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先去后厨报了菜,回来时端了一壶热茶,贴心地给凤轻狂倒上。
“姑娘看起来是刚从外地赶来,是来看望亲朋,还是来跑生意的?怎么孤身一人来呢?”
“我家中已经没人了,这次是投奔亲戚来的,”凤轻狂随口就捏了一句谎,“第一次来京城,还有点兴奋呢。”
小伙计笑道:“原来是第一次来啊,那姑娘可要好好在京城逛一逛了,这里是整个大燕最繁华的地方,好玩的多了去了,保准你三个月都走不完!”
可不是三个月都玩不完吗?凤轻狂心说道,想当初她经常偷跑出来游逛,小半年才把这座城给逛了个大概。
“我倒是想啊,但是要逛完整个京城,那得花费多少钱呢?还是随便逛逛就好了。”凤轻狂故意装出一副很惨的模样,“唉,我家道中落,连上京的钱都是变卖了家产才筹出来的。”
“我们家跟京城亲戚已经好几年不来往了,说实话,京城这么大,我连怎么去找他们的住处都不清楚,况且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愿意收留我,唉……”
伙计见她一个姑娘家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觉得怪可怜的,不由心生同情。
“不知你的那个亲戚姓甚名谁,你有没有他们的地址?”
凤轻狂故作迷糊地摇了摇头,说:“具体的地址我没有,只曾听我爹说,表舅在一个大官府上当管家,那个大官叫什么来着?叫……对了,是姓凤的!”
“姓凤?”伙计瞬间就想到了答案,“京城里姓凤的大官只有一个,那就是定国公了,如果你表舅真是国公府的管家,那你去国公府找他准没错。”
“你说定国公府?”凤轻狂大睁着眼睛,表示很震惊,“那样的地方能准我一个小平民进去吗?我听说定国公是个好官,但他的几个女儿都不是善茬,尤其是三女儿凤轻狂,飞扬跋扈,心肠恶毒,最喜欢欺负老实人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伙计微微颔首,面色凝重道:“那位三小姐确实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恶毒跋扈也都是真的,不过其他几位小姐都是知书达礼,善良贤淑的,跟她全然不同。”
唉,这名声是挽不回来了……凤轻狂默默慨叹。
“况且你只是去找管家,又见不到她们,有什么关系?还有啊,凤三姑娘一年前就回乡下去了,现在没在京城呢,你就更不用担心了。”
凤轻狂点了点头,原来凤衡把她的失踪对外说成是去了乡下,真是一个好解释。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多了。”
顿了顿,她又问:“对了,我在来的路上,无意间听见有人在议论,说皇上病得很厉害,已经很长时间睡不了一个好觉了,现在太医院正广招天下郎中给皇上治病呢,这是真的吗?”
“有这样的事?”伙计十分震惊,显然根本就没有听到过这个消息,“你听什么人说的?肯定是胡诌八道的吧?要是皇上真的病了,那京城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我不可能不知道的。”
凤轻狂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笑了笑,说:“那应该是我听错了吧?又或许确实是那几个人瞎掰的,皇上康健就好。”
看来慕连城生病的事情,并没有对外说出去,应该也是怕引起天下百姓的猜测,以及那些别有居心之人的异动。
当然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王虎那厮对她撒了谎。
“新皇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即位也才一年多,年岁轻轻的,怎可能就重病缠身?怕是某些居心叵测的人故意散播谣言,想动-乱-人心,以后再听见别当真就是了。”
伙计正说着,饭菜就准备好了。
用完晚饭后,凤轻狂回了客房。
原本想早点休息,明天再想办法进皇宫,但她满脑子都是慕连城重病在床的场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天也无法安心入睡,她倒是更加希望王虎骗了她,慕连城根本没事。
可惜事实往往不会朝着自己所期望的方向发展。
想了很久很久,直到眼皮实在沉得撑不起来了,凤轻狂才沉沉地睡过去。
第二天,凤轻狂又外出打听了些跟皇上有关的事,但并没有人提起皇上生病的话题,这本应该是好事,但不知为何却让她更加担忧。
又到了晚上,夜深人静时,凤轻狂换上夜行衣,悄无声息地离开客栈,往皇宫而去。
白天的时候她就来探过路了,发现南阳门的守卫相对松懈一些,所以她猜想从南阳门进会容易一些。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凤轻狂打从躲过了守门的侍卫,进到宫门开始,就一路通行无阻,没有遇到任何阻碍,顺利得连她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了。
不过,她急着去见慕连城,是以并没有多想,只寻着中宫的方向走去。
凤轻狂来过皇宫很多次,也曾在后宫住过,所以对这里的环境和地形还算熟悉,不过因为是晚上,方向感多少回受影响,还是花了快两个时辰才准确地找到路。
只是刚潜入中宫,凤轻狂就发现一个问题,慕连城的寝宫在哪里?
