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外面有人敲门,节奏越来越快。
沈桃放下手里的书,才发现东方既白,窗玻璃上涂满了淡金色的晨曦。
昨夜似乎有风也有雨,不过现在雨过天晴,又是美好的一天。
她虽然早就身家过亿,在横云市富豪排行榜上稳居前三,每天日理万机,有忙不完的大事小情,却很难得得保持着夜读的习惯,而且经常一读就是一整夜。
有时候,读书不是为了记得,而是为了忘记。
这么早,会是谁呢?
沈氏集团的员工都知道,能够不动声色进沈园的人屈指可数,顶天也不会超过一个巴掌。
苏半城请了一周的假,虽然时间已到,但他十分规矩,没有通报绝对不会擅自进入。
沈橘去英国学习园艺,回来还早,再说她爱睡懒觉,从来不会起来这么早。
沈橙喜欢热闹,整天只知道到吃喝玩乐,对家里的生意没有半点兴趣,更别说这么冷清的所在,一年也未必能来一次。
门开了,外面的人还不少,两女一男。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女青年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站在最后面的那个男青年非常眼熟,以前几乎天天见到,就是没有这么年轻。
女青年也不客套,开门见山:“沈总您好,我是横云晚报的记者唐小糖,年前曾经来这里拜访过您。”
沈桃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当时股市低迷,自己心情欠佳不想接受采访,所以随便找了个理由将对方赶了出去。
“唐小姐,这里是私人园林,请问有什么事吗?”
唐小糖知道沈桃误会了,连忙解释:“沈总,不是我找您,是这位丁警官有事找您。”
丁海立刻往前挪了几步,将自己的警察证拿了出来:“我是花果镇派出所的丁海,关于昨晚发生于二念天堂的凶杀案,要向您了解相关情况。”
原来只是长得相似,并不是他,他平生最讨厌警察了。
沈桃心中泛起苦涩,当然不会是他,他在九年前就已经死了,人死又怎么复生呢。
丁海见沈桃并不答话,以为对方没有听清,便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凶杀案?”沈桃眉头微皱,略加思索,已经心领神会,“是橙儿吧……他整天不务正业,与那些狐朋狗友厮混,早晚会出事。”
丁海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心平气和,有些惊讶:“不错,您的外孙沈橙已于昨夜凌晨一点,在‘二念天堂’酒店遇刺身亡。”
沈桃年近六旬,头发乌黑浓密,双目炯炯有神,全身上下丝毫老态也无,皱纹虽然隐约可见,也只是平添了几分成熟的气质。此时此刻,她听到丁海话里的最后几个字,脸色大变,眼部的肌肉绷紧,以至于僵住不动,牵扯着青筋暴起,与皱纹互较狰狞。
沈桃刚刚熬了个通宵,本来不觉得疲累,此刻陡然听闻噩耗,脚步虚浮,晃了几晃,幸而抓住了门框,才不至于跌倒,“你刚才说什么?橙儿他怎么了?”
沈桃号称横云市头号女强人,不让须眉男儿,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是无数女性心目中的偶像,丁洋就是其中之一。
丁洋从小就将沈桃的照片挂在床头,每天激励自己,她有个梦想,想要在市中心开一家不大不小的甜品店。
这个梦想由于各种原因被无限期搁置,直到现在也没有实现,而沈桃的光辉形象,却在丁洋的面前崩塌了,她从高高在上冷眼旁观的神祗,变成了被七情六欲所苦的凡人。
无心之非,是为悲。
沈桃眼神涣散,目光失焦,形容仿佛在一瞬间老了十岁。
丁海十分疑惑,沈桃方才明明已经坦然接受了现实,怎么现在忽然情绪激动起来,难道是反应弧太长的缘故吗?
唐小糖倒是猜到了其中的端倪。
在沈桃这些超级富豪的眼里,没有用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就算自己的子女犯下滔天大罪,也自然有办法解决,就算人民官司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问题是,沈桃会错了意,她以为沈橙杀了人,没想到他竟然是被杀的那个。
丁海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又道:“沈橙失血过多,在救护车赶到之前就已经停止了呼吸。”
沈桃在商场摸爬滚打了数十年,眼中的泪早就干了,她只是觉得伤悲:“小苏知道这件事吗?”
小苏,就是沈桃的女婿苏半城。一刻钟前,他被人用利刃所伤,性命垂危,幸而唐小糖等人及时赶到,已经由救护车送往医院抢救,目前还没有渡过危险期。
丁海快速翻动着手里的皮革本子,找到某处,照本宣科:“事件发生后,我们警方立刻联系了沈橙的父母,前后有好几次,只是苏半城先生和沈橘小姐都没有接听电话。”
沈桃眼中掠过一丝残忍,她快步走到玄关处的鞋柜旁,拿起听筒拨通了一个号码。
丁海想起了什么,连忙阻拦:“沈总,苏先生现在可能无法接听您的电话……”
与此同时,一阵轻快的电话铃声从唐小糖的双肩包里传出来。
唐小糖像个没事人一样,从包里取出一台手机,按下了接听,对着话筒说:“沈总,苏先生的手机在我这里呢。”
沈桃放下电话,神色已经从哀伤转变成了气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有小苏的手机?”
