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安也不想因为一时冲动坏了和气,让他白白受了折磨,便故意“嘿嘿”傻笑,插科打诨道:“咱们乡下人,不知道说你们京城人说的好听话,见笑,见笑!”
杜蘅美目一抬,看到了一旁无动于衷的林桡,终于心里升起一股无法抑制的酸意来。
她知道男人性情冷漠,可当这份冷漠面对的是自己时,她又无法接受。
他明明出手帮过她,在她死后也曾仔细地为她收殓尸身,违抗圣意为杜家修墓造碑……他明明对待她是不同的啊。
而她也见过在夜深人静时,他眸子里一闪而过的脆弱,他明明是需要温暖、渴求爱意的啊!
如果姚殊在场,并且知道了杜蘅的想法,一定会暗骂一句“恋爱脑”——
杜蘅在见到林桡之前,分明想的是接近他,利用他今后在朝中的权势,来为自己复仇。
可当她真的站在林桡跟前,能够感知他、触碰他时,心里更多想的,确实如何让他爱上自己。
可铁石心肠的男人,哪里那么容易动心!
杜蘅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胸中起伏翻涌的情绪,扶着嬷嬷的手,慢慢地站了起来。
她光洁的额间还沾着未干的茶水,面上却保持了高门贵女惯有的端庄仪态,仿佛方才的尴尬完全不存在一般,声音婉转道:“小女子谢过将军。今日我也累了,不如改日再叙。”
林桡的心思早就不在这了,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还不知道家里是否会给他留饭,他得早些回去。
可到底想起在路上时郑安的千叮咛万嘱咐,林桡还是对着杜蘅,严肃地背出了郑安要他说的一番话:“杜小姐要保重身体,便是饭菜不合口味,也该尽量多用些。”
说完,他又自作主张添了一句:“身体不舒服就要去找大夫,我是治不好的。”
这一席话说完,杜蘅脸上的神色着实有些精彩。
傻子才会觉得林桡面无表情、语调平平地说的这些是关心人的肺腑之言,杜蘅一下子便猜出,他纯粹是为了应付差事,才到她这里走一遭、说这样一番关心的话来。
她气得攥紧拳头,指甲扎在掌心里,却又拿面前的男人无可奈何。
最后只得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做出送客的姿态来:“林将军再会。”
林桡颔首,扭头就走了。
郑安跟在他身后,等出了小院之后,才一边“嘿嘿”笑着,一边夸赞:“林兄弟方才那番话说的真不错!还知道临场发挥了!”
林桡确实是照着郑安教他的话说的,完完整整背下来,只字未差。
又听郑安带着疑惑问他:“你劝杜姑娘去看大夫,是瞧出了她假晕?”
林桡摇头,不解地瞥了郑安一眼,脚步却不停:“她是真晕。”
郑安愣了一愣:“真晕?那么巧吗?”
等他回神过来时,林桡已经迈着大步走出去很远了。
“哎!林兄弟,走那么急做什么——咱们晚上要不要一起去百味楼吃个饭?给那大小姐带的饭菜,她碰都不碰一下,可把我这送饭的给馋到了!也不知这名门小姐天天是靠什么活着的,怕不是真的喝露水吧?”
见他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絮絮叨叨,林桡也不理会,径自往巡捕府后院的马棚去了。
郑安快走两步上前,伸手要拦林桡,却被他微微侧身,闪了过去。
他急道:“你肩上有伤,哪里骑得了马?”
林桡却摇了摇头,随手解开了棕红色马儿拴在栏杆上的缰绳,头也没回道:“小伤,不碍事,我回家去。”
说着他翻身上马,果然没有用受伤了的那只胳膊。
待林桡走远了,郑安才反应过来,那句“我回家去”是在回绝他方才说去百味楼的邀请。
他站在原地,摇头叹了一口气:“看来英雄还是要美人来治,除了阿殊妹子,恐怕没有别人降得伏林兄弟这匹烈马……”
说着,郑安不由看了看马厩里的马儿,里面不乏温顺的母马,还有几匹野性未褪的草原野马,扑哧打着响鼻。
他意识到了自己比喻的不恰当:“不对,林兄弟怎么能叫烈马呢?他……即便是马儿,也该是那种不通人性、不近人情、不顺人意,跑在高山之巅,与人间相隔十万八千里的野马……又野,又冷,嘿嘿!”
