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明月在天，不应有恨（中）
世间最后一尊远古神明——浮图大神——就站在玄清宫外。
一双变了意味的眼睛正盯着宫门内的两个人。
“你真以为在天界能瞒过我？”
浮图的语气还是那般不急不缓，但是白玲珑总觉得他已经开始生气。
玄清宫宫内以及宫外的云雾，都在这时候开始悄悄避远，丝毫不敢靠近这周遭数百米方圆。
一刹那间，卫轩脑中转过了千百个念头。
千百种突破方法在脑海中轮番转过，卫轩心中依旧觉得没有把握。
但没有把握，不代表他不敢。
最终他还是轻叹一声，手中提剑直指浮图，唯有剑心不动！
浮图眼底闪过一抹赞赏，数万年来，这还是头一遭有人敢拿剑指着他。
如此大不敬，神魂当灭！
浮图却只是笑道：“当初在李玉壶身边做捧剑童子的时候便性子倔，如今还是一样。既然已经有了仙隐境的境界，也来了天界，不若就留在天界吧？我可以让你掌管玉虚天，也不枉费李玉壶当年教导拉扯你一场。”
卫轩偏头看了看白玲珑，她轻轻摇了摇头，眼中充满了恐慌，生怕卫轩就这么答应下来。
卫轩说道：“看来天界跟以往没什么区别，不是什么好居处。与其留在这凄苦之地，干嘛放弃繁华人间？”
浮图不置可否，只是将视线移向白玲珑，道：“你自甘沉沦于花花世界倒也无妨，小白一生坎坷，如今终于可以摆脱那些浮沉，自然要留在天界，从此再无烦忧。”
白玲珑猛地瞪大眼，道：“这叫什么话？留在这里，才是我最大的愁！况且，我一生坎坷？这是谁的错你考虑过吗？”
浮图问道：“小白，难道我对你不好吗？”
白玲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神情不由得一怔。
说实话，浮图对她算是可以了。毕竟对她的偏袒回护，整个天界有目共睹。
但她一直也没搞明白，为何当年明明是他下令，使得她们一家家破人亡，如今却要对她格外优待？一开始对于这种亲近，她觉得对方惺惺作态。可时间一长，却又觉得对方是真的发乎本心。这就让她更加迷惑了。
只是这种“好”，并非她所需要，从一开始便不是她所求，而是浮图的一意孤行。
白玲珑轻叹道：“但，那只是大神你自认为的好而已。你对我好的前提，是你剥夺了我的自由，也无视了我的诉求。”
浮图眼底闪过一抹不解，也闪过一丝痛楚。
千多年前，他想尝试的事以失败告终，难道今时今日还要再次失败？
“自由……诉求……是什么呢？我都不晓得，如何能给？”浮图呢喃着，一脸寥落。
他是天地间最后一尊远古神明，地位冠绝三界。
可这地位，对他来说何尝不是枷锁？
万年以来，他要看着天地人三界，要防止动荡生乱，他要操心芸芸众生，可谁又来关心过他呢？
他是神明，可不代表他真的就无所不能！
比如说，他也想自由自在的做一件事。
无论这件事大或者小，只要不带有任何目的就可以，比如发乎本心的闻一朵花香、听听鸟叫泉水叮咚，而不是在闻在听的时候还要操心它们为何会响会香、何时会遭遇劫难！
再比如，他想让自己的那颗心，真的跳动起来，而不是所谓的“心如止水”！
他和它，已经静止了数万年！
那种对什么东西都难以提起兴趣、不得不对所有东西都淡漠的感觉，其实很痛苦。
心如顽石，生亦何欢？
浮图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看见这丝苦笑，白玲珑心中莫名一痛。
浮图突然抬头盯着卫轩，白玲珑心中又紧跟着一紧。
“我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可是你不愿意……那么，我杀了卫轩是不是就好了？”浮图道，”只希望你别像你娘，最终还是没有放下李玉壶。“
卫轩冷冷道：“小白不是你解闷儿的玩物！”
浮图有些深情地看着白玲珑道：“我从未当她是玩物，就像当年她的娘亲，其实我也曾真心待她。”
白玲珑心底直发毛，忍不住吼道：“你脑子有病？”
浮图咧嘴一笑：”大概有吧……因为我什么都知道，偏偏又什么都不懂啊……“
说这句话时，他眼底的那一种惘然，就像埋在万年光阴里的浮沉，飘飘乎乎，令人心疼。
玄清宫宫门处的屏障打开，浮图缓缓步入。
白玲珑拉着卫轩悄悄后退。
这种充满了关心的亲昵举动，就像世间最厉害的术法，狠狠轰击在浮图的心上，让那颗许久以来他自己都误以为不再跳动的心，产生了阵阵涟漪，酸涩无比。
卫轩一凝眸，扬手出剑，剑气纵横，怒吼如龙。
但剑气在浮图身前便被某种玄妙之力挡住，只见火光四溅，周遭空气都被灼烧的好似化成了飞灰。
浮图就那么一步步靠近，每走一步，都似乎踩在了白玲珑心尖上。
几乎连想都没想，白玲珑毅然挡在了卫轩身前。
“你先杀了我好了，我宁愿死在卫轩前头，也不想看见他死在我眼前。”
浮图定定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白玲珑，神情冷硬的好像浮生池中的那块礁石。
“你们不怕死？”
浮图相信，无论是卫轩还是白玲珑都清楚，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对抗自己。
龙灵剑如何？仙隐境又如何？抬手间灰飞烟灭而已。
可为什么，小白不怕死？为什么，卫轩敢剑指于他？
卫轩方才刹那使出了千百种剑招，一身真元在极短的时间内便燃烧了个七七八八，此时正是一口气将尽未尽之时，他已清楚，自己哪怕再拼命，怕也难以伤及浮图分毫。
但他还是毅然走到了白玲珑身边。这种时候，没有让小白替他直面凶险的道理。
“你不懂，这是情。”卫轩道，“情之一字害人至深，但当你真的有情，那么世间一切磨难，又都算不了什么。它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白玲珑听到这番话，不禁甜甜一笑，顿时觉得，此时就算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看着那一抹笑容，浮图也很想笑。
只可惜，她不是在对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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