唐小糖尽量用平静地语气说:“不久前在沈园门口,苏先生遇刺,人已经昏迷了,正在医院抢救,沈总您别着急。为了查明真相,我暂时保管了苏先生的手机,希望能够从中找出线索。”
好一句“暂时保管”,丁海和丁洋两个人硬是没发现,唐小糖究竟是何时动的手。
唐小糖也不客气,将手机递给沈桃:“既然你已经知道了,省得麻烦,帮我解锁吧。”
沈桃没有去接手机,只是报出了一串数字:“820916。”
唐小糖顺利解锁了手机,首先跳入眼帘的是尚未关闭的微信聊天界面。
与苏半城聊天的人网名叫做“查理”,凌晨一点零五分的时候与苏半城添加好友成功,期间什么也没说,只发过来一张照片。
照片的主角是沈橙,他双目圆睁,恨不得将难以置信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他全身赤裸,仰面躺倒在酒店房间里大床上,雪白的脖颈还在往外渗血,鲜血顺着洁白的床单一直流到地摊上,极具震撼效果。
这还是唐小糖第一次见到这个只在传闻中现身的花花公子。
沈橙身为沈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作风虽然豪横大胆,但为了安全起见,从未在公开的场合露面,所以除了他身边极少数人之外,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此时身份暴露,原因是这张照片将房间的门牌号也拍了进去,1703。
据二念天堂酒店前台提供的证词,凶手是在凌晨一点零五分左右离开现场的,在他之后只有警察去过1703号房间。
如果说“查理”就是凶手,他为何要将沈橙的遗照发给苏半城呢?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买凶杀人”这个逻辑说得通了。
唐小糖方才从包里翻出手机的时候,顺手拿了两块椰子糖,此刻撕开包装纸,丢进嘴里嚼了起来,以防不小心说出刚才心中的推理。
沈桃往后退了几步,疲倦地说:“你们进来坐吧。”
小楼位于沈园中央稍靠后的位置,四周有水环绕,形如孤岛,由一架青石小桥连接,只有一条直来直往的小径从入口延伸至此。
这幢通体由红砖砌成的三层建筑物盘踞在无数橘树的包裹当中,久历风雨,虽然建成不到十年,看起来却好像有上百年的历史。原因很可能就在于迎面门楹上挂着的那块匾额,大半部分用粗糙的木板胡乱钉住,露在外面的地方却雅致深沉,不知道藏着什么秘密。
唐小糖一脚踏进木门,光线顿时昏暗下来,周遭就弥漫着故纸堆中的书卷气,陈腐而又带着某种幽香,这些味道自然来自于充斥着四面壁橱的藏书。抬头处,左首挂着一幅卷轴,宋朝的青绿山水,作者名不见经传,笔触却很老练。两边还写的有字,潦草的行书,左边是“风吹尔曹平湖晚”,右边是“雨染桃花小楼春”。
穿过玄关来至中庭,面前设有一张褪光黑漆的几案,角落里放一个古铜香炉。炉中香烟早已烧尽,旁边放着一卷书,封面上写着“雨染桃花”,署名是“风起云涌”。
唐小糖不认识这个笔名很像网名的作家,自然不知道对方就是丁洋的老公赵云,尤其擅长推理小说,而这部《雨染桃花》则是他的代表作之一,主要讲述了一个有关“买凶杀人”的故事。
几案旁边有一张躺椅,沈桃慢慢爬了上去,浑身瘫软无力。半晌,待唐小糖和丁海各自落座后,她忽而弹跳起来,“橘子呢?橘子不会也出事了吧!”
丁海也跟着站起身,解释道:“我们已经很积极地在联系沈女士了,一有消息便会立刻通知您。”
沈桃又坐回了躺椅,身子不自觉蜷缩起来,安静得就好像是一只躲起来等死的老猫。
丁海明明早就习惯了应对各式各样的受害者家属,他们有的嚎啕大哭,有的歇斯底里,有的精神错乱……可面对沈桃的时候,他还是无处着手,满肚子安慰人心的套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唐小糖理解丁海的心情,但案情紧急,迪奥又不在场,不能再拖下去了。
“丁警官,可以开始了。”
丁海轻轻吐了口气:“沈总,例行公事,有些问题还希望你如实回答。”
沈桃点头:“问吧。”
丁海还没开口,却被唐小糖抢了先:“沈总,你是否认为,沈橙的死与苏半城有关呢?”喜欢都是发糖惹的祸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都是发糖惹的祸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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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