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姑娘和星儿两人站在船舷之后,耳朵则听着那边传过来的声音,两人之前一直这么站着,又听那位曹公子讲故事讲了这么久,此时腿脚倒也有点酸麻,不过为了不引起那边的注意,此时也只好轻轻的用手捶捏着自己双腿,活动一下腿脚。
“小姐,那位曹公子至少讲故事讲得是极好的,倒也不枉我们如此枯站这么长时间……就是不知道接下来的诗词会是什么样的。这位曹公子本身就是从江宁来的,又是姓曹,会不会就是之前才名远传至咱们扬州的曹奕曹公子啊。”星儿此时开着玩笑说道,当然她自己对与自己说的这位曹公子有可能就是江宁第一才子曹奕这件事也是不信的,这只不过是她和小姐说笑的话头罢了。
月姑娘也是微笑着摇了摇头,一幅就你话多的表情乜斜了星儿一眼……
她们之前在扬州,早就数次听闻江宁第一才子的才名了,先是中秋诗《秋江花月夜》和中秋词《水调歌头》,随后在重阳节过后又传来了两首《醉花阴》和《定风波》,这个月姑娘就非常喜欢《醉花阴》这首词,据说还是江宁第一才子曹奕送给一位青楼姑娘的,至于那位姑娘叫什么名字,倒没有传到扬州来,但是才子佳词赠佳人是作为一桩美谈被人传颂至扬州的,所以也给这首词增添了供人茶余饭后讨论的话题。
月姑娘最喜欢其中下阙的最后三句“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以黄花喻人,以瘦暗示相思之深,言有尽而意无穷,将千回百转的感情用寥寥几字描绘的淋漓精致,甚至她自己内心都有想过,若是有这么一个才子写出这么一首词送给自己,自己是否也会芳心暗许于他……
尽管这个江宁第一才子曹奕的名声虽然在扬州传的响亮,不过大家对于他的其他消息却并不是知之甚详,甚至就连他几岁,是否婚配,出身如何,有否功名在身等信息都一概不知,这也是这个时代信息传播的缺陷,甚至还有人猜测这个曹奕其实是一个四五十岁的风流名士,否则断然不会写出如此才情横溢的诗词。但也有人反驳曹奕肯定是个年轻人,不然也不会之前都没听说过他的名声,他今年就突然一下子冒了出来,而且既然被冠以“江宁第一才子”,才子的名号,想必年龄也不会大到哪里去,毕竟可没有四五十岁还称为才子的惯例,一般到了这个年岁,早就功成名就,官爵等身了,不是被尊称为公就是被敬呼为老,哪还能被人冠以才子名号呢。
这江宁第一才子曹奕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而且根据江宁那边传过来的消息来看,这个曹奕为人极为低调,平时从不参加各种风流名士才子书生的聚会,而且不管是作诗还是赋词,平时作品都极其稀少,但是只要是他挥笔写就的,又无一不是绝妙之作,甚至都有曹奕出品,必属精品的笑谈。
这边月姑娘和星儿两人还在船舷之后等待着,那边的鱼幼薇和红袖等人也是一脸期盼的看着曹奕,他们对于公子的才情向来是比公子自己还要有信心的,在她们看来,公子不存在写不好和写不出的诗词,只是看公子愿不愿意写罢了,毕竟他们都已见识过公子无数次的超强发挥,关键写诗作词就跟不需要思考一样,仿佛“文章天成”这个词就是为他而说的。
往常曹奕写诗作词,确实都是写出来的,只是如今在船上,虽然风和日丽,但是行驶在江面上还是会有一些颠簸,不太适合书写,所以曹奕也就没有要求她们将纸墨笔砚端出来,而是在众人的无尽期盼中,润了润桑子……
“何处望神州?”这句问话只是曹奕以白话一般的语调说出来的,既没有一般吟唱诗词的抑扬顿挫,也对不上这句词意的豪阔本义,甚至似乎还带着一点笑意。
船舷后的月姑娘微微皱了皱眉,觉得这位曹公子吟诗,哦,不对,他甚至没有吟,只是说,说诗“说”的太不认真了,一点都没有严肃对待,光从他说完之后的笑意就能让人感知到有一种儿戏的感觉,不过这还只是第一句,现在已经初步可以排除这是一首诗了,如果是诗的话,那这起句也实在是太过白话……所以有极大的概率是词,至于好坏则要看后续的内容。
月姑娘看了一眼星儿,又继续凝神静听那位曹公子的“说”词。
“满眼风光北固楼!”
月姑娘暗自点头,她自认为之前她所接触的文人才子不在少数,且大多数的人都会在她面前展示各自的才华,吟诗作赋唱词更是常有的事,所以她虽不是什么诗词大家,但是鉴赏一首诗词好坏的能力还是有的,光从这位曹公子的前面两句来看,倒也贴合那位幼薇姑娘提出来的“游北固山怀古”的命题,只是不知道后续的内容将会是怎样的,此时她已经越发的期盼起来。
“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
那边曹公子的话音刚落,这边霎时就有一种“纵观千古成败,往事悠悠,英雄往矣,只有无尽长江水依旧千年如一日,滚滚东流“的画面感浮现在月姑娘和星儿两人的心间,月姑娘甚至都没有发现自己原本正在揉捏双腿的手此时紧紧握成拳状,并微微颤动着。
这个画面对于从小在润州长大,并不知道游玩过多少次北固山和多景楼的她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描写的就是在北固山多景楼上往下俯瞰万里长江的画面,从三国孙权、刘备甘露寺并肩赛马,到梁武帝登北固山御笔题书“天下第一江山”,再到宋武帝迁居于此,立两伐中原之不世霸业……千年以来,多少英雄豪杰于此金戈铁马,气吞万里。
所以当这位曹公子将上阙念完的时候,月姑娘才会有如此激动的心情,她虽为女儿身,但自小在京口润州长大,也多少沾染了雄跨东南两百州的豪阔,可以说是巾帼不让须眉,她想起之前那么多文人才子写的诗词,此时尽觉得是莺莺燕燕蝶戏花间,远没有这首来的意境升华。
甚至此时在月姑娘心中,将这半阙词和盛传已久的《水调歌头》做了对比,后者虽然堪称中秋绝唱,也当起的豪迈一词,但在她的内心中,觉得这位曹公子此时吟唱的半阙词更加豪壮,也更为气魄阔大。月姑娘稍微收敛了自己内心的澎湃之情,忍不住探出头来观看站在那边的曹公子,慢慢地等待着他将下阙念出,似乎此时,她也没觉得他的“说诗”像刚才那样令她略微不喜,反而觉得这样才是真阔达、真豪迈……
“年少万兜鏊……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月姑娘耳中传来曹公子往下“说”的下半阙词。
“……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月姑娘呆愣在那里,口中默念着这两句话,之后眼神越来越明亮,也越来越炙热……
这首词通篇三问三答,互相呼应,感怆雄壮,意境高远,绝对是她生平仅见……
“怎么样?这首《南乡子》作为补偿送给你,你可还满意?”那边又传来了曹公子的声音。
月姑娘口中一直默念背诵着这首《南乡子》,不过耳朵还是朝向那一边,从这首词开始,这位曹公子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已经上升到顶尖才子的形象认知了,在月姑娘看来,只凭这一首,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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