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无风的一天,温和宜人,沐浴在阳光之下,有一种放松伸展的感觉,视线追随着一个女孩闲逛在街上,摆脱了影子一样伺候的人,开心自在地到处游走。
街上很热闹,各种买卖和杂耍表演应有尽有,一时看得人眼花缭乱,四处张望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搭起的台子前面,台子四周已经有一些围观的人,几个穿着漂亮的女人站在台子上,随着旁边奏起的乐曲声音缓缓起舞。
女孩就在台前看着,一时入神,台子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多,越来越热闹,女孩看得久了竟爬上了台子上面,不理会四周议论的人,和台上高出自己一个身子的大人们一起舞着。
虽是小小的一个人,却毫不逊色,叫人吃惊,一时间也让人顿觉得好奇,这么一个女娃娃是从何处来的,又是哪家的孩子。
台上的人自然也已经注意到了,这个不知什么时候加入到自己的一个人,这时台上的一个人将女孩拉到了一边,想着方才所见的女孩儿的举动,不由弯下身子笑看着面前的孩子,并没有什么怪罪的意思,倒是有几分欣赏的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能随便跑到台上来?”那人笑着问道。
女孩儿倒是丝毫不怯场,这点儿从她之前一个人上到台上的举动就可见一斑了,这时更是仰起头来利落地回了一句,“我叫云姝,我也会跳舞啊。”
言外之意是我和你们这些台上的人一样,所以自然不就只是在台下看着,也能够上台来表演一二了。
这么趾高气昂的一个小人,志气满满的样子,看来却活泼可爱,问话的人于是不由地就伸手摸了一下那白净的小脸,心里便也有了些别的主意。
“我们这里有许多跳舞很棒的人,你想不想以后也跟着我们一起学舞呢?”
“想啊,可是……”前一刻眼里还亮光闪闪的人这时却是犹豫了,倒是多了些不开心在脸上,“我不能随便出来的。”
“不能出来?为什么?”听闻此言的人不觉有些好奇,不过再转念一想,这孩子年幼,确实没有家人陪伴就一个人出来街上,也并不是什么好的行为,若是遇见什么危险的事情可就不好了。
话音方落还未等回答,正当她准备再和这小女孩儿说句话话,嘱咐些什么的时候,台下便有两人挤进了人群的最前头,却是冲着台上的一人喊着,“大小姐!快下来,该回去了!”
“你们都会在这儿表演吗,我可以再来找你们的。”有些不安地往台下看了,再回过头来打招呼已是急着要走得模样。
“我们不会总是待在一个地方,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离开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了,云姝。”
“我要先走了,再见。”
说完了话便蹦跳着下台去了,下面喊她的人焦急着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里,带着她也很快离开了。
她在女孩渐渐走远的身影之后停住了脚步,在台子上的那人和远去的方向间来回看着,一步也动不了,僵硬在原地无所适从。
她知道不久之后那两人会再遇见,只是那时,女孩已沦落街头再不是从前的快活模样。
该发生的注定无法躲藏,她定在那里拼命挣扎,最终却是从梦里醒了过来,一时惊起坐直在了床榻上,眼前看见的一切已是憩仙居中房间的样子。
“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
“王爷……”看着眼前的人,一时却还有些恍惚着,“我怎么在这儿?”
