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念华被岳千烛的牺牲吓到了,原以为她最好的归宿就是解决完岳家案,可以在夏沐濋的宠爱下苦尽甘来度过往后余生。没想到在这之后,她还下定决心做更难的选择。想要对付鲁朝太子,不牺牲点血肉怕是难以达到目的。
如此,夏念华说不出话来。她看了一眼窗外,外面天色已入深夜,不宜再谈伤怀的旧事。她叹了一口起身准备离开,刚开门就看到了夏沐濋站在门口,瞧他的模样,应该是站了一会儿,那刚才的话,他岂不是——
“夏沐濋?”
听到夏念华的声音,岳千烛豁然转身,便看到站在门口的夏沐濋,他双手拢在袖中,脸上是看不出来的神情。
夏念华左右看了一眼两人,无奈的走出房间离开沐王府。
门外是看不清神情的夏沐濋,门内是缓缓站起身震惊的岳千烛。两人相视,彼此明白对方的心意。
夏沐濋伸出手,摊开手掌,缓缓而平静的开口:“回去吧。”
岳千烛借着月色看清夏沐濋眼眸中的温柔,他明明听见了,他明明已经知道自己不会与他长相思守,可他还是伸出了手。
“嗯?”见岳千烛不回应,夏沐濋又说了一遍:“回去,我冷。”
岳千烛走过去,将手握在他的掌心,手这么凉,他一定在外面站了很久。
夏沐濋反手握住岳千烛,带她离开茶室向房间走去。
岳千烛跟着他一路不语,但她还是止不住的发抖。她不是冷而是怕,她怕自己的话让他们之间好不容易修复的隔阂又产生裂痕。
岳千烛是喜欢夏沐濋的,可是她也是最抗拒他的。
夏沐濋一路没有说话,步伐很慢,好像只有握着她的手慢慢的带着她走,她就不会着急后退。夏沐濋用了很大的努力和坚持才使自己面对自己的内心,才让岳千烛可以不用躲避的去承认自己。可现在她还是要后退,只是因为不想连累自己?
这听起来有多好笑。
就像是六年前,岳千烛选择逃婚来不让夏沐濋抗旨难办。如今她还是选择后退,只因为他们接下来可能会面临的困境。
不过,岳千烛没有变,夏沐濋已经变了。六年前他得知消息后还会不知所措,但是六年后他已经做好了留住岳千烛的所有准备。
只要,她不走。
岳千烛跟着夏沐濋回到房间,这是她的房间,不过夏沐濋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的手被夏沐濋松开,随后她就看到夏沐濋解掉身上的外袍放在一边。
他走到岳千烛的身前,低头俯视说:“天色已晚,我们休息吧。”
岳千烛受不了夏沐濋的沉默,哪怕他发火质问也可以。这样沉默的夏沐濋,让她越来越担心,自己说的话比自己想的还要伤他多深。
夏沐濋刚要转身,被岳千烛拉住衣袖,他回过头看向她,她一直低着头,一直看不到情绪。
岳千烛双手拽着夏沐濋的衣袖,问道:“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夏沐濋轻轻拽出自己的衣袖,面向她说:“问你什么?”
岳千烛感觉手心里一空,这句反问让她更加确信自己已经伤害到他了。
夏沐濋伸手抬起岳千烛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她的双眸中满是哀怨,本是可以让夏沐濋止不住的怜惜的眼神,此时却像一把刀子划过他的心。
他说:“是问你又想抛弃我一次?还是再次不信任我?”
夏沐濋向前迈一步,距离岳千烛更近一步,接着说:“岳千烛。从六年前开始,你到底有没有十分信任我的时候?你上一次擅作主张的离开,让我措手不及,方寸大乱。因为我的无能,让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你觉得姐姐的死,神远军将士的身亡是压在心头的石头。那我呢?”夏沐濋咬紧自己的牙齿后缓缓的松开,说:“你知不知道,我还要承担州府失落、朝中施压、百姓哭嚎!还有你——”
夏沐濋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心脏说:“我不仅要承受失去亲人和兄弟痛哭,这里还要疼失去爱人的痛苦!”
