇县,这里啊说好听点就是风云际会、诡谲汹涌,说不好听了,就是水深王八大,水浅王八多,谁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报上叔父的名号。”
乳虎宁成笑容可掬,伸出胖乎乎的手拍了拍郅正的肩膀。
“这就开始拉拢我了?”
郅正早就防着呢。
“多谢叔父厚爱,可长安城毕竟是天子脚下,大汉国都,我郅正行事低调,不会轻易招惹别人,如果有人招惹欺辱,自有大汉国法惩治,有劳叔父费心了。
郅正自然不会轻易也不会被乳虎宁成拉拢,一旦有求于乳虎宁成,那日后可就成为其爪牙了,郅正婉言拒绝,自己住在他家也是被迫。
“贤侄能这样想,那可就太好了,叔父我也不必操心了,早些休息吧。”
乳虎宁成依旧和善微笑,看向身旁的宁毅叮嘱道:“你一定要招呼好你的这个两个朋友,不可怠慢,别让人家说咱们宁家一点礼貌都不懂,听到了吗?”
“孩儿知道,那孩儿带着稼轩、玄素兄去厢房睡了。”
“去吧,你们之前赶了那么久的路,应该好好休息。”
“是,父亲。”
“叔父告辞!”
郅正、王玄素对着乳虎宁成拱手告别。
“走,稼轩,玄素兄。”
宁毅搂着郅正、王玄素就往西厢房走去,一边走还一边交代:“稼轩,你看看人家玄素兄,人家就不客气,你也千万一定啊,我家就是你们的家,一定不要客气,不要见外……”
乳虎宁成和管家看着三人渐渐消失的背影,准备回二堂里面。
“老爷,这郅家老三跟他爹一个脾气啊,又臭又硬,老爷好意,他竟然拒绝,真是给脸不要脸。”
管家跟在乳虎宁成的后面煽风点火,不是他坏,而是比较了解乳虎宁成,像老爷的仇人,就是他的仇人,甚至要表现的比主人还要愤怒,这样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让别人以为乳虎宁成是个非常大度和善容易相处的人,这也是当主人的高明,下人的无奈。
“籍禄,你不明白,这才是苍鹰郅都的儿子,如果要是跟那个什么王玄素一样,见到老夫又惧又怕还想着攀附,那他就不配是苍鹰郅都儿子,你懂吗?”
“老爷,我不懂啊,他是个什么东西,老爷给他,那就是给他脸,他不接着也要接着,可他呢,还挺会说话嘿!”
管家不明白老爷宁成在想什么。
“要么说你只是个管家呢。”
乳虎宁成和管家籍禄又进入二堂,乳虎宁成坐在上位,端着茶喝了起来。
“这样的人,老夫才喜欢,说真的,他还真像当年的我和郅都,只认死理,把什么国家大义装在心里,挂在嘴上,放心,在大势之下,所有人都会变的,迟早的事情。”
乳虎宁成眯着笑眼,看向二堂外的花花草草。
“老爷说啥就是啥,咱也不懂不是,不过,苍鹰郅都这厮还挺会起名,给这小子叫郅正,死了还想着让天下至正呢。”
管家又开始取笑郅正的名,想方设法的讨好宁成乳虎。
“是啊,这就是当年苍鹰郅都生前最大的愿望:天下至平(等)、至公(平)、至正(正道)。”
乳虎宁成又想起了当年和苍鹰郅都公事的一幕幕,玩味地人生,不同的选择有不同的境遇。
“这不是笑话吗?谁不知道这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人世,苍鹰郅都可真是个笑话,哈哈哈哈!”
管家嗤笑着,却看到乳虎宁成冲他微笑,赶紧闭上了嘴。
“不是苍鹰郅都可笑,其实当年文帝、景帝治下的年轻官吏,谁不是这样想,可是到头来呢?
周勃悲惨,贾谊屈死,晁错冤杀,周亚夫治罪,郅都自戕,冯唐易老,都是一个个悲剧。
老夫早就活明白了,要不然也活不到现在,像苍鹰郅都这种人,追求绝对的公平正义,不是他可笑,而是如果嘴里一直喊着公平正义的人,那只是还没有真正尝过权利的滋味。
可世上有几个真正尝过权利的滋味呢?”
乳虎宁成说完又喝了一杯茶。
“老爷高论!”
管家籍禄虽然听不大懂,但是继续讨老爷宁成开心。
“行了,从平凉县来的那个马商叫什么来着?”
“孟明举。”
管家籍禄一旁提醒着。
“安顿好了吗?”
“早就安顿好了,保命的二十万金也交了,同时交代了让他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绝对不会出现在少爷面前。”
“恩,不错,咱们家少爷啊,看着长大了,其实还是个孩子,有些事情现在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你一定要办好,一点差错都不能出,免得他伤心。”
乳虎宁成就担心宁毅什么都明白了,只怪自己一直暗中护着保着宁毅,他也是出于无奈,自己活成了自己年少时最讨厌的样子,他可不想自己的儿子也变成自己这样,老了也有这种遗憾。
“放心,已经派人暗中跟着少爷了,只要是去了孟明举经常出没的地方,就有人提前通知孟明举,让其消失。”
“好,但愿我儿能将这个美梦一直做到老吧。”
乳虎宁成这才继续低头看起了书简。
这一夜睡的十分安稳,不是郅正适应了宁毅的家,而是赶了许久的路,风餐露宿,太过劳累,不过这也算是郅正自讨苦吃,一路而来,他本来可以跟这宁毅享受,作威作福,在官驿行馆中休息,接受一路官吏的宴请,可他坚持住外面,谁都不见,所以这一路吃了不少苦,但也乐在其中,亲身观看了这个时候大汉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都记在心里。喜欢汉律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汉律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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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