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血债

    五年前,唐路带人杀戮由州驻守将士,齐越史称“由州劫难”。因为由州劫难事发突然,黔地之主夏沐濋用因为手筋被挑,重伤昏迷。所以直接由神远军主将罗进担起大人驻守黔地。
    上京城朝堂接到关于由州劫难的原因密信,上面写着“淮州侯岳凌叛变,出卖由州地图”。
    此时岳千烛已经逃婚,包括由州在内的三座州府几乎是一夜之间全部覆灭,再加上夏沐濋重伤的消息也牵动着初仁皇帝的心。
    国恨家仇挤在一起,使得初仁皇帝和满朝文武皆愤愤不平。圣上下旨立刻将淮州侯府包围,捉拿岳凌,派薛清平主审此案。
    岳凌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关禁府院,此时的他心力交瘁。州府失陷、女儿下落不明,这让岳凌不得不将所有的府兵派出去。所以当自己叛国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岳凌根本毫无招架能力,只得任人宰割。
    薛清平带兵前来,二话不说将岳家上下几十个口人全部控制,派人立即搜寻淮州侯府不得放过一丝痕迹。
    呼延庆就是这次带队的武将,此时的他还未入朝为臣,不过是一个军营的武将。他与薛清平算是熟人,曾经他想入朝为官所以一直都在打点薛清平。可惜薛清平虽然贵为国公,但手上的实权不高,几次推荐都不成功。
    呼延庆本以为这辈子只能做个武夫,没想到薛清平到黔地查案竟然带上了自己,并且承诺,如果将这次的差事办的漂亮,肯定能够入朝,而且位及人臣。所以呼延庆是用了平生所有的精力借助此案给自己搏一个荣华富贵。
    在岳家搜查,呼延庆找到几封岳凌与鲁朝权臣的通往信件,薛清平接过来只是看了一眼岳凌,再就没有说什么,只是吩咐看紧淮州侯府,便带人离开。
    岳凌不担心叛国案,他甚至乐观的以为,当今圣上一定会查明此事。可是他最担心的还是自己的女儿逃婚会连累到府中上下。即便岳千烛在临走之前已经断绝了与岳家的血缘关系。
    当晚,岳凌散尽家财让府中的男女老少离开侯府,薛清平看管的是岳家人,而非无辜的家仆。宫林临危受命将他们送出侯府,一一安排好。
    没过两日,薛清平再次带人来到侯府,拿出从岳家搜出的信件直接讲出这是岳凌叛国的罪证,并且他已经与鲁朝联系,承认与岳凌信件来往的就是鲁朝一位权臣。
    岳凌百口莫辩,直言要见圣上坦白岳家世代忠良,绝无叛国之心。薛清平不理岳凌的要求,让呼延庆带岳凌到发现证据的书房再次搜查。
    而这次呼延庆并没有搜查,而是警告岳凌。
    “黔地三州府沦陷,黔地百姓可都因为岳侯叛国痛恨侯爷你,要不是你们岳家,黔地怎能遭此劫难。”
    “老夫从未叛国!”岳凌反驳说。
    “啧啧啧。现在的情况,你判不判国有什么不一样吗?”呼延庆晃动着手中的长刀说:“现在证据确凿,证据在那摆着呢。圣上大怒,天下百姓要个说法,黔地民心要稳才是重中之重。”
    呼延庆说:“这证据呈到圣上面前,岳家可就是株连的大罪。令千金逃婚在外,岳家肯定罪上加罪。”
    岳凌不服说:“老夫要见沐王爷。”
    呼延庆说:“沐王爷还未醒,怕是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百姓可等不了沐王爷了。”
    呼延庆用手指弹着刀背说:“实话告诉你,薛国公没有要置岳家于死地的意思。只要岳侯爷承认罪名,夫人和公子还有外逃的岳小姐,都能免于死罪。岳侯爷,可要想好。”
    本是一生刚正的岳凌瞬间万念俱灰。他将齐越利益看过自家,他将家人的性命重过自己。现在薛清平将对天下百姓的交待和家人的性命要取决于自己的屈打成招。
    这是要逼死人啊。
    岳凌说:“还请让我想一想。”
    “当然。”呼延庆说:“半个时辰。末将在外面等着。”
    呼延庆离开书房,守在门外。
    岳凌立刻从书房里翻出一块棉布,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自己的忠君爱国之心写的淋漓尽致,也将今日岳府之遭遇,薛清平、呼延庆之的逼问写在布上。只是时间紧张、布长有限,岳凌写不了更多的东西,但他相信布上的数语能够体现自己的心境。
    他匆忙写完之后,将血书放在圣上赐的牡丹匣子里。他双手捧着匣子,他相信有朝一日岳家定能得到该有的清白。
    岳凌从书房出来,将咬破手指藏在袖中,可还是让眼尖的呼延庆察觉到什么。只是他没有说话,便带着岳凌来到前院。
    此时的前院,岳凌的夫人邹瑜和儿子岳千炀已经被押到院子里,岳凌见到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再次下定决心。
    “想通了。”呼延庆在薛清平耳边耳语着。
    薛清平非常满意,只要岳凌认罪,岳家叛国案一结,对圣上有交代,安抚黔地百姓。那他可是立了大功,扶摇直上指日可待。
    “岳侯爷,这是承认了?”薛清平再问。
    邹喻喊道:“承认什么?我岳家从不做叛国忘君的事,薛清平你不要想着让我们屈打成招!”
