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川推开房门,竹风长老便是迅速转过身去,依旧如同往常一样,之前话中的伤感一扫而散。
“呵呵,今日给为师准备了什么好东西?”竹风长老端坐在太师椅上,望着秦小川从菜盒中一一将菜盘端上。
秦小川心中嘀咕,师傅的情绪怎会转化的如此快,莫非是不愿让自己知晓他刚才在干什么?
秦小川聪颖,便是压住了心中的好奇,没有询问刚才竹风长老为何会发出那种感叹。
将菜尽数端上,秦小川望着师傅模样甚是享受,又是问道:“师傅,我听闻苏师姐前去料理御鬼宗的事,这御鬼宗甚是厉害,苏师姐一人可对付得了?”
听着秦小川询问,竹风长老摆了摆手,模样倒是极为轻松,“无非是些小毛贼,打着御鬼宗的名号,狐假虎威罢了,不足为虑。”
秦小川一听这话,顿时恍然,原来这御鬼宗并非真的御鬼宗,难怪师傅如此不当做一回事。
但是一想到李慕白说,这“御鬼宗”为害了十几个村子,苏师姐至今未回,只怕这“御鬼宗”也是有些能耐。
“师傅,真的不足为虑吗?苏师姐和翠幽谷的师姐们许久未回,多半是被这‘御鬼宗’牵扯住了。”
竹风长老闻言,点了点头,道:“虽说不是真正的御鬼宗,但是实力也是不容小觑,不过我已是让你三师兄带着鹰组前去围剿了!”
三师兄?这是秦小川第一次听师傅主动提起自己的另外几位师兄,眼中顿时光芒一亮,连忙追问道:“师傅,三师兄可是执法司的司主?”
竹风长老本无意提及他,但是秦小川又是追问,神色却是有些不自然。秦小川见状,心知自己话多,脸上笑意立收,怔怔的望着师傅。
为什么师傅不愿意提及这几位师兄姐呢?
秦小川不知该说些什么,连忙俯身从菜盒中拿出一副碗筷,摆放到竹风长老身前,“师傅,快趁热....”
“你三师兄带领鹰组,一直戍守在我碧海阁与赤血宗交界处。你三师兄天赋卓绝,一身修为已是化神!”
竟然是化神境!
秦小川心中大惊,一直以来他都认为郑秋兰乃是碧海阁最优秀的弟子,没想到自己的三师兄早已是化神高手!
想起双龙戏珠的轶事,空相与路归云只不过比郑秋兰技高一筹,也只不过是元婴顶峰高手,亦是比不上自己的这位三师兄,但是自己为何没有听到他的只言片语?
碧海阁与赤血宗交界之处,莫非是瀚海城?秦小川听闻,这瀚海城空中愁云终年不散,阴风哀嚎,乃是当年正魔两道大战之地,黄土下埋着八万白骨,灵力匮乏,死气浓郁。三师兄竟然在这穷山恶水之地,镇守边陲,秦小川心中不禁油然而起一股敬佩之意。
“你可知丹道之术有哪两条路可走?”不知为何,竹风长老又是突然将话题引到丹道之上。
秦小川出入门下,对丹道之术只是一知半解,对于此等问题并不知晓。
“丹道分之为霸道和王道,霸道和王道的区分主要是在丹药的赋灵手法上。推行霸道者,以万物生灵体内的灵气,为丹药赋灵,但被抽取灵气之物,生机尽消;推行王道者,聚集天地游离灵气,为丹药赋灵,于万物无损。万物体内的灵气乃是经过一遍遍锤炼积累,所以灵气更具有灵性,从而霸道者所练丹药,威力极强,但与服用者有损身体,多半是亡命之徒才会寻求霸道者炼丹;而王道者,所炼丹药温润,无任何风险,但效果并不如同等级霸道者炼制的丹药。而御鬼宗,便是推行霸道者,我碧海阁,则是推行王道者!”
霸道,王道!秦小川头一次听说丹道还有如此分法。原来那御鬼宗竟然也与碧海阁一样,以炼制丹药立足于世。只是听着师傅所言,推行霸道单术者,乃是害人性命的做法,与丹药救人的本则相冲,难怪御鬼宗不被世人所接受。
“御鬼宗宗主,乃是我的师弟。”
竹风长老此话一出,秦小川手臂猛地一颤,酒壶盖差点儿摔落在地。这御鬼宗,竟然与师傅还有这般渊源!
