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艰难胜诉

    一身夏季职业装的冯锐站了起来,轻启朱唇道:“审判长、各位合议庭成员,首先,请大家了解一下原告、被告双方的情况,我这里有一些旁证,是涉事双方村民的评论,为了保护证人的隐私,不能公布他们的姓名,我简要地说一下:
    我的当事人为人诚实守信、善良正直,自小品学兼优…
    反观所有原告,不少人都有过拘留、管制的记录,其中田某还受过劳教,这几人在村中敲诈勒索、横行霸道、屡教不改,民忿极大…”
    冯锐有条不紊地说完后,将证言呈上了法庭。
    “现在,请允许我播放一段录像,这段录像记录了整个冲突过程。”
    获得批准后,冯锐将笔记本电脑与投影仪连接起来,开始播放,法庭上下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唯恐漏过一个细节。
    开始画面中,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手持木棍,目露凶光地接近。
    “你是谁?为什么翻墙进来?”
    “你是齐飞?”
    “对!”
    “我打死你这狗东西!”
    当屏幕中的棍子朝齐飞头上打去时,不少人都发出出惊呼声。
    同时又有两人翻墙而入;
    母亲凄厉的哭喊声响起:“小飞——”
    “回屋去!”
    看到这里,不少人毛发皆指,都想着,如果自己摊上这事,会是怎样的结果?一家人被打得生死不知?
    接着画面一变,就见齐飞利落地躲开,一脚将对方踹到了墙上。
    有人竟忍不住喝采了:“好!”
    砰砰!
    “肃静!”
    接下来,大黄被齐飞唤了过来,赶到屋内;
    面临四人围攻;
    击飞砖头石块,命中其中一人…
    所有入侵者倒下、警笛声响起、警察敲门,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法庭上下鸦雀无声。
    停顿了几秒后,冯锐又说道:“事实很清楚,原告田某等八人先是非法闯入我的当事人家中,随后便持棍棒攻击我的当事人,大家注意开头,我们当事人开始时是空手,如果不是他反应快的话,在对方首次攻击下就会重伤;
    事发的前两天,我的当事人父母刚刚出院,他父亲还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了一周,想一想,如果他的父母再遭到攻击,会产生怎样严重的后果?从这点来说,我的当事人采取任何反击手段都不为过;
    事实上,我的当事人已经尽力控制了反击程度,从录像可以看出,当每个原告的攻击被阻止后,他从没有继续攻击;大家看这两个人,他们跑向院门试图离开时,我的当事人也没有追赶;然而,当后续的同伙翻墙进入后,他们又与后者一起攻击我的当事人…
    铁证胜于雄辩,由录像可以断定,我的当事人的所有反击行为符合《刑法》第20条提及他无限正当防卫,对造成的后果不担负刑事责任,因此,我的当事人无罪。”
    砰!
    “下面开始法庭辩论!”
    唇枪舌剑般的辩论结束后,由齐飞这个被告人作最后陈述。
    齐飞再次起身道:“尊敬的审判长、合议庭成员,我的陈述内容可能不规范,但却是我最想说的话:
    如果我今天被判定为防卫过当,从而承担故意伤害罪名,是不是意味着,所有人面临这样的事,应该束手待毙?
    亦或者,我以后可以带着棍子随意闯入别人的住宅,攻击宅子的主人,对方应该任我施为,还得保证我的生命健康权?
    抱歉,这个说法可能让大家很不舒服,但我的目的不是挑衅,也不是危胁,而是想让大家都深思这个问题:
    如果一个人连自己和家人的人身安全都不能悍卫,那活着的每一天,是不是都只能依赖于运气?
    我的陈述完毕,谢谢大家。”
    法庭上下沉默了好久,审判长这才宣布道:“现在休庭,待合议庭评议后,择日进行宣判。”
    齐飞被法警带下去继续羁押,冯锐随后找了过来。
    “你为什么不按我交代的那样说?”