    “娘。”岳千炀毕竟年幼,看到眼前的阵仗和母亲的气愤,他害怕到已经泣不成声。
    薛清平不气不恼,说:“岳夫人,在下一直敬重已经过世的令尊邹将军,知夫人脾气,定知夫人不服。可如今铁证如山,夫人便没什么好说的。”
    邹喻用尽力气,挣开押解自己的两人,愤恨道:“那就让鲁朝权臣过来对峙!”
    薛清平可是怕现在刚烈的邹喻做出什么,让人继续押着她,说:“不知道夫人认为,在下事请鲁朝权臣过来快?还是找到逃婚的令千金更快呢?”
    “你——”邹喻明白了,薛清平拿自己的女儿威胁自己,那也一定拿女儿甚至是儿子的性命威胁了岳凌。
    她看向一言不发的夫君,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薛清平见邹喻不做挣扎,他看向岳凌说:“岳侯爷,可想好了?”
    岳凌沉默了一会儿,说:“想好了。”
    薛清平命人拿出证词,这是他草拟的,里面都是用岳凌的语气承认叛国的证词。只要岳凌按上手印儿,一切都将尘埃落地。
    “在此之前,我有话对家人说。”岳凌说。
    “可以。”薛清平答应。
    岳凌来到岳千炀身边,嘱咐说:“爹爹离开后,你要孝敬你的母亲,不要去找你的姐姐,她想你便会回来。爹爹留给你的不多,但有你喜欢的那个盒子。离开家的时候,拿着吧。”
    “爹。”岳千炀害怕级了,想要大哭,但他还要憋着,不能丢人。他不想离开爹和娘,他什么不想。
    岳凌拍了拍岳千炀的头,看着忍着不哭的夫人,微微一笑。转身看向薛清平说:“让我的儿子回避,我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父亲承担罪名。”
    薛清平还没有那么残忍,只要岳凌承认罪名,他都可以将就。他挥手,让人将岳千炀带下去。
    看到儿子走远,岳凌才看着呼延庆递过来的证词。突然他手一挥直接抽出呼延庆腰间的长刀,后退两步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老爷!”邹喻终于崩溃的大喊出来。
    岳凌对薛清平说:“我岳家世代忠心,绝不做违背圣心和百姓之事,更不会承认莫须有的罪名!薛国公想要给天下交待,大可拿走本侯的尸体!承认叛国罪名,绝非我之所为!”
    “岳凌!”薛清平这次慌了,他要的是证词,岳凌可以死,但不能现在死:“你想想你的家人,儿女!”