“当初你师叔走上霸道这条路,被我斥责,便是离开了碧海阁,成立御鬼宗,害了不少人的性命。因为毗邻伏龙寺,便被伏龙寺一路追杀,逃至西荒。只是不知为何,他又进攻了神魔宫,但依旧是惨败,退回了西荒。”
难怪师傅对御鬼宗扰事并未重视,原来师傅对这御鬼宗了如指掌,料定并非真正的御鬼宗,所以才未派出真正的强者。
秦小川看着师傅黯然伤怀,便是未再继续追问,接着道:“我买了些好酒,师傅小酌两杯?”
但竹风长老却是心中忧愁,想起这等旧事,胸口沉闷,便是叹了口重气,站起身子闷闷的朝外走去。
原本师傅在他心中是那般仙风道骨,修为高不可测,但是如今看着他的背影,竟是与凡尘孤独老者并无二异,自己的师兄们究竟是因为什么而不愿被师傅提及呢?
秦小川望着自己做的满桌菜肴,又是默默的将它收起。菜已做好,扔掉岂不是可惜,若不和小师姐一块聚一聚?
不过一想到翠幽谷中,幽月长老对她们严加管教,多半是没有时间。而且李慕白已是下山去寻苏师姐,也无法与他闲谈。
一时间,秦小川心中又是升起伤感,在这碧海阁中,自己已然是成了孤家寡人,竟是没有几个朋友。
咦,秦小川忽然想起了少康,何不去寻少康坐一坐。而且秦小川对那巨阙剑也很是好奇,倒是可以再观赏一番。
只可惜秦小川将七宝铜钱送给了福子,而且他自身修为又不高,贸然飞落这么高的距离难以支撑,只好逐层飞落,也好看一看这每一层的风景。
在抵达少康所在浮岛时,已是过了一个时辰,菜盒中的饭菜也已是凉了。秦小川如此近距离的见到这封印巨阙剑的大阵,眼中难掩震撼之色。
倒是少康从房中走出,望见秦小川来此,眼中有些惊讶,“你怎会来了?”
少康虽然修为高,但是年岁却是比秦小川小。见到少康,秦小川心中便是将他当作弟弟一般。
“少康少侠,今日得空无聊,便想着与你坐坐,还望不要嫌我叨扰,”秦小川拱了拱手笑道。
他竟然是来找自己闲坐?少康眼中更是有些惊讶,心中却是有些温暖。
“在这碧海阁,无事来找我的,除了师父,便只有郑师姐和苏师姐了,你倒是第三个,请吧,”少康拱手,请秦小川入室落座。
秦小川点了点头,跟着少康进入内室,但是心中却是疑惑。以少康的地位,平日里必当是门可罗雀,又怎会如此冷清?
踏入少康房宇,率先映入眼帘的,便见那中堂正中挂着五彩妆成的“天地”二字,其下又设有一茶几,茶几上有着一金黄香炉,炉旁放着整香。
秦小川看着却是稀奇,碧海阁是修仙门派,即便是供奉的,也应是三清真神。况且,在碧海阁中有专门供奉之地,其他人等从未单独供奉,包括师傅以及几位阁主。但为何,少康此处却供奉着“天地”?
再望向其他地方,很是素净,只有几张沉木桌椅,桌子上又有一青花瓷瓶,瓶中插着三根富贵青竹。
“这是苏师姐摘得,她看我房中太素,又不宜用鲜花点缀,便是折了几根青竹,”少康弹了弹竹叶上的水珠,这是他方才刚浇过水。
秦小川点了点头,余光望向供奉的“天地”二字,秦小川又是收回了目光,好奇问道:“旁人供奉的都是三清真神,为何你这里却是天地?”
少康亦是望了眼中堂,脸上虽笑,但是眼中却是有着一抹辛楚。
“普天之下,除了我母亲和师傅,也只有天地能承受我的供奉!”
秦小川心惊,呆愣的望着少康,此话究竟是何意?凡人修仙,为的便是飞登仙界,难不成少康已是超脱仙界六道?
