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三足鼎立

    “你...”常书高闻言,瞬间语塞,有些想要发作,却又找不到理由,只能语重心长道:“生命诚可贵,既然来到世间,就应该努力的活下去,实现人生的意义,蝼蚁尚且偷生,你又何苦作践自己?”
    猪笑天满脸颓丧,“别人来这个世界是来享受的,而我却是来受罪,我早就不想活了,只不过没有勇气去死,如今好不容易死掉,可不能再活回去。”
    常书高无话可说,见过不要命的,可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
    短暂的沉默后,他忽然笑道:“谁说你是来受苦的?难道你不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猪笑天叹息道:“道长不必再多说,我去意已决!”
    “本道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听了以后,保证就不想死了。”
    “什么秘密?”
    “你体质特殊,若是努力修炼,将来说不定可以位列仙班,长生不死,逍遥于人间。”
    猪笑天不信道:“哪有什么长生不死,都是骗人的鬼话罢了。”
    “是真的!”常书高忽然压低声音,道:“本道认识一个人,他足足活了三百年,而且这人你还见过。”
    “谁啊?”猪笑天问道。
    常书高卖关子道:“你猜猜。”
    猪笑天脱口道:“南阳真人?”
    常书好点头,“你要这么说,你不是不可以。”
    猪笑天惊讶道:“您没骗我吧?”
    常书高笑道:“怎么样,你现在还想死么?你可得知道,特殊体质可是万里挑一,出现的概率特别低。上天待你不薄,千万辜负不得老天爷的好意。”
    猪笑天先是惊喜,随后自卑道:“算了,晚辈从小到大就没做成过一件事,即便是特殊体质又如何?在我手里也只能糟蹋掉,不如就送给道长您吧。您大可灭了那煞魂,夺了这具身子,晚辈断无任何怨言。”
    “你这小子,怎地个油盐不进,真是气煞本道也!”常书高费尽口舌也说不动猪笑天,顿时勃然大怒。
    “道长,小的死意已决,您就不必再多费口舌了。”猪笑天固执道。
    常书高差点没吐血,气得半天说不出话,良久才道:“既然如此,那你便速速离开此地。”
    猪笑天却道:“晚辈不想离开,晚辈想死在自己的须弥山中。”
    常书高道:“你与本道还有那煞魂在争夺须弥山的控制权,你若是在此逗留,会大大的制约本道的实力,你还是速速离去吧。”
    猪笑天若有所思,笑道:“道长,小的在这里也制约着那煞魂的实力,并不耽误您吞噬那煞魂,晚辈临死前想见识见识您的手段,无论您怎么说,反正晚辈都不会离开的。”
    “你...”常书高耐心彻底没了,想出言威胁,可一想到对方连死都不怕,他便瞬间没了脾气。
    说一千道一万,眼前这个十二岁的臭小子就是不想去活,令常书高困惑不已,一时间,两人的谈话陷入了僵局。
    常书高人老成精,他并不相信这世间有人会真的想死,思来想去,他觉得还是太过低估猪笑天,错就错在他真的把这少年当做十二岁的孩子,事实是对方虽然面相只是孩子,但实际却活了上百年,心智虽然不成熟,但并不代表他没有思考能力。
    他忍不住腹诽道:“或许,他早已经识破我的意图,也对,我能感受到那煞魂的恶意,他自然也能感应到我的,毕竟我们的潜意识都想要争夺这具肉身。”
    猪笑天此时内心在暗暗祈祷,巴不得常书高忽略自己,直接去找那煞魂决斗,如此一来,他或许能够坐收渔翁之利。
    可就在此时,常书高似笑非笑道:“你既不想与我融合,又不想离开此地,简直是在胡搅蛮缠,本道耐心有限,就不陪你玩了,你自己自生自灭吧。”
    言罢,常书高凭空消失在原地。
    猪笑天虽然看不到对方,但能感应到常书高并没有离开,而是躲在某个地方。
    他不禁有些纳闷,“对方实力如此强大,为什么不直接吞噬点我,而是要与我虚与委蛇半天,企图哄骗我主动与他融合?”