    “岳家子女绝非鼠辈,我相信他们定不会原谅一个承担罪名,屈打成招的父亲!”岳凌看向自己钟爱了一生的女人,那个十八岁便主动嫁给自己的女人,那个即便生儿育女爷爷将自己放在第一位的女人。
    岳凌对得起天地,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圣上朝廷,对得起一双儿女,但唯独对不起的就是邹喻。他曾承诺与她白发苍苍依旧一起看日升日落,可惜现在他要先走一步了。
    他微笑,一柄长刀斩断了所有的对得起。
    “啊!”邹喻大喊,挣开押着自己的两人扑倒在岳凌的尸体上。
    他下手很狠,不给邹喻留下一个可以喘息的遗言。
    邹喻喊着岳凌的名字,双手抱着他,贴近他的脸,可还是能感觉到他慢慢冰冷的体温。邹喻的哭喊声响彻岳府,岳府门外,那些不相信岳家叛国的百姓听到哭声,将大门踹开,被薛清平带来的兵挡在门外。
    他们都看到了院子的场景,岳侯爷死了,还是自杀。
    呼延庆说:“怎么办?百姓都看着呢。”
    岳凌死了,就没人承认证词。黔地百姓的心思在这个时候非常敏感,薛清平不敢与民心对抗,所以只能任岳凌的尸体横在庭院,无法拓印他的指纹。
    邹喻哭累了,双手抱着夫君的尸体,生无可恋。
    薛清平说:“岳侯爷畏罪自杀,岳夫人可有疑意?”
    邹喻轻笑一声,说:“原来这就是薛国公的手段。畏罪自杀?哼!哈哈哈!”
    她的笑让人胆寒。
    薛清平继续说:“案子还没有结,劳烦夫人跟我走一趟。”
    “走去哪里?去认罪?”邹喻轻轻放下岳凌的尸体,摸着他的胡须。自从岳凌开始蓄起胡须以来,一直都是她给打理的,可是这几日身心俱疲,她都忘了要为夫君打理胡须。
    邹喻坐在地上,看着薛清平,说:“我做了十八年将军女,二十年侯爷妻。三十八载都是不听话过来的,我为何要听你的?我的夫君宁死不屈服,我若跟你去认罪,岂不是辱没我的父亲和夫君的名声?”
    薛清平心道不好。
    “薛清平,我岳邹氏,难以从命!”说罢,邹喻直接拿起岳凌旁边的长刀,二话不说割颈自尽,追随夫君而去。
    岳凌和邹喻的相继自尽让薛清平的如意算盘打的一空,尤其是门外聚集了不少百姓,亲眼看到了岳家二老没有认罪的场景。
    薛清平揉碎呼延庆递过来的证词,喊道:“岳凌邹喻畏罪自杀,岳家叛国铁证如山,即刻结案!”
    无论如何,必须要坐实岳家叛国的案子。这才能保证他之后的计划,一切顺利!
    岳千炀被带到后院的之后,趁着送自己的人不注意,直接逃走。这里是他的家,哪里能跑的掉他实在是太清楚。他绕了一圈跑到父亲的书房,刚才父亲说的盒子绝对不是说说而已。那里一定东西。
    他跑到书房的时候就听见外面传来自己父亲自杀声音,他呆在原地,听着母亲嚎啕大哭,他忍着想要哭喊出来的声音,跑进书房。
    牡丹盒子就在那里,他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有东西,上面的血迹还没有完全干,岳千炀相信这是能够救岳家最关键的东西。
    岳千炀不断的嘱咐自己,不要慌乱千万不要慌乱,他还有母亲和姐姐等着自己,他是家里仅剩的男人,他要撑住一定要撑住。
    “夫人!”百姓的声音传到后院。
    刚刚跑出书房的岳千炀心都快碎了!
    “娘。”岳千炀忍不住了,刚想跑到前院可怀里的盒子将他撞的生疼。他停在原地,双手抱着头蹲下来,不住的哭起来。
    他才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刚刚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精力和魄力。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谁能告诉他该怎么做?
    “你在这。”
    岳千炀听到声音,一怔。他抬起头,看到呼延庆正看着自己。
    呼延庆看大岳千烛怀里的盒子,说:“怀里的是什么?”
    岳千炀下意识的抱紧怀里的盒子,蹲在地上试图保护住盒子。
    呼延庆只是笑了一声,将岳千炀打晕带走。
    留在地上的,不过一个空的牡丹匣子。
    如今。被呼延庆私自带走的血书就在岳千烛的手里,血书里的每一个字无不刺激着她的心,一点一点的让她失去知觉。
    爹、娘、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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