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魂

    陌生的虚空中,猪笑天正在与黑气浮岛对对峙时,一道流光从远处激射而来,落在不远处,随后化作一座浮岛,紧接着浮岛上飞出一团魂魄,幻化成一个身着道袍的中年男子。
    “咦...他怎么会来到此地的?”猪笑天一眼认出,来人正是南山道观的首席弟子,大名鼎鼎的常书高。
    他忽然感觉到此处空间的排斥感在急剧增加,按照之前的推理,之所以这片空间变得不再亲切,是因为黑气浮岛分走了一半的权限,而现在常书高出现,又分走部分权限,并且这部分权限还不小。
    “为什么他能分走这么多份额的权限?”猪笑天本能的紧张,好像自己心爱的玩偶被人抢走,心理的危机感告诉他,眼前之人是他的敌人。
    常书高先是满眼迷茫,随后逐渐有了神采,打量四周一圈后,目光扫向黑气浮岛,又看向猪笑天,惊喜而又关切的道:“你果然还没死,上天眷顾,真是太好了。”
    对方语气和善,似乎没有敌意,不过猪笑天在这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他相信自己的本能,而本能告诉他,此人很危险。
    他静静地看着对方,思绪疯狂的涌动,思考着对策。
    只听常书高问道:“孩子,你怎么不说话?不会是识海已经受伤,心智受损了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满眼的喜色,再无一丝关切之色。
    猪笑天仍然没有说话,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他没理解对方口中的“识海”与“心智”这些词汇的意思,压根搭不上话。
    当不明白对方的用意时,沉默便是最好的应对方法,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静观其变即可。
    这是王先生教他的,算是一种处世方法。
    在猪笑天懂事后,朱大常经常想方设法欺负他,而猪笑天那时不懂事,经常顶嘴,被打得鼻青脸肿。
    有一次被王先生看到,告诉他:“沉默是金!”
    从那天起,猪笑天不再顶嘴,不管朱大常如何挑事,他都不搭话,果然被打的次数大幅度减少。
    后来,他将这个道理用在与别人相处上,并且还百试百灵,更是将其奉为圭臬,不知不觉间,竟然让他养成了十分沉稳的性格。
    而此时,猪笑天的本能告诉他,对方是有敌意的,他暂时不知道如何应对,索性就保持沉默。
    常书高略作思忖,随后笑道:“本道名为常书高,是南山道观的首席弟子,知晓你被煞魂侵占泥丸宫,压制意识,特意元神出窍前来营救,你需要融合本道的元神增强自身灵魂,然后将这煞魂吞噬,方可逃出生天。”
    说话的时候,他仔细的观察着猪笑天的神色,似乎想要发现些什么。
    猪笑天神色不挠,古井无波,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表情不算木讷,但也没有生动之色。
    他在思考,对方口中的“煞魂”应该是那黑气浮岛,“泥丸宫”是这片虚空,“元神”则是对方本身。
    常书高见他仍不说话,微微皱眉,等待良久后,故作不悦道:“本道耐心有限,你若是尚有意识,那便回答本道一句,若是没了意识,那本道便不再废这力气,就此告辞!”
    猪笑天巴不得他走,更加不愿搭话,索性继续保持沉默。
    又过了一会,常书高冷笑道:“你别装了!本道能感应到还有两人在跟我争夺泥丸宫的主导权,你若是意识真的受损,那便不会与我争夺此地的权限。本道是来救你的,你若是如此不识抬举,那本道就让你自生自灭吧。”
    猪笑天仔细一想,觉得对方说得有道理,他确实在争夺此地的主导权,如果不争夺,那股排斥感会急剧的增加,甚至会失去此地仅有的权限。
    眼看装不下去,少年尴尬的挠头,问道:“道长,泥丸宫是什么地方?”