那一天,夏沐濋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亲人,没有将士,没有爱人,没有州府,没有以后上阵杀敌的机会。那一天,夏沐濋不得不开始学着耍权谋,玩手段,步步为营,小心谨慎。
“可是我不怕这些。”夏沐濋松开岳千烛,向后退了两步,说:“我怕的是,我身后空无一人,我最难过的时候无人安抚我,告诉我,我都可以一一将他们讨回来。”
那时候的夏沐濋是多希望岳千烛就在自己身边,纵然万人阻拦他也要将她放在自己身边。即便多年过去,经历无数痛苦和仇怨,但是夏沐濋从来没有对岳千烛产生过一丝一毫的恨意。因为他信任她,相信她的情非得已,无条件的相信她的一切。
因为他夏沐濋因为初次心动都爱惨了她。
可是,她走了。那个雪夜,夏沐濋倒在血泊中,亲眼看到她走了,顺带着扯断他所有的心绪。
如今,她又回来了。可是她还是要走,还是选择自我牺牲去接着成全某人。这不是伟大,而是愚蠢,她傻到自己还以为自己控制一切。
岳千烛的眼角是止不住的泪流。六年已过,两人从甜蜜到相隔再到重遇,岳千烛只管思念着自己的内心的往事,以为自己一走了之,时间会抚平夏沐濋的伤口。是她太自私了,她为什么就想不到经历众多失去的夏沐濋是如何度过那段难熬的岁月。
她上前一步,想要伸手去摸摸夏沐濋的脸,可是那张脸明明近在咫尺为何远在天面?她还有没有资格去成为可以安慰他的人?
她终究还是停住了。
夏沐濋看到她突然停住不前,心中的期待瞬间被落空。他轻笑一声说:“现在我已经不需要身后有人,安慰是年少才需要的东西。”
夏沐濋拿起脱掉外袍披在身上,目光向前越过岳千烛的身侧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口他停下来,说:“你可以不信任我,也可以继续向后退。不过,我的计划还会实施,这是我目标。本王也会让你,得偿所愿。”
砰!夏沐濋摔门而出!
岳千烛知道这次夏沐濋是真的生气了,还是哄不好的那种,他的心真的痛了。
岳千烛一夜未眠,心里堵着石头喘不过气来。所以等她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头昏脑胀,眼圈发黑。来伺候的冬云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家小姐得了什么重病,急着去找大夫,幸亏被岳千烛给拦了下来。
“小姐,今天您还要和赵美人一起出门呢,这副憔悴的样子可怎么办啊?”冬云忙着给岳千烛盖黑眼圈,一想到自己小姐的容貌如此憔悴,肯定要输给西院那位花枝招展的女人。冬云就满心的不舒服。
岳千烛被擦了两下就没让冬云再扑粉。她之所以答应赵娡欢一起出门逛街的邀请,不过是为了放松一下。可是经历昨夜,岳千烛已经没有可以出门放松的意志,想着一会要不要推了赵娡欢的邀请。
岳千烛简单的梳洗打扮一番便出了门,刚走出院子正好碰到细心装扮的赵娡欢正光彩夺目的走过来。府中有如此佳人确实耀眼,难怪贺寒生在以为赵娡欢是夏沐濋女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爱慕于她。此等女子,只是一看就会心情大好。
岳千烛看着赵娡欢如此高兴的准备出门,为了不扰她的兴致,还是陪她一次吧。
“我的小千烛!”赵娡欢走过来。
冬云撅着嘴躲到小姐的另一侧,自从上次被赵娡欢训过之后,她是害怕了这个母老虎。当她听说赵娡欢在王府中更是王府主母的地位,冬云更是对她恐惧不已,担心哪天自己的口不择言,小命丢到她那里去。
“美人。”岳千烛回应她。
赵娡欢今天心情特别的好,笑着对岳千烛说:“以后别叫美人了,生分!我比你大上两岁,叫姐姐!”
姐姐?有这样的一个姐姐着实是幸运。
岳千烛改口说:“以后我管你叫赵姐姐如何?”
“当然可以!”赵娡欢看着一旁的小丫头说:“小冬云,你家小姐叫我赵姐姐,你还是得叫我美人。”
冬云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的说:“知道了!”
其实她更喜欢叫赵娡欢是西院的女人!
赵娡欢逗完冬云才仔细看岳千烛,脸色憔悴的很,完全看不出生机来。她拉着岳千烛过来,手臂挎着她一边向府外走,一边狡诈的说:“我听说昨晚沐王爷在你房里,瞧你的模样被折腾了一晚上吧。”
岳千烛倒吸口凉气,忙着捏赵娡欢的手臂,说:“姐姐别乱说,什么——折腾不折腾的。”
赵娡欢抿嘴笑,低声说:“闺中之乐倒也不算是折腾!”
