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千烛怔在原地许久,是苏惟扯了扯她的袖子,才让她回过神来。
“岳姐姐,你怎么了?”苏惟问道:“我叫了你好几声了。”
岳千烛双手覆在肚子上,牵扯嘴角笑了笑说:“没什么,只是有点惊讶而已。”
“哦。”苏惟说:“别说岳姐姐惊讶了,我当时听到圣上要微服出巡的消息后也很惊讶。”
岳千烛:“圣上为何要微服私访?”
苏惟双手交叠撑着下巴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圣上突然决定微服私访没有告知左右去哪里。只是点名让我陪同,让沐胜将军沿途护驾。”
“沐胜将军来了?”岳千烛问。
苏惟点头:“嗯。一路上只有我们三个人,到了凰城城外,沐胜将军去了神远军军营。我和圣上乔装进城。”
岳千烛:“这么说来,其他人并不知道圣上来了这里?”
苏惟:“并不知道。”
岳千烛心中存疑,在朝中这么忙的情况下,圣上还要出巡,实在搞不清楚为什么。难道只是要见夏沐濋?岳千烛记得夏沐濋其实与圣上是有过约定的,只是她并不知道这个约定是什么?难道圣上是因为这个约定而来?
两人又是闲聊了一会儿,岳千烛显然依旧没有刚才的兴致,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苏惟的话,好在苏小话痨一直都是自己说着,所以并没有什么介意。
约过了两个时辰,苏惟一路舟车劳顿,吃过午饭后就被安排到客房休息。岳千烛坐在房间里想圣上来的各种可能性,直到房门再次被打开。
岳千烛看到来人怔在软榻上,见到来人迈进门槛,她才抱着肚子缓缓起身,来到那人面前,端庄行礼。
“臣女,拜见圣上。”
初仁皇帝嗯了一声:“你身子有孕继续回去坐着吧。”
岳千烛收起礼数,微微歪头看着打开的房门,可是门外空无一人。
“朕让濋儿回去歇着了。”初仁皇帝看穿岳千烛的目光,说:“是朕要找你聊聊。”
岳千烛一顿,重整心情后微笑着看着初仁皇帝道:“是。”
说完岳千烛来到门前,瞟了一眼左右确实不见门外有人,于是将门关上,脸色冷峻。
初仁皇帝的这次到来十分的简单,完全不是九五至尊的模样。他进屋子没有说话,而是四周环顾了一下,除了私人的卧房,初仁皇帝将其他地方都走了一圈儿。
“朕这次来就是过来看看,你不必拘谨。”初仁皇帝抬手指着软榻又说了一遍:“别站着了,坐吧。”
微服私访就没有那么多说道,初仁皇帝肯亲切,岳千烛不好说一个不字,所以坐到软榻上。只是即便是坐着,她也尽量保持该有的仪态,看着初仁皇帝继续打量房间。
初仁皇帝到了书几前,他拿起桌上摆放的字帖,看了一下,问说:“在练字?”
“闲来无事,打发时间。”岳千烛答。
初仁皇帝双手拿着白纸,仔细看上面的字,满意的说:“是在练你父亲的字。”
岳千烛闻言,略微激动的说:“圣上认得我父亲的字?”
初仁皇帝点头:“认得!当年朕在黔地起兵,岳凌是朕的军队文书,一手好字天下皆知。朕怎会不记得。”
那——
岳千烛很想问问圣上,既然非常认得父亲的字,六年前为何没有辨认出通敌叛国的书信其实是模仿的字体?
初仁皇帝放下手中的字帖说:“可惜,很多年不见岳凌的字,不仔细看还真认不出来了。”
岳千烛心中苦笑,苦笑自己为什么要有刚才冲动问话的想法。圣上说他认不出来了,是真的认不出来,还是——
“沐王妃。”初仁皇帝的话打断岳千烛的思想。
岳千烛一愣,从软榻上惊起。她没有听错吧,圣上就叫她——
“怎么?”初仁皇帝见她冷不丁的站起,说道:“还不习惯?”
岳千烛没有回答。
初仁皇帝笑了一声说:“你的沐王妃是沐王所请,朕赐婚。即便没有大婚礼成,身份是跑不了的。如今你肚子里的还是沐王府的孩子。外面的人叫你一声沐王妃,不算越界。”
岳千烛沉默了一会儿,没想到圣上会特意提起称号的问题,有圣上的认可就是给了她一个定心丸,至少不会被这等事情所扰。
片刻后,岳千烛再次微微行礼道:“谢过圣上。”
初仁皇帝随便坐在一个案几后面,着说:“朕来不是听你说感谢的。而是听你说,你想要知道的事情。”
岳千烛不明白圣上指的是什么?