    猪笑天心思如电,思考了很多可能性,最后他得出一个猜测——强行吞噬他人魂魄不会增强自身实力,甚至可能会削弱。
    只有这样的可能,才会让常书高举止显得怪异,不过猪笑天也只是猜测,并无任何证据,他对这个世界始终怀着敬畏之心,从来不敢去轻视任何人。
    情况很不乐观,但猪笑天却无比轻松,若是常书高不出现,他铁定会被黑色煞魂吞噬,可后者出现后,不仅给他讲解了很多关于魂魄的知识,更为重要的是,此时须弥山内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让煞魂与常书高都不敢轻举妄动。
    毫无疑问的是,猪笑天在三者之中最为弱小,但绝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对方二人都可以轻松的吞噬他,但一旦吞噬他,必定造成实力削弱,让另一方有可乘之机。
    反之,若对方二人狗咬狗斗了起来,则猪笑天有可能坐收渔翁之利,三方互相牵制,似乎陷入了僵局。
    猪笑天知道,自己其实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那煞魂实力在快速增长,而他的魂气却在缓缓的消耗着,常书高不久前说过,人的意识要维持运转,会不停的消耗魂气,一旦魂气告罄,结局只有一个——意识崩溃,命魂消弭。
    若是没有魂气补充,猪笑天必死无疑,按照常书高的说法,人的魂气来源于肉身轮魄,如今猪笑天轮魄早已经破碎,这条路已经断了。
    不过猪笑天还有一个秘密,话说那日他被符景炎偷袭之时,曾经短暂来过须弥山中,那时候他命魂即将破碎,眼看就要危在旦夕,可说时迟那时快,须弥山中忽然莫名其妙的出现一道魂气,注入了他的体内,竟然让维持住了魂体。
    那道魂气出现的时候,猪笑天眼中浮现出一颗珠子,正是那颗刻录着奇怪图腾的石珠,他能清晰的看到,那道魂气正是来自于那石珠。
    “我要是能找到那颗石珠就好了!”猪笑天喃喃自语,若是能找到那石珠,说不定就可以补充到魂气。
    不过他随即叹息:“可惜...我甚至都不能离开此地。”
    又忍不住嘀咕道:“要是我能离开此地就好了!”
    话音刚落,猪笑天全身迸发紫光,身子变得扭曲起来,消失在原地。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出现在一处丘陵中,还来不及惊讶与思考,耳边响起一道粗鲁的咀嚼声,猪笑天扭头一看,竟然看见自己正在月光下撕咬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
    此时的他,双目猩红,满面乌黑,双手指甲又硬又长,血盆大口中两道獠牙异常醒目。
    猪笑天见此情形,内心五味杂陈,眼泪夺眶而出,一种从未出现过的羞耻感自内心深处迸发而出,这么多年来,麻木的心第一次出现一丝愤怒,仰天怒吼道:“凭什么?凭什么要这么对我?这不公平!”
    然而,任凭他吼破嗓子,也没有任何人听得见,他如今连朱大常的奴隶都不如,他只是一道被夺去肉身的可怜魂魄罢了,甚至连孤魂野鬼都称不上。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老夫早已经告诉过你,男儿当自强,切莫自暴自弃!”
    晚风中,忽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猪笑天扭头看去,见王先生正漂浮在月光下,笑着道:“你虽然不是老夫养大的,但却是老夫教的做人道理,直到临死前,老夫最放不下的还是你,如今见你还好好活着,那老夫也就可以放心去了。”
    “先生,您这是要去哪儿?”猪笑天不再狂怒乱叫,急忙问道。
    “老夫也不知道,或许去阴间吧。”王先生一边走,一边道:“笑天,你是个可怜人,但并不可笑,你比大多数人幸运,因为你还有去争的资格,男儿当自强,你切莫怨天尤人,生而为人,你要自信,勇敢的去面对世间的一切。”
    王先生言罢,消失在月光下,不知去了何处。
    猪笑天疾步扑了过去,却扑了个空,忍不住自嘲道:“我已经虚弱到如此地步了么,居然产生了幻觉。”
    “非是幻觉,那确实是父亲。”可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猪笑天扭头望去,见一道黄符正漂浮在空中,口吐人言道:“人死的时候,若是心中尚有执念,会弥留在人间,直到执念消失,父亲放不下你,所以才会不愿离开。”
    是王文的声音,猪笑天试探着问道:“王叔,是您么?”
    声音从黄符中传出,道:“是我,那尸煞已经成了气候,我实力浅薄不敢靠近,所以便用符箓监视这厮,没想到却发现你的命魂。”
    猪笑天忙问道:“王叔,您可知道我的石珠在何处?我很需要那颗石珠。”
    王文愣了愣,问道:“你要那石珠作甚?”