“想必你还不知我的身份,”少康对于自己的身份倒是没什么忌讳,虽然他的身份其他门派并不知晓,但是在碧海阁高层中却是人尽皆知。
少康站起身子,走至那雕工精致的木窗前,指了指被困在八根玉柱围成阵法中的巨阙剑。
“我便是因它而生,因它而在。”
秦小川顺着手指,望着巨阙剑,更是疑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少康望着这巨阙剑,又是讲起一段心酸往事。
原来在十七年前,正魔两道冲突再现。两道主力在瀚海城展开殊死决斗,而碧海阁年轻子弟,则趁机偷袭了魔道紫明圣殿。巨阙剑作为正道至宝,自然是参加了此次战斗。当时碧海阁的一位绝世天骄,手持巨阙剑,带着一众高手闯入紫明圣殿,杀了个天昏地暗。
但是正道却是低估了这紫明圣殿,虽说幽神被封印,但是其中依旧有着众多高手,所有进入的弟子,最终只活着走出了两位。
巨阙剑被重创,剑灵戾气涌出,那位天骄,以自身血肉封住了巨阙剑灵,溢出的戾气,则是逃离到了一邻近村落,寄居在一孕妇体内。
后来碧海阁高手寻到了这名孕妇,其体内已是死胎,但是因为戾气存在的缘故,胎儿依旧存在,直至临盆,生下了少康。
因是先天所致,少康的五脏六腑早已是被戾气废除,完全依仗戾气生存。后来碧海阁掌教阁主玄机上人,将少康带回碧海阁,耗费了无数灵力,才将少康体内的戾气逼至丹田,暂时封印。
因为戾气的存在,少康从生下来便是元婴境的高手。巨阙剑已是产生裂痕,戾气外漏,而少康与其同宗同源,便是做了这巨阙剑的守剑使。若是有一天,巨阙剑的剑灵消散,那么少康体内的戾气也会自行消散,少康便会死去。
正所谓因它而生,因它而灭!
少康虽然说的轻松,但是秦小川听着,却是内心沉重。当初的那场大战,是多么的惨绝人寰,瀚海城下,八万白骨长眠于此。在那紫明圣殿中,我碧海阁无数天骄陨落在此,白骨无处安放,魂魄无法归乡,又该是何等壮烈!
而这少康,又是多么的无辜,现在的他虽是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但却已是“死人”。
难怪少康这里,如此冷清。众人忌讳他的身份,大都不愿来此走动,以免沾染晦气。秦小川忽然想起初入碧海阁时,难怪苏清宁会说少康也是一个可怜人儿。
但是秦小川却不是这种人,当即走到桌前,将菜盒中的饭菜取出,对着少康招了招手,笑道:“自从我去了师傅那儿,你就再没吃过我做的菜,快来尝尝吧。”
少康见秦小川听说过自己的身份后,竟然还是一如平常,没有任何改变,心中又是一阵暖意。冲他这副反应,他这个朋友,自己交定了!
少康重吸一口气,收了收心情,立即走到桌前坐下,笑道:“唉,倒真是便宜了竹风长老,原本是我把你带来的,如今可倒好,你反而成了他的弟子,专为他做菜!”少康夹起大大的一筷子,塞入口中,虽说菜有些凉,但味道依旧很好。
“嗯,不错,还是那个味道!”少康大笑道。
看着少康这副表情,秦小川心喜。对于少康,秦小川不仅仅是同情,在他心中,总是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像是血脉相连。
秦小川望着少康,他在碧海阁呆了十几年,定是知道许多事,那么自己的师兄们....
“你可知竹林七贤?”秦小川双手趴在桌子上,好奇道。
只是秦小川此话问出,少康身子却是猛地愣住。而后,少康缓缓抬起头,脸上竟是比之前更有一抹沉重。
秦小川一惊,心中诧异,少康为何是这幅表情?
“竹风长老并未向你提及过?”少康小声问道。
秦小川摇了摇头。
“那苏师姐呢?”
秦小川又是摇了摇头。
少康略微沉愣片刻,道:“既是如此,我也不能告诉你。”
少康此话一出,秦小川心中好奇再度加重,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自己的师兄们在碧海阁已经成了禁忌之词?
“师傅提及过三师兄,他在瀚海城戍守正魔交界!”秦小川连忙说出自己对三师兄了解的这一句,乞求少康能说一说三师兄的情况。
“三师兄?”少康又是一怔,想着遥远记忆,印象中,他曾经见过几次那魁梧男人。
“你三师兄是正道百年难遇的奇才,在上一届龙凤榜中高居第三。”
竟然在龙凤榜中排第三!
秦小川又是震惊,如此高的排名,那该是何等惊艳的天赋!
不过,秦小川旋即想起自己曾在师傅丹室中看到的那本古书:
若问今朝英杰处,龙凤榜首有江郎。
江郎乃是龙凤榜榜首,比自己的三师兄还要高上两名,而且这江郎也是自己的师兄,他们二人.....
秦小川豁然开朗,心中大骇,脸色有些煞白,浑身竟是瑟瑟发抖。秦小川望着少康,小心翼翼道:“那进入紫明圣殿的弟子,可是我的师兄,竹林七贤?”
江师兄是当时的龙凤榜首,乃是正道第一天骄,定是他手持巨阙剑,带领众人杀入了紫明圣殿!
但是出来的,却只有江师兄与三师兄,自己其他师兄姐,则是全部陨落在了紫明圣殿!而最终,江师兄为封印巨阙剑,又是陨落,师傅的七名弟子,竹林七贤,便只剩下了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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