“你昏倒了,我吩咐人先带你回来了。”
“……姑姑,姑姑她!”昏沉一梦在心中渐去,一下子想起的便是失去意识之前的情形,与姑姑牵着的手也早已分开了,她坐不住就要下去,却是被拦着了。
“你身子弱,现在还不能下床,舞媚凌乐的事我知道了,也已经派人去料理后事,你现在回去也无益,先休养几天吧。”安抚着床榻上的人,只是几句言语还是难以宽慰她此时的悲伤和不安。
“我不能在这儿待着,我得回去。”
虽被拦着却执意要离开,喜宁正在床榻边上守着,见她伤心流泪的样子也忙着劝慰。
“姑娘这时不能伤心,刚才太医过来诊断,姑娘已经怀有身孕了。”
泪水自眼中滑落却是一下子僵在了脸上,她只瞪着眼睛看向了说话的喜宁,半晌才将视线落在了熵王身上,眼中的惊讶也仍未散去,却也知道是千真万确的了。
“听话,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熵王就在床榻边上守着她坐着,本来伤心的人这时倒安静了下来,不是只一味地急着起身,沉默了一阵才轻轻出了声。
“我想再睡会儿,一个人休息一下。”
“好,那你多休息,别伤心了。”
安置她躺了下来,熵王便就准备离开,喜宁跟着也要出去,临走前却是又在床前停了停,“姑娘若有什么吩咐随时招呼一声,我就在外面守着。”
只剩下一人的房间里,一时安静无声,她紧闭着眼睛将自己埋在了被子里,压抑着声音却是哭得颤抖起来。
从未这样不知所措,从不曾像这般无所适从,即便曾经一夕之间苦难加身失去所有,却没有这一刻的感觉,像是会毁掉一切。
舞媚凌乐里的变故像是骤起的风颠覆了她原本的生活,即便是她自己也在内心的不平静中煎熬着,而因她掀起的风波却是在王府之中波涛暗涌,怀有身孕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便成了熵王府中莫大的一件事情。
叶依斓正在屋里坐着,身边站站停停也有两三人伺候着,没一会儿被带进王府贴身伺候的丫头迎绿进了屋内,一开口便先打发了旁的人出去,也就只剩下了自己和叶依斓两人。
“小姐,我仔细问过了,云舞的身孕已有一个多月,前些时候是因为伤心太过以致昏厥,现在仍按太医的嘱咐卧床休养,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说话的人眉眼上挑,转而勾起唇角说了句,“而且我也已经仔细打听了舞媚凌乐的事,云舞的姑姑一直病痛,不过这次的死因却是人为所起的,云舞只有这一个亲人,难怪伤心如此。”
关于同一人的两件事,掺杂着混在一起,任旁人清楚明白,却谁也体味不出置身其间的个中滋味,她打量着心里所想,算不上感慨,倒是也在脸上多了一些不明的意味。
“这失去亲人的痛苦和身怀有孕的喜事撞在了一起,还真是不知或喜或悲啊,不过对于她自己来说,应该是全然高兴不起来吧。”
“小姐,你说关于云舞姑姑的死,王爷会不会也知道些什么?”说话的人凑在身前,低了些声音,像是有些在意。
“王爷倒是吩咐了底下的人办好丧事,好端端的不至于会去追查什么,除非云舞自己开口,否则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这本来也不关咱们的事,”撂下了原本心里想着的,又再看向长榻上坐着的人,“只是如今她有了孩子,小姐预备怎么做呢?”
“有什么可做的?着急这事的必然大有人在,哪轮得到我们操心,我才入王府,王爷对我也不过是敷衍罢了,倒是于她格外厚待,甚至是超过了府里所有别的女人,云舞的姑姑不是已经受害了吗,有人早动了手哪儿还需要我们。”
说着话更像是漫不经心,换了个姿势便就侧倚向一旁,由着迎绿还站在那里。
“可是我看着文侧妃那儿只是适时派人关照云舞的身体,暗地里也不曾动过什么手脚,似乎没有要动手除去她腹中孩子的意思。”
说出了仔细留意着的事情,这时却还不能安心,也无法同样自在。
“王府里就这么几个人,从来也没有谁敢冒犯熵王的威严,云舞的身份尴尬却得宠爱,刘文若怕是不会直接针对她,应该也不敢在这时闹出什么差池来。”视线淡淡瞥了站在长榻边上的人一眼,再收回目光也是在随意中多了几分深沉。
“那岂不是就要放任云舞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说到此不由蹙起眉来,神色也跟着冷然了起来。
“这女人要生下个孩子听着容易,却也是艰难无比,何况是这熵王府里的孩子,当时云舞舍弃了居留宫中的尊贵,却甘愿做王府里的一名身份底下的舞姬,你以为她真是倾慕熵王不已才会那样做吗?”
