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凡拿自己的破碗倒了口酒喝,又啃了两口羊肉,想想还是不对,说道:“这不能说是你要带我杀出牢狱吧,应该是我配合你越狱才对。我的枪谱都被你换了酒肉了,算算账还是我比较吃亏。”
那人想了想,笑道:“小子,想让我教你武功就直说,你那本枪谱上半部虽然精妙也只是招式,下半部内功运行法门才是我天道盟独有的功法,只有天道盟内部的人才可交流此功法的运行技巧。”
雷凡也笑道:“想让我加入天道盟就直说,你临时邀我加入天道盟,还有别的原因的吧?”
那人也不隐瞒,解释道:“我入狱时就被人下了毒,然后勉强用内功将毒性压制住,慢慢逼出毒血用来腐蚀脚镣和手铐,直到最近才成功挣脱锁链。只不过毒性已侵入我的五脏六腑,活不长久了。如果你答应加入天道盟,等杀出牢狱之后,我需要你替我,或者说替天道盟做一件事。”
雷凡听着感觉对方像交代后事一般,颇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味道。他马上去查看了下那人丢下的脚镣和手铐,确认那人说的是真的之后,又拿破碗倒了三碗酒灌下肚,说道:“既然你相信我,把前因后果都告诉我,那我信你便是。”
“选择加入天道盟将是一个人一生当中最重要的决定。你先不要着急,听我把话说完,再决定不迟。”那人严肃道:“要加入天道盟,首先得有二名以上正式成员,或者一名天道盟议会成员以上级别的高层引荐,还要通过严格的审核考验。你情况特殊,我视你为已通过考验。天道盟是一个隐秘组织,只有当你的所作所为得到大多数道友的认可,天道盟才会给予支持和帮助。加入之前你得立下重誓,有生之年要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为天道盟立下功勋,永远保守天道盟的秘密。除非有人叛道,天道盟内的人永不自相残杀。”
那人一番话讲完,牢房里重归寂静,只剩下烤羊肉汁滴落火堆,偶尔发出的必剥必剥声。雷凡开始意识到这天道盟跟普通的江湖帮派很有些不一样,不止神秘还有种超越凡俗抱负的感觉,具体意味着什么他也很好奇,就继续问道:“这么说你就是天道盟议会以上的高层人物了,听起来很高大上的样子,那说说你自己吧,怎么会被关在这里的?”
“本座原名-连山,道号-悠然,江湖人称-悠然富道,现任天道盟右护法一职。能将本座关在这里的自然是朝廷正三品大员,洛阳太守-林善水。”连山侃侃而谈,既然正式邀雷凡加入天道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为消除雷凡对天道盟的疑虑,他简单将自已的过往诉说了一遍。
连山的故事并不复杂,他原本是洛阳城富豪连永年家的三公子,从小锦衣玉食,生活无忧。他年少时厌文喜武,遍访天下武学宗师。都说天下武功源自少林寺,可是问题来了,要加入少林寺当和尚就得吃斋念佛,更难的是不能喝酒吃肉,还不能娶老婆,就算是俗家弟子也得在山上清修几年。这种清修的日子,连山想一想都觉得很可怕,他无奈只得另寻他处,后来因缘际会到了青城山修习道法武功。
然而佛门势力庞大,自从白马驮经入中原以来,本朝皇帝独尊佛法,各地寺庙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大兴土木侵占名山大川及良田无数。朝廷又封赏各大寺庙周边几十里地无需交税,更夸张的是允许少林寺蓄养僧兵。随着以少林寺为代表的佛门势大增,成为天下七大武学帮派之首后,与本土道门之间的冲突已无可避免。连山作为青城派的顶尖高手,为道门的生存立下赫赫战功,最后被天道门的叛徒林善水设计下药,囚禁于此。
连山说了这许多,停下来喝了口酒,对雷凡说道:“你肯定有问题要问,有什么说什么吧。”
雷凡想了想,说道:“第一个问题,为何别的道士都自称贫道,而你却自称悠然富道?”
“我本生于富豪之家,最讨厌别人自称贫道、贫僧之类的,特别是那些和尚,动不动就叫别人为施主檀越,搞得自己真像天竺那些苦修僧没饭吃要信众施舍一样。现在的寺庙有封地免税,有香火钱,庙宇都修得皇宫一样。很多信众都是贫苦的百姓,挤血似的将香火钱贡献给那些不事生产的和尚,他们也好意思自称贫僧。”
雷凡忍着笑,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感觉你对佛门的成见很深,难道就因为道观的香火没有寺庙的香火多?”
连山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佛门讲究众生平等,你可曾见过我华夏子民成佛成菩萨的,最多就是得道高僧的称谓罢了,为何只有外来的和尚好念经,这难道就是佛门所谓的众生平等嘛?”