    齐飞脸上一囧:“抱歉,我一站起来,脑子里全是我想说的话,觉得如果不说出来,会憋屈死。”
    “为此不惜输掉官司?你的想法太不成熟,太过于理想化,而现实近乎于残酷。”
    齐飞说道:“我知道,可是,你应该能理解。”
    “我理解,但不赞同。”
    …
    齐飞被重新羁押起来,崔明峰等人每天仍旧找他盘问,试图找到邢三被杀一案的突破口,幸亏这时冯锐已经可以介入了,每次盘问她都在场,令对方无计可施、一无所获。
    8月29日下午,再次开庭,为避免方琪受到刺激,方母陪着她留在了齐家埝。
    …
    砰!
    “现在宣判本案审理结果,请全体起立!”
    “经合议庭评议认为,被告人齐飞在有条件避免冲突以及有能力控制事态发展的情况下,采取过激手段应对田某等八名原告的挑衅,致使七人重伤、一人轻伤,其行为明显超出了必要的限度,依据《刑法》第20条、第234条,认定被告故意伤害罪成立,判处有期徒刑十年,本案的民事诉讼另行审理。审判完毕。”
    结果一出来,齐飞母亲顿时两眼一黑,昏厥过去。
    “妈——”
    齐娟、齐媛哭喊着,将母亲扶住,摇晃了半天,母亲才醒转过来。
    齐飞挣扎着想过去看,被两个法警死死按住。
    “岂有此理!小飞,你别怕,天下这么大,咱们总有地方说理去!”
    齐父气愤地喊了起来,同村人也议论叹息不已。
    “肃静!被告人家属,请遵守法庭纪律,否则视为藐视法庭!”
    齐飞沉默地点点头,被法警押了出去。
    他猜到了可能会定为故意伤害,却没想到量刑竟这么重,等服刑出来,他就已经38岁了,更重要的是,方琪还大着肚子呢,等孩子出生了,她如何照顾?孩子懂事了,一个服刑中的父亲,会对她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上诉,必须上诉!
    与此同时,方琪在煎熬的等待中,手机终于响了起来。
    她抚了抚高高隆起的腹部,轻声说道:“宝宝乖,宝宝别闹,爸爸不会有事的。”
    深呼一口气后,她接通了电话。
    “琪姐,是我,冯锐。一审的结果出来了,齐哥他被判定为故意伤害,判了十年。琪姐?你别太担心,这只是一审判决,还有两次上诉机会。”
    “没事,我挺得住。”
    方琪深深闭上双眼,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方母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拥住。
    …
    9月11日上午,齐飞一案在地市中院复审,过程与初审如出一辙,结果略有变化,中院依然判决齐飞故意伤害罪,但鉴于原告等人侵权在先,故从轻处罚,最终判处齐飞有期徒刑六年,并承担原告方百分之五十的医药费、误工费。
    对于这个结果,齐飞依然不能接受,再次委托冯锐提请上诉。
    后者经历一番艰辛的奔走之后,省高院最终受理了这个案子,并于10月16日进行了终审,
    因为此类案件在当下属于焦点话题,所以,开庭的当天,法庭内座无虚席。
    审理过程依然冗长,但当天就宣判了结果。
    法庭认为初审、复审对被告的防卫限度判定有误,刻意强调了被告造成的损害,忽略了被告当时面临的处境和情绪状况,有意淡化原告行为的性质、可能造成的后果、影响;
    因此判定齐飞的行为为正当防卫,当庭释放。
    宣判的下一秒,法庭内外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与此同时,各大网站几乎被刷爆屏了。
    早在初审宣判后,齐飞这件案子已经引起了广泛的关注,每进展一步,便牵动着无数人的神经。
    方琪迫不及待地扑了过来,齐飞连接忙将她轻轻拥住。
    “当心,别碰着孩子。”
    “呜呜呜——老公,终于没事了…”
    啪啪啪——
    雷鸣般的掌声中,齐飞与父母亲人一一拥抱,最后将目光投向了明显消瘦了一圈的冯锐。
    “谢谢你,冯律师。”
    齐飞上前伸出右手,一脸真挚地说道。
    “不用客气,这是我的本份。我也同样感谢你,可以预料,这个案例会像反杀案一样,成为经典案例,在以后的类似案件中作为判决依据。不得不说,你运气没坏到底,上个月中旬末,国家出台了正当防卫的新规定,这次能够胜诉,与新规有很大的关系。”
    冯锐轻轻握了握,随即松开。
    “飞子,祝贺你!”