    常书高昂着下巴,眸子里满是怒色,不过却没有发作,道:“人有三大丹田,称为三宫,分别是上丹田泥丸宫,中丹田血气宫,也就是心脏,下丹田真元宫,俗称气海,三大丹田各有自身作用,而泥丸宫正是人的灵魂栖息之所,藏着一片虚无缥缈的精神世界——须弥山。”
    “啊——!这...”猪笑天抓耳挠腮,低头思索,良久才道:“您的意思是说...我们处在一个精神构造的世界中,如此说来,我们只是一段意识?”
    常书高道:“每个人的须弥山中都有一座命岛,命岛上有命山,命山之巅有一魂池,池内孕育人的识海,可以产生主导肉身的意识,俗称为灵魂。”
    猪笑天皱眉,努力的消化着对方的话,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浮岛,嘀咕道:“原来这就是我的命岛,怪不得我能从上面看到自己的记忆。”
    他看向常书高,问道:“道长,命岛应该也能储存人的记忆吧?”
    常书高点头,“自然是能的,人的识海能储存许多有用的记忆,当人的记忆堆叠到一定的程度后,便会形成意识。”
    “可是...”猪笑天欲言又止。
    常书高笑道:“若有疑惑,但说无妨,本道不是吹嘘,即便是南阳那个老匹夫,对魂道的了解也不及我一二。”
    猪笑天道:“按照道长您的逻辑,这片空间是一处精神世界,是虚无缥缈的,那小的想知道,是什么在支撑这片空间运转?”
    “不愧是上天眷顾之人,你的心智远超常人,本道不得不说,这个问题很有水平。”
    常书高先是赞赏一番,随后道:“既然是精神世界,那自然是由精神力量构建而成,不过在修炼界却是没有这种说法,我们通常将精神力量称为魂气,寓意支撑灵魂的力量。”
    猪笑天追问:“请问魂气从何而来?”
    常书高答道:“俗话说,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留其身。人有三道魂魄,天魂、地魂以及命魂,其中天、地二魂早已经不知所踪,只有命魂留在身上。传说是这样的,人自出生那刻起,体内便会诞生七个特殊的能量场,修炼界称为轮魄,俗称七魄。轮魄可以依托肉身产生魂气,不断的滋养命魂,使其不断壮大,并且蒙生灵智,产生意识。”
    猪笑天若有所思,看向常书高:“道长,您说的依托肉身是什么意识?是不是说,人的魂气多少还与肉身有关?”
    常书高点头,道:“人的肉身越强大,轮魄便越强大,产生的魂气自然也就越多,间接使得灵魂越强大。所以可以直接理解为,人的肉身越强大,灵魂也就越强大。”
    “那人死了会怎么样?”猪笑天忽然问道。
    常书高似笑非笑,“通常人们所说的死亡为肉身死亡,一般来说,肉身死亡也意味着灵魂死亡,人的轮魄与魂魄会立刻崩碎,消失在世间。”
    “那不一般呢?”猪笑天疑惑道。
    “有的人执念太深,即便是魂魄碎裂,体内仍然留有怨念,这些怨念会在特殊的场合下形成煞气,凝结煞身后,世间便诞生一个孤魂野鬼。有的人受天道眷顾,即便是肉身破灭,灵魂仍然不会溃散,而是去往传说中的阴间,等待着再次轮回。”
    常书高说到这里,看了眼猪笑天,“至于你嘛?”
    他想了想,才道:“你很奇怪,肉身破灭但是灵魂依然完好,没有成为孤魂野鬼,却又没有去往阴间。本道猜测,你可能是特殊体质,让你能躲在自己的泥丸宫中,不至于遁入轮回。”
    猪笑天闻言,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情况并不乐观,这些天他感觉这片空间越来越陌生,受到的排斥也越发强大,这是因为黑气浮岛在疯狂的成长,常书高忽然出现,更是犹如雪上加霜,令他处境越发艰难。
    “你知道么?你很危险!”常书高看准时机,适时的开口。
    猪笑天故作惊慌,忙问道:“前辈此话怎讲?”
    “当年你被亲人摔下悬崖而不死,并且还活了百年之久,这其中固然有那颗灵珠的功劳,但据我所知,那颗灵珠并不是关键,你能活下来主要还是因为体质优势。”
    猪笑天惊讶道:“前辈,您也知道我的身世?”