初仁皇帝看出岳千烛脸上的茫然说:“你难道不想知道岳家案后,朕的处置?”
岳千烛做梦都想知道岳家案平反后,那些借着岳家作为踏板的官员该如何处置!她日夜期盼陷害父母死亡的人都得到应有的下场。但是她深知,在没有将唐路绳之以法之前,她是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动这些恶人。
尤其是已经根深蒂固的薛党。
想到这里岳千烛已经没有刚才的焦躁,反而平静下来。她来到圣上的案几面前小心翼翼的蹲下,恭敬的为初仁皇帝倒了一杯清水后,抱着隆起的小腹起身,后退两步站好,淡淡的说:“圣上的处置自有圣上的道理。臣女只是期盼岳家的冤屈能够伸张,以告慰父母在天之灵,这些臣女就很满足了。”
初仁皇帝握着水杯,轻笑一声:“你现在觉得你已经告慰岳凌夫妇的在天之灵了?”
岳千烛一顿,不过一露出标准的微笑:“只要臣女与弟弟能够好好过以后的生活,就算是告慰了。臣女能做到的只有这些。”
初仁皇帝笑而不语,低头将茶杯的水饮尽:“你送给安和王的信还在朕手里,里面涉及鲁朝皇子的模拟笔迹证据。你现在不追究,还真是好气量。”
那是一封唐路模仿夏沐濋的笔迹写给岳千烛让她前往由州的信。岳千烛大胆猜测,当年唐路同样模仿父亲的笔迹假意与鲁朝大臣联络。因为就是那封岳家与鲁朝之间来往信件成为日后岳家叛国的“铁证”!
岳千烛之所以对薛清平等人充满恨意,就是因为他们不顾真相,仅靠一封假冒笔迹的信件就逼死她的父母。如今岳家案翻案,但是他们依旧没有付出应有的代价!
岳千烛一时半会分不清圣上是对自己的夸赞还是讽刺,只能报以微笑。
初仁皇帝说:“相比之下,濋儿倒是对岳家案的余情很是关心。”
“他——”岳千烛意识到自己有点急躁,立刻稳定心绪说:“沐王爷与您说了什么?”
初仁皇帝:“说了,说的还不少!就差给朕拟写一份名单,让朕依次去问罪!”
岳千烛轻轻蹙眉,她相信夏沐濋可能会为岳家说话,但夏沐濋绝对不会如此冲动做出拟写名单这等冲动的事。而且夏沐濋虽然不曾告诉过她什么,但是岳千烛能够猜到他有他自己周详的计划,会一步一步按照计划行事,所以不会做出画蛇添足的举动。
岳千烛会无条件的相信夏沐濋,所以针对圣上说的话,她不会全信。
“王爷一直惦记臣女,如今又是处处忍让臣女,一心期盼孩子的到来。”岳千烛抱着自己的小腹,突然叹气说:“自从薛督军来到凰城后,将凰城搅得的是一团浑水,王爷天天照顾我的时间还不够,哪有时间去考虑其他的。别说岳家案了,就是白晨知府手里家长里短的案子他都让白晨自行处理。”
初仁皇帝是试探岳千烛对岳家案尾案的态度,没想到她与自己打了个哈哈,先说不认为夏沐濋会拟写名单,后说凰城忙的不行,夏沐濋不会出手再掺和岳家案,最后总结都是薛谟给凰城弄的一团乱麻。
初仁皇帝微笑,这姑娘是给他转意话题呢,顺便告了薛谟一状。
岳千烛对圣上申请说:“与其谈我家的陈年旧案,臣女现在更关心的是凰城的事。圣上还不如多派几位官员帮帮忙呢!”
岳千烛的叹气声更大,一副十分焦躁的模样摸着自己的小腹。
初仁皇帝瞧见,他也是做父亲和夫君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女子孕期情绪跌宕起伏。尤其入城的时候就听闻,为了缓解沐王府王妃说不清的情绪,沐王爷可是日日带着她逛街舒缓,俨然一对平凡的小夫妻。
现在看到岳千烛脸色的急躁,想来她的情绪又不自控了。
初仁皇帝不想与儿媳妇再谈下去,看她的样子也是什么谈不了。他只是来看看岳千烛的态度,见她态度还算平静,那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你确认不想问朕,朕的打算?”初仁皇帝最后问一遍。
此时的岳千烛额头渗汗,焦躁的不得了。她刚想抬手给自己扇风降温,想到自己是面对圣上,立刻双手扣住不让自己这么失态,立刻加快语速说:“圣上英明,肯定会继续跟踪岳家案的进程,至于案件如何收尾,臣女是不懂了。”
岳千烛考虑到肚子,微微行礼道:“若是案件依旧存疑,还请圣上给臣女做主!”