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郑安也牵出了自己的灰马,朝府外走,打算去百味楼打包几个菜,回来同姚晁一起吃。
而另一边,林桡从小路绕了一下,在太阳落山前赶回了家。
他策马走到院门时,正见姚殊站在刚吐新芽不久、满是绿意的垂柳之下,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男人双腿一夹,让马儿跑得更快了些,来到她的面前:“阿殊,你怎么在外面?”
他寒潭一般的双眸在瑰丽的红色阳光渲染之下愈发深邃,明明是冷淡的,却沾染上夕阳的暖色。
林桡坐在马上,姚殊要抬起头来才能看到他。
这样一点身高差让她感觉到脖子的不舒服,鼓起嘴来回他:“出门买小果。你女儿想吃炸小果了。”
炸小果是北方一种特色的食物,做法十分简单,不过是把面拉成类似麻花的形状,过油炸出来,却是十分受孩子们欢迎的一种零食。
林桡利落地翻身下了马,走到姚殊身边,自然而然地用左手拉住了姚殊的手,带着她往院子里去。
一边说着:“我女儿,就不是你女儿了?”
姚殊也不知是不想被他这样拉着手,还是单纯地要跟林桡对着来,别别扭扭地抗议道:“管是谁女儿,小丫头点名要吃,我还得去买呢!”
林桡回头,见她格外活泼灵动的样子,简直就是阿思长大的模样。
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勾起,温声对她道:“好了,不用去买,我回家炸给女儿吃便是。”
林桡的炸小果最后还是有一大半,进了姚殊的肚子里。
春夜的空气已经不凉了,厨房大开着门,林桡一身灰衣站在灶台边上,熟练地把揉好、切好的面片按压在一起,撒上些芝麻,等油锅一热,“唰”地往锅里一下。
原本白色的面片迅速膨胀、变成金黄,扑鼻的香气也传了出来。
等一个小果炸好了,林桡用筷子夹起来,轻轻空了空油,便放到了一旁眼巴巴等了很久的姚殊手里的盘子上。
“让我闻闻香不香……”她脸上露出些期待的神情来,双手捧着盘子,往鼻尖凑了凑。
林桡又往锅里下了几个小果,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旁人听不出的好心情:“不如尝一尝,看好吃不好吃。”
姚殊正有此意。
她又闻了闻,最后伸出两根手指,试探着温度捏起了这个刚出锅的小零食。
上一世在现代,孤儿院的阿姨会在过年的时候给院里的小孩子们炸小果吃。
那时候的姚殊又瘦又小,也不是爱说好听话、讨大人喜欢的小孩,每每只能排在后面,眼巴巴地等阿姨最偏爱的小朋友吃完,才轮到她。
那时的记忆,很多已经模糊了,可唯独自己心里怀着期待和忐忑等待的这一刻,却一直印刻在她的心里。
直到今天,她才明白,原来她期待的,并不是做第一个吃到刚刚出锅零食的小孩——她多么希望,童年时被阿姨喜欢、被人爱着的小孩是自己。
林桡问她:“烫不烫?”
男人已经回过了头,翻滚着油锅里的小果,没有察觉到她异样的情绪。
姚殊吸了吸鼻子,捻起小果来,放在了嘴里。
入口有些温度,是酥脆的口感,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却越嚼越香。直到嚼到最后,让人被面食独有的香甜包裹,纯粹而令人满足。
“不烫。”她低声回答了一句,明明是有些烫嘴的,可姚殊却觉着,这样的温度格外令人迷恋。
仿佛她也变成了那个,吃到第一口零食的小孩。
带着林桡不能理解的快乐,她嘎嘣嘎嘣地吃了起来,一边满足道:“很好吃!”
油锅里很快又炸好了两块,林桡照旧空过油以后,夹到了姚殊手里的盘子上。
见她吃的开心,男人也低低地笑了:“好吃就多吃几个。今天让你吃个够,连晚饭也不必吃了。”
姚殊笑弯了眼睛,嗔怪道:“休想偷懒,晚饭还归你做!”
林桡自然是没有异议的。
他从前不能理解和另一个人共同生活的意义,仿佛成亲、生子,是像吃饭睡觉一样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因为过于自然,让人没有任何期待。
姚殊的改变,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两个人相处的快乐。
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个人炸,一个人吃,灶台边上毕剥的柴火声和油锅的嗞啦声,让人感到十分宁静。喜欢穿书后,我成了三个反派的娘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穿书后,我成了三个反派的娘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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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