    猪笑天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惹得王文惊愕连连,笑道:“你可真是命大,这样都不死,也亏得你机灵,没有被那常书高所哄骗。或许是你命不该绝,说来也巧,当日石珠确实被人拿走了,不过奇怪的是,不知怎么的,那人却又将石珠扔在你家。那日我去给你家给你烧纸,却意外的捡到那石珠,现在石珠就在我身上,你随着黄符跟来。”
    黄符言罢,遁入黑夜中,猪笑天疾步跟上,大约走了十来丈的距离,他就看到王文正躲在一颗槐树下,眉毛上覆盖着两片柳叶,正捧着一颗石珠查看。
    王文抬头看向猪笑天,叹息道:“可怜的孩子,你真是命途多舛,如果这次能活下来,日后可得好好惜命。”
    他问道:“这颗石珠平平无奇,我实在看不出任何玄奥之处,你可知道如何使用?”
    猪笑天道:“王叔,这石珠应该是需要特殊物质才能激活,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不过常书高告诉我,我的肉身可以使这珠子恢复活性。”
    “原来是这样。”王文恍然,不过随即犯难道:“那尸煞实力太强,我不敢靠近,你只是一道元神,又不能拿起这珠子,实在有些麻烦。”
    猪笑天问道:“王叔,什么是元神啊?”
    王文道:“人的灵魂强大到一定程度后,可以化作人形,遨游天地,这就是元神。不过凝聚元神容易,想要离体存在却很难,得需要很强大的修为才能做到。”
    “那我...”猪笑天欲言又止。
    王文羡慕道:“可能是你体质的原因,让你可以元神离体。”
    猪笑天看向那石珠,忽然道:“王叔,我感觉这珠子与我心心相印,很亲切,这又是怎么回事?”
    王文微微皱眉,想起那天,他曾将石珠塞入猪笑天的心口处,石珠吸收了很多鲜血,他有些激动道:“你试试能不能让这石珠飞起来。”
    猪笑天伸手去碰那石珠,却被王文躲过,笑道:“不能碰!”
    “不能碰,怎么拿?”猪笑天好奇道:“难道是用想不成?”
    “你可以试试!”王文道。
    猪笑天闻言,结合先前在须弥山中的经历,看着那石珠,心里想着让那石珠飞起来。
    下一刻,石珠果然漂浮起来。
    不过好景不长,随着石珠飞起,猪笑天的身子变得虚幻起来,他面色凝重,显得十分吃力。
    王文急忙道:“你元神太过脆弱,无法长时间操控这石珠,赶紧将其带到那尸煞身上。”
    猪笑天不敢多问,元神漂浮而起,几个呼吸间,石珠已经被带到距离尸煞不远处。
    此时那尸煞浑身弥漫煞气,猪笑天不敢靠近,操控着石珠朝尸煞飞出,石珠没飞出多远,忽然有些不受控制,猪笑天满眼不解,慌乱之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石珠抛出,想将石珠抛入尸煞胸口中。
    可惜,他失败了。
    石珠呈抛物线飞出,落在尸煞身前的草地上,猪笑天定睛一看,瞬间呆在原地,那石珠旁边有一个血淋淋的头颅,竟和常书高长得一模一样。
    原来常书高已经死了,所谓的元神出窍不过是谎言而已,猪笑天略显无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总共认识三个道士,符景炎、常书高以及南阳真人,其中有两个满口谎言,忍不住嘀咕道:“南阳真人该不会也是骗子吧?”
    “哎...你怎么如此大意,你的元神恐怕支撑不住再次操纵石珠了。”一道符箓飞来,传出王先生焦急的声音。
    猪笑天回过神来,暗道不妙,弱弱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失控。”
    王文叹息一声,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然而,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那正在啃咬尸体的尸煞忽然停止了动作,将石珠一把抓起,并塞入怀中。
    猪笑天顿时笑了。
    王文却道:“不是好事,这尸煞成居然已经可以感应到天地灵物,他的煞魂在飞快的壮大,你与他争夺肉身,恐怕胜算不大,你速速回去须弥山,莫要在此逗留,浪费自身魂气。”
    “王叔,那我先走了,再见!”猪笑天不敢怠慢,告辞一声后,身子消失在原地。
    槐树下,王文看着月光,叹息道:“道阻且长,孩子,你已经是砧板上的肉,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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