    “自然是知道的,南风真人在世的时候,常常会命朱大常抱着你来山上,来的次数多了,我们也就知道了。”
    常书高笑道:“起初我并不知道你的秘密,直到南风真人找到我,那天他抱着你来,手里拿着一颗石珠子,嘿嘿...”
    讲到此处,他得意的道:“别看南风真人修为高深,但要论到魂魄方面的造诣,他拍马也赶不上我。”
    猪笑天听到“石珠子”时,心里咯噔一下,感觉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常书高问道:“你知道南风真人为什么会抱着你来找我么?”
    猪笑天摇头。
    常书高却并未在这个话题继续,而是道:“南风真人用石珠向我换了一枚丹药,并且托付我将你送到朱大常家,然后就在那夜,南风真人忽然驾鹤西去了。”
    眼看对方越扯越远,猪笑天忍不住提醒道:“前辈,咱们似乎有点跑题了。”
    常书高咳嗽一声,也发现了自己的不妥,这才道:“总之,你体质特殊,早就被人盯上,虽然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我能肯定,那人不希望你死。”
    猪笑天不解道:“前辈,您怎么如此肯定?”
    “这你就不必多问,本道也没必要对你推心置腹,什么都告诉你。”
    常书高道:“那人并不打算放过你,他将尸心塞入你的胸腔,让你成为尸煞,是想要获得你的肉身。”
    猪笑天瞳孔微圆,惊讶道:“不会吧?”
    “这世界很大,你认为不会的事情很多,可偏偏就是发生了。你必须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天材地宝能者居之。在这个残酷的世界,弱小便是原罪。”
    常书高冷笑道:“有些事情,并不是以你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你不去招惹别人,并不代表着别人不来欺负你,弱者忤逆强者是亵渎,强者欺凌弱者是恩赐,这就是规则。”
    猪笑天哑口无言,无力反驳,暂时无法理解对方的话,不过觉得有点道理,喃喃道:“或许别人欺负我可以反抗,我欺负别人是不行的。”
    “妇人之仁!”常书高啐了一口,又道:“眼下你轮魄被毁,虽然灵魂还苟活于世,但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猪笑天没听懂,静静的等待着下文。
    常书高继续道:“轮魄被毁,意味着你不会再获得魂气,而维持意识流转是需要魂气的,你很快就会魂气告罄,导致意识溃散而亡,那才是真正的魂飞魄散。”
    猪笑天急忙问道:“那怎么办?”
    常书高笑道:“很简单,我神识出窍来到此地,就是为了救你,你只需与我完成融合,便可以获得我的魂气,从而击败那煞魂,重新掌控自己的肉身。”
    猪笑天沉默片刻,挤出一丝微笑,道:“前辈,您如此强大,为何不直接将那煞魂吞噬呢?”
    常书高冷哼道:“本道若是将那煞魂吞噬,焉有你活命的道理?”
    猪笑天挠头,不敢说话。
    常书高道:“你被人炼制成尸煞,肉身已经煞气入体,并且产生了新的轮魄。此时那煞魂依托肉身轮魄源源不断的获得魂气,不日便可以觉醒灵智,说句不好听的,你的肉身已经不再属于你。我若是将煞魂吞噬,便意味着抢夺你的肉身,试问你没有肉身还能活么?”
    猪笑天嘴上不说,心里却道:“你不就是馋我的身子么?真把我当傻子不成?”
    他猜测,常书高之所以不敢动手,有可能是害怕不是那煞魂的对手,猪笑天能感受到,那煞魂在疯狂成长。
    “前辈,你我无亲无故,您为什么要救我?”
    “本道之所以救你,是因为你的体质能滋养那灵珠,使其恢复活性,可以用来修炼。”
    常书高催促道:“本道的元神不能长时间离体,你速速做决定到底要不要与本道融合,时间不多了。”
    猪笑天想也不想,道:“晚辈这一生竟是可鄙之事,早已经不再迷恋世间种种,不如就让我安静的死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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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