话说了一圈又说回来了。
岳千烛的宗旨就是,她虽然十分好奇岳家案的收尾,十分想让那群人得到报应。但是她不能表现的那么有野心。她必须要平静,必须要表现的自己已经无欲无求心满意足。因为她现在不仅是为岳家挣个清白,也要为考虑夏沐濋的处境。
初仁皇帝微服私访到凰城,原因肯定不简单。在知道原因之前,岳千烛能做的就是维护好夏沐濋,哪怕装作一问三不知的傻子她也心甘情愿。
初仁皇帝审视岳千烛,看着她脸上的汗,感觉哪里不对,但是又找不出哪里不对。归根结底,或许就是孕事影响了她的心境。
“也罢!你就安心待产!虽然大婚依旧推迟,但是朕会给沐王府的世子无上的光荣!”
“谢主隆恩!”岳千烛小心翼翼的要跪下行礼,就被初仁皇帝给阻止:“行了!朕是微服!没那么多礼数!”
岳千烛笑着,脸上的汗珠更重。
“叫你的丫鬟进来吧!”说罢,初仁皇帝自己打开门,向外走去。
冬云在不远处的长廊等候,看到有人出来,连忙跑进房间,一眼就看到看上去十分虚弱的王妃,向软榻方向移动步子。
“娘娘!”冬云跑过去扶着岳千烛坐下,拿出手帕擦着她额头上的汗:“我去叫大夫过来。”
“别去!”岳千烛放下紧张感,脸瞬间变白:“我只是有点累了而已,不用大夫,不然王爷该担心了。”
冬云一边给岳千烛擦汗,一边气鼓鼓的说:“是不是刚才那个什么贵宾气到娘娘了,我找他算账去!”
初仁皇帝将自己的身份隐藏的很好,除了沐王府认识他的人以外,是任何人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岳千烛被冬云逗笑了,拉着她的手说:“普天之下,没有人能找他算账。”
“那有什么不能!就算是婢子不行,还有王爷呢!”冬云耿直,就想给自家娘娘出口气。
岳千烛让冬云扶着自己躺下,笑着说:“你听说过哪家儿子找老子算账的吗?”
“那是自然——”冬云突然愣住,单跪在软榻前惊讶的说:“王爷的老子,那岂不是——”
岳千烛点头。
如果有一道闪电会劈过来,冬云一定觉得是在劈自己!王爷的老子不就是当今圣上!她居然要找圣上算账!
岳千烛握着冬云的已经被吓到冰凉的手,宽慰她说:“他是微服出巡,你不知道很正常。只是现在知道了,可千万要保守秘密。嗯?”
岳千烛看到冬云呆楞住,晃了晃她的手叫着她:“冬云?冬云?”
“哦!”冬云缓过神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家娘娘。
“你怎么了?”岳千烛安慰她说:“只是见了圣上而已,没什么的。”
冬云呆呆的说:“娘娘,我好像惹祸了。”
“什么?”
冬云:“我刚给暖阁送去糕点,拿的是厨房昨天剩下的,好像要坏掉了!”
“哈?”这次轮到岳千烛惊讶。
冬云立刻站起来就像外面跑,一边跑一边大喊着:“我能救回来!一定能救回来!”
于是从那天午后开始,沐王府流传着陈领军和秦统领同时吃坏了肚子并请大夫的笑话。
原因很简单。
冬云对新来的“贵宾”不怎么上心,所以在午后的茶点准备上,她就没有那么认真。想着大家吃完午饭应该吃不下其他的东西,就将昨天剩下的糕点摆放到暖阁。
事实上,初仁皇帝的确与夏沐濋在暖阁议事,但是在吃东西十分有天赋的夏沐濋,发现糕点有点稀松不成颜色,所以就端出去交给秦绍星让他扔出去。
秦绍星这个二愣子,以为是糕点不合圣上口味,想着扔了怪可惜的,所以就自己吃起来,还给经过此处的陈致两块。
陈致在想事情,没有考虑秦绍星送来的东西,直接张口吃掉。匆匆赶到的冬云还是没有来得及阻止他们,不过冬云也瞬间放心下来。
所以当晚,陈致和秦绍星差点没死在茅房里,冬云为了自保,当晚申请住在主卧的前厅,时时刻刻看着王妃娘娘。
因为这个,岳千烛笑了一个晚上!喜欢我摘梨花与白人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我摘梨花与白人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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