这个问题雷凡没法回答,他想想也是,寺庙里供奉的全都是天竺修道者,何曾有过华夏子民成佛成菩萨的,确实有违众生平等的说法。不过佛法传自天竺,这都是约定俗成的,实在没啥可说。
连山见雷凡陷入沉思,又问道:“佛门又称空门,讲究因果轮回,遇到人间不平事也不去抗争,更不可为此杀害他人性命。那请问你是要跟我学道法武功,然后杀出一条血路去。还是相信来世,万事皆空,身体只不过是具臭皮囊,丢在这破牢房里算了。”
“我选第二项。”这个问题雷凡不假思索,直接回道。
“很多佛门信众相信因果轮回,万事皆空,不管生活多么贫苦都安于现状安心念佛,缺乏与命运抗争的血性。长此以往必将使我华夏民族孱弱,迟早被异族的铁蹄践踏。”连山长叹一声,继续说道:“本座传你天道盟功法,你就是天道盟的正式成员了,将来要为天道盟,也为你自己打出一片天地来。”
雷凡愣愣地看着连山,在这昏暗的牢房里,连山的身上似乎发了光,心里没由来地蹦出一句话: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按照连山的说法,雷凡的武功基础已经很好了,他那本枪普上的内功心法本身就是天道盟的内功心法,他已经修练了十几年。要不是连山在牢房里待了好几年,已经熟练掌握了戴着脚镣铁链打架的本事,他也不至于完全没有还手之力,雷凡所欠缺的就是将自己的武功上升到武道层面。
所谓‘道’按连山的说法就是:天地间一切事物的自然运行法则,具体到打斗技巧方面,首先是要了解自已的身体。人体全身两百零六块骨头,几百块肌肉,要做到随心所欲地掌控,绝非易事。按照道家的阴阳互转理论,将人体视为一个完整的小世界,通过呼吸指引气劲,在体内经脉与关节中的反复运行,极大增强身体各部位与器官的强度、韧性、与灵活度。这不止是打通任督二脉,而是要练到心念所至气劲亦所至,才算是武道初步入门。
月色如银,透过牢房铁栅空隙洒落在连山身上,显得异常静谧。他光着上身,只穿一条亵裤,盘腿坐在地上,丹田部位一股劲气缓缓上升,经过腹部、胸部、脖子、面孔,直到头顶,然后从头顶而下,经过背部,从胯下绕过,最后重回丹田之处形成球状。
雷凡从未想过一个人体内的气劲能以肉眼可感知的方式现于体表外,虽然连山体内的气劲运行路线与他以前所练的差不多,但其运气的节奏配合着心跳与脉搏,简直行云流水高明太多,还能将身体各部位的血管与经脉通过气劲改变形态显现于体表,肉眼可见,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雷凡好像看到了一扇门,通往武道之路的门,他深知这等机缘有多难得,赶紧盘腿坐下,照样画葫芦,毕竟肉眼看到比什么教法都来得更直接。三天时间勿勿而过,在这三天内,雷凡不懂就问,反复练习,终于对体内气劲运行多了几分理解。体内所能掌控的气劲更加充沛,通过气劲反馈到身体上的力道更加强劲,驾驭起来也更加得心应手。他心中隐隐有些期待,想找个人试试内力进步了多少。
三天之后,牢头郝任如约而至,本来他收了别人的钱每天都要派手下来听雷凡的惨叫声的。不过三天前他用烤全羊就换到了雷凡的半本枪普,献给了太守林善水之后,林善水就许诺他,只要拿到下半本枪普,马上给他个县级捕头干干。这种情况下,能不能听到雷凡的惨叫声已经完全不重要了,刚过了三天,郝任就急急带了四个身手较好的狱卒,抬了一大棹酒菜跑来了。看到牢房里的烤全羊只剩下骨头了,他笑得合不拢嘴,说道:“两位爷,这次不止有烤羊,还有一棹好酒菜,是不是可以把下半部枪谱也给换给在下啊!”
“怎么好意思再次麻烦牢头大人,等下我自己送过去给林大人好了吧。”
“你自己送过去?”郝任没反应过来,雷凡已经一个箭步抢进郝任身侧,一记手刀直劈对方颈部动脉。郝任骤不及防,根本无心恋战,勉强抬手挡了一下,好在他身手不弱,虽然被打得踉跄两步,却借势转身往牢房门口跑去。雷凡还戴着脚镣和铁链,突然一个飞扑,就在郝任要蹿处牢门的瞬那间,雷凡双手已经抓到其后衣领,飞膝狠狠撞在郝任的后心上。
郝任一声闷哼:“来……人……”就此倒下。
雷凡三两下就从郝任身上搜出钥匙,解开脚镣,回头看到连山正悠闲地拿着一只鸡腿在啃着,另个四个狱卒已无声无息地倒在牢房内。
“怎么还能让牢头发出声音来。”连山扔掉鸡腿表示了不满,然后一挥手,两个人迅速溜出了牢房。喜欢枪痕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枪痕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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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