一丝冷然的笑意浮在嘴角,略抬起眉眼依然敛去了眸中的一切,“这个孩子来的意外,只怕于她而言也是惊大于喜,且让她自己烦恼着吧。”
天气眼见着一天天就冷了下来,初秋燥热未曾褪尽的时候好像就在昨日,如今一转眼,浅浅吹来的风已就让人觉得发寒,四时更迭悄然在身边上演着,不觉又是一番新的模样在前头等着了。
她几乎是终日卧在榻上,由着喜宁和长平两人伺候在侧,端茶送水还有一顿都不曾断过的安胎药。
她有时盯着自己的肚子看着,总觉着像是听了个谎言,透着些连自己都感到不真实的感觉来,一直养了几日才从喜宁口中听说,那时昏倒动了胎气险些留不住了,她却不知道发生过的一切,竟都是无知无觉的。
“起风了,你怎么还敞着窗户坐在边上,当心受了风寒。”一道深沉的声音传了进来,一同到来的便是踩着步子朝向屋里的那人。
“王爷。”
悄声进了屋里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身后,她转过身就要起来,便被扶在肩头上的手给安置在了原位。
“王爷你看,这天又冷了下来,再过些时候又是冬日了,然后又能看见落雪了。”
走向了窗前的人正合上窗扇,背影挡住了视线,她仍旧看着那个方向,好像还能够看见方才外面的那一片天。
伴着身后传来的声音多看了一眼,目光暂停在了眼中的一片清冷,复而扣上窗户,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你是冬日进得王府,又一年了,有样东西早该赔给你。”
一时听了觉得有些好奇,王爷这时却是叫了停在外间的人进来,“六成,把东西拿过来。”
被黄色锦缎包裹着的东西拿在了走过来的六成手上,她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东西,只是见王爷接了过去,然后一手掀开了覆盖在外面的锦缎,终于露出了里面。
“琵琶!”
一把做工精致的琵琶,曲颈处镶着温润的白玉,十分好看,她刚伸手接了过来,便闻见了琴身上传来的淡淡木香。
“怎么样,还喜欢吗?”
“这就是要赔给我的东西?因为王爷我可是再不敢轻易弹起了。”反手摸着怀抱在身上的乐器,仔细端详过每一处,随手拨动了乐弦,“不过这架琵琶真得很美,声音也清雅悠扬,就连这香味都好闻的很。”
“这琴身是取沉香木加工制作的,香气绵长,能安稳心神,你终日躺着也无聊,闲来打发时间也好。”
淡淡的笑容浮现在脸上,说出的感谢也是全心全意的,“谢谢王爷。”
“既然你喜欢,那就弹一曲吧。”
“王爷想听什么?”
“随意,就一首你现在想弹的。”
似乎从前听过的话又再从这人的口里说出,她不由地淡然一笑,再不是曾经那时的惶惶不安,心里反倒像是存着一汪湖水,清浅泛起了涟漪,静静地想着片刻,她方才怀抱好琵琶拨响了琴弦。
一人在侧两相耳语
面首相对轻问何诉殇情
一曰
藏心于身深甚忧萦
情挚满含的曲音趁着她温软的话语,一丝丝流散开来,面前的人怀抱琵琶半敛面孔,然后他只闭上了眼睛,任由丝丝缕缕的声音擦着耳边绕去……
乍雪还晴情深缘浅
怎敌清风散尽去无痕
朝花繁荣绿意长明
再一年
夕阳西下
犹静安宁
“这是一曲什么?”询问的话伴着琴弦最末的一丝震动响起,她放下琵琶看着身旁的人,却是没能马上回答。
“只是刚刚随手做的,不如……就叫殇情雪。”
“离殇之情,遗情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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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