    “飞哥,我就知道你肯定没事。”
    潘宝成、姚美丽以及姚兴飞也从人群中露出了身形。
    “谢谢,谢谢大家…”
    返回夏州的第二天,齐飞就委托冯锐,就田某等八人非法闯入、试图伤害一事向当地法院提请诉讼,附带民事赔偿。
    当地法院正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或许出于这个原因,很快受理了此案,于10月26日开庭审理。
    值得寻味的是,所有被告、家属全体缺席,也没有见到对方代理人,法庭对此案进行了缺席判决,判定八名被告非法侵入他人住宅行为成立,依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第40条规定,对所有被告各处以15日拘留,并处1000元以下罚款;
    另外,八名被告犯有故意伤害罪,但未造成任何后果,因此从轻处罚,各处以拘役半年;
    两罪并罚,最终处以半年拘役;
    鉴于其中七名被告正在住院治疗期间,拘役暂缓执行;
    八名被告共同承担齐飞误工费一万元,精神损失费诉求因为缺乏依据,不予受理。
    能索赔多少,齐飞并不在乎,他只是表明一个态度罢了。作为真正的受害人,起诉施害一方是必须的。
    具体说来,这场官司中没有赢家,对方七人重伤、一人轻伤,绝大多人还在住院,家中债台高筑;
    齐飞除了失去了两个月自由外,还因为打官司花费了二十多万,这还没算误工费,至少还有十万。
    不过齐飞与家人亲戚都已被折腾得身心俱疲,躲过了牢狱之灾,就已经很庆幸了。
    开挂者被现实整得这么惨,齐飞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第一个,如果是,那就太丢人了。
    回到村中后,村民们陆续前来探望,像征平安的馄饨馍几乎堆成了小山,一连几天后才平静下来。
    作为谢意,齐飞买了六头猪、六只羊,雇人宰杀后,挨家挨户地送上门。
    齐飞岳父、岳母住了几天后返回了汉水,下次过来,就是来看外孙/女了。
    时间一晃到了10月25日,齐飞终于闲暇下来。这时他突然想起,错过注册岩土工程师专业考试时间了。
    算了,明年再报吧。
    打开久违的网店,发现订单已经攒了几百条。
    “差评是免不了了,不知道有多少条投诉?还好店铺没封。”
    齐飞打开评论区,心中顿时满满都是暖意。
    “祝贺店主否极泰来!”
    “飞哥威武!”
    “店主哥哥,订单不着急,我们等着你回来!”
    “店主肯定没事!”
    “店主加油,我们和你在一起!”
    “支援店主!”
    …
    齐飞一一看过后,发了一条帖子:
    “各位真挚的朋友们,我齐飞回来了,感谢大家的真心祝福和鼓励,我也与你们同在。
    为答谢各位,同时也为了表达歉意,先前未处理的订单一律半价。”
    客户们怎么知道他身份的,他并不奇怪,这段时间除了应酬前来探望的亲戚、村民,还有来自各地的记者们,想必他现在都成名人了,所有底细估计被人扒得不剩一星半点,除了他的外挂。
    齐飞第二天往长安跑了个来回,将积压的订单处理了。本来不用这么麻烦,但仍然有人监视着他,还是小心些为好。
    顺便将租下的仓库退掉了,并将网店的注册地址更换了。
    回家之后,齐飞在四周围墙上安设了带有尖刺的铁丝网和碎玻璃渣,以免类似的事情再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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