岳千烛真是快羞死了,被赵娡欢这么直言简直是就是脸红之举,她连忙说:“没有。昨夜沐王爷不在我房里。”
“啊?”赵娡欢没想到:“他去哪了?”
昨夜之后岳千烛就不知道夏沐濋的去处,早上问冬云,她也不知,想来应该是离开王府去军营了。
赵娡欢见到岳千烛神情低落,开口说:“他爱去哪就去哪吧,不影响咱们逛街就行!”
三人来到街上,好久没有在凰城逛街,赵娡欢都快想念成疾。她手里握着钱袋,从脂肪铺子到布匹铺子,从首饰店到裁缝店,她是把凰城的几个大商铺都逛了一个遍。那些商家看到好久不见的财神爷来了,更是好吃好吃的招待,多赚她一笔。
然而赵娡欢也没有负大家希望,几乎是扫货的水准,将自己看上的全部收入囊中。
冬云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花钱如流水的女人,一边羡慕赵娡欢的财力,一边心疼沐王府的银子,都被这女人给败坏光了。
岳千烛对她解释说:“美人的钱都是她赢过来的,不必担心她花钱。”
有了这句话冬云可是来了兴致,一边帮赵娡欢拿东西,一边还忽悠她多买一些。赵娡欢感觉终于有人懂她花钱的点,十分的欣赏冬云,不仅与冬云逛的积极,更是给冬云多量身定做了几件衣服以表英雄所见略同。
看到两人逛街如此兴奋,今日提不上劲头的岳千烛也跟着高兴起来。
店铺里的东西一马车一马车的送往沐王府西院,赵娡欢还在与冬云商量一会去哪逛,就听到街上传来马蹄之声。
“小心。”岳千烛将兴奋到不能自己的冬云扯到身后,看着一个盔甲士兵急马背向南边。看士兵的穿着不是神远军的人。
“千烛!”赵娡欢抓住岳千烛的手臂看着远去的身影,问道:“那个方向是不是沐王府?”
岳千烛:“是。”
赵娡欢:“那人盔甲是不是——”
岳千烛很肯定的说:“安宁军。”
赵娡欢提起裙子说:“快,我们回府!”
淮南安宁军急奏黔地沐王府,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有关于兀察的事,另一种就是关于怜霜的事。但是不管是哪件事,在岳千烛心中都是同等重要。
三人一路跑回沐王府,直接奔向夏沐濋的书房,看到书房门打开直接跑过去停在门口,三个女人筋疲力竭,岳千烛和赵娡欢各扶着一个门口大喘气,冬云索性直接坐在外面的台阶上喘不过气来。
夏沐濋还在低头看信,听到声音就看到门外赶来的人,一眼就盯上岳千烛憔悴到发白的小脸。
岳千烛感应到夏沐濋投来的目光,她抬头对上夏沐濋双眼,两人昨夜的尴尬处境还在,这只是不给夏沐濋一个她们为什么跑过来的理由,始终是不合适。
她说:“我们在街上看到安宁军的传信兵,担心出什么事,就回来看看。”
赵娡欢倚在门口,喘着粗气说:“出什么事了?”
夏沐濋放下手中的信,说:“怜霜死了。”
什么?岳千烛不相信的皱眉,她怎么会死?
“真的?”赵娡欢惊呼。
夏沐濋将信抬起来递给她,赵娡欢走进书房接过信,上面确实是贺寒生的亲笔,写着怜霜已死,以及罗列的理由。
赵娡欢一边看信一边哈哈大笑:“贺寒生总算做了一件痛快的事,这种伤人性命的细作,死不足惜!”
赵娡欢恨鲁朝的细作,尤其是女子细作。如果当年沈统领不是心善在战场上救下一个女子,又怎么会落入鲁军的圈套,战败而死!鲁朝的细作,就是该死!
赵娡欢痛快,多年的怨气终于狠狠的出了一把。她哈哈大笑,眼角落出眼泪,最后由笑转哭,失去了一身力气摇晃着走出书房。
冬云担心她出事,立刻跟了上去。
岳千烛不敢确认的说:“她,真的死了?”
夏沐濋点头:“我有话问你。”喜欢我摘梨花与白人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我摘梨花与白人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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