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舍
变故来得太突然，凤凌当下就愣在了原地，心里不止有突然被袭击的忧惧，更有在小菊面前被扯下面纱的惊诧。但小菊只是愣愣地看了看她，随即便抄起她的手拽着她跑起来。
凤凌甩了甩头抛开一切杂念，真是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要杀她。想来这圣女当真是一个高危职业，她来到南忆国近三年都活得好好的，可冒名做了圣女不过几个月就几次三番地有性命之忧，难怪白越会说南忆国的圣女没有一个能活过二十五。
可她怎么就没想到呢？南靖北虽然明面上不能把她怎么样，但是却可以来阴的啊，她竟然忘了这一茬。凤凌的目光落在前面拉着自己奋力奔跑的小菊身上，一颗心沉了沉。
虽然她也不想死，但将小菊拉到眼下这种处境中是她的不对，所以即便今日她真的难逃一劫，也一定要护下小菊这条性命。
方才那支箭一放，追杀的人便再不需要躲躲藏藏，再加上冬日的邱榕山人烟稀少，在这里真是毫无顾忌。凤凌看着林间越来越多的黑影，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
她可真是替他们选了个好地方。
对面都是训练有素有备而来的杀手，凤凌知道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所幸她之前来过邱榕山，记得附近不远处有一个半人高的矮坡，极为隐蔽，想来藏身应该是够了。
看准了时机，凤凌拽着小菊一起滚下了土坡。
两个人在坡下屏息静气了许久，听着脚步声在周边汇集然后又散开，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凤凌背靠在土坡边上，努力回忆着这里的地形。
记得上次路过这里时，她是因为想要摘树上的果子而失足摔了下来，果树就在土坡边上，如果以果树为中心，顺着西南方向一直跑是一定可以逃出去的。刚才听那些杀手的脚步声，他们应该是往东南方向去了，只要她时刻保持警惕，不断吸引杀手们的注意，小菊应该可以在天黑前出山。
在心里面盘算好了路线，凤凌握紧了小菊的手。那丫头被吓得不轻，满头都冒着冷汗，嘴唇也在打颤，只能发得出破碎的喘息声。
替她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凤凌努力平复着紧张：“小菊，你听我说，看到这棵树了吗？如果我估算的没错，顺着它的西南方跑就一定可以出去，你记得出去以后要立刻到将军府找付天卿来……”
“姑娘，”小菊大睁着一双泪眼，颤抖着打断了她的话，“你是什么意思？”
“他们的目标是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们两个都在这里迟早会被困死，必须有一个人出去报信。你去找付天卿，若我能活着等到他来自是最好，若我等不到……也要他来给我收尸。”
小菊哭着不停地摇着头，却转而说起了自己的身世：“姑娘，小菊是个孤儿，不知父母是谁，不知生辰几何，若不是四岁时被师父捡回圣女府，早已是一缕游魂。我只是一个低微的婢女，从小到大接受的教导是不论何时何地，都要护好圣女周全。小菊不能丢下你，你是南忆国的圣女，若是你有事，又要南忆百姓怎么办？！”
“你在说什么？！”凤凌几乎要急出一头汗来：“若我今日死了，南忆国明日便能出一个新的圣女，这实在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可普天之下的小菊却只有我眼前独一无二的这一个！”
“姑娘，小菊能得你如此看重，也算不枉此生了。只是南忆国的圣女可以有很多，但在小菊心中，却只有你一个。这条命既是圣女府给的，还给你们也是应该！”
凤凌是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件事情上小菊竟然能如此坚持，她正想着究竟要如何劝说才能让这丫头乖乖听话的时候，脑袋却突然嗡地一声。
钝痛从颈后传来，意识也开始模糊，凤凌晕过去之前满脑子都只有一句：这丫头下手也忒狠了些。
手里的石头当啷一声落了地，小菊立刻弯下了身子去检查凤凌的伤口，见只是有些红肿这才松了一口气：“姑娘，你可千万不要怪小菊，我也是没有办法只能这么干，不管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有事的。这一次就让小菊以下犯上一次吧，也是最后一次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将凤凌扶着躺好，又在她身上盖了些枯叶，这才拿走了她的斗篷披在了自己身上，转身朝着那些杀手所在的方向跑了过去。
……
凤凌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回城的马车上，她躺在付天卿的怀里。意识到自己确实得救了，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抓着付天卿的衣襟问小菊在哪儿。
原本想要看到他面带笑容地对自己说小菊没事，可最终却只看到他垂了眸轻轻摇了摇头。那一瞬间就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在心口，砸得凤凌喘不上气，砸得眼泪夺眶而出。
马车停在圣女府外的时候，凤凌终于见到了小菊。那丫头的身上披着她的斗篷，原本纯白的颜色此刻已染了片片殷红，衬得一张脸愈发苍白，似一张薄如蝉翼的纸。
她缓缓走到小菊身旁，脚步轻得像是害怕会吵醒她，抬起手轻轻抚上那张尚带稚气的脸庞，小菊的灿烂笑容又一次在眼前炸开。
看着凤凌的身子在寒风中摇摇欲坠，付天卿走过去将人揽在怀里，宽厚的手掌一下下地轻抚着她的脊背。嗅着那再熟悉不过的木香，凤凌终于压不住自己的情绪，嚎啕大哭了起来。
付天卿说，小菊很聪明，她用随身带的火折子点燃了山中的枯叶，浓黑的烟滚滚飘至半空，几乎惊动了半个都城。只是可惜他终究是来晚了一步，只来得及救下她的尸身。
“那些杀手呢？”
“都死了。有一两个被生擒，但也已经自尽。”
凤凌冷冷地笑了一声：“做出这样的事，他自然不会让自己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好一个南忆国君。”
她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这几句话，付天卿看着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凤凌缓缓抬眸，眼中是满满的恨意：“我要给小菊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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