中宫殿宇众多,哪一座都是富丽堂皇的,都可做皇帝的寝宫,她总不能一座一座地去找吧?那找到明天晚上都不一定找得完。
正当烦恼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串脚步声渐渐靠近。
凤轻狂连忙跳到路边的花圃里,蹲下藏了起来。
不一会儿,就听得一道公鸭嗓说:“别磨磨蹭蹭的了,皇上还等着呢,要是去晚了,惹得皇上龙颜大怒,你们一个个的都得挨板子!”
听到“皇上”两个字,凤轻狂立刻来了精神,小心的拨开面前的树枝,往外面看。
此时经过的,正是一队宫人,个个行色匆匆,手里捧着碗罐锅等,像是正赶着拿什么东西给皇上吃。
难道是药么?凤轻狂立刻想到慕连城失眠已久的问题。
但是,药也不用喝这么多吧?
不过,都这个时间了,慕连城还没睡着,看来失眠问题已经相当严重,确实应该多吃点药。
紧接着,听见一小太监低声道:“公公,您说皇上每天都喝这么多安神助眠的药,怎么丝毫不见好呢?是不是太医院那帮人开的药不行?”
那公公往他头上敲了一记,低斥道:“做好分内事就是了,要你多嘴?赶紧的,都快点走,别磨蹭!”
宫人们纷纷加快脚步,紧跟在领头公公身后。
既然这些人是去见慕连城的,那就只管跟着他们就是了。
凤轻狂于是连忙爬出花圃,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
一路穿过两个小花园,再拐了不知多少个弯,跨过多少道宫门,最终在清极殿外停了下来。
凤轻狂躲在树后面,望着灯火通明的寝殿,心情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
原来这就是慕连城现在住的地方?
“孙公公,你总算来了。”迎出来的人是李茧,他此刻是一脸焦急。
孙公公惶恐道:“李公公,皇上是不是发火了?你也知道这些药在熬制过程中要十分注意火候,半点都马虎不得,熬制时间太短了药效不好,所以耽搁了,这也不能怪我啊!”
李茧叹气摇头:“皇上要是发火了,我倒也不那么担心,现在的问题在于,他根本没有想入眠的意思,还在埋头批奏折呢,精神好得很,你说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啊?那他该不会又不愿意喝药吧?昨儿晚上那安神药就被他给摔了,咱们在火炉前蹲了几个时辰才熬好的,唉……”
“皇上近来脾气越来越暴躁了,不吃饭也不喝药,没人劝得了,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人说着说着,就唉声叹气起来。
他们那浓浓的无奈情绪,都蔓延到凤轻狂这边了。
原来慕连城有了失眠的问题还不肯治疗,一点也不知道保重身体,难怪会生病了。
这人怎么跟个孩子一样呢?
“先把药端进去吧,兴许皇上今晚会愿意喝也不一定。”
李茧说着,就带领孙公公等人进了内殿。
凤轻狂躲在外面,也不知里头情形如何,不禁等得着急了。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后,宫人们又退了出来,听得李茧说道:“皇上总算是把药全部喝完了,这还是头一回,希望这药真的有用,能让他睡个好觉。”
孙公公说:“那也得皇上愿意放下公务,好好休息才行,况且这安神药得长期服用才有效果,李公公你在皇上面前是说得上话的,以后还要多劝劝皇上才是。”
“我要是劝得住,早就劝了,皇上连五公主的话都听不进去,何况是我?”
两人又是一阵唉声叹气后,孙公公就带着宫人们离开了。
李茧又回了寝殿里面,不知跟慕连城说了些什么,凤轻狂看见他出来后不久,内殿的灯就灭了。
大概慕连城已经睡下,李茧也就让其余的宫人退下,只留几个人在门口守夜,然后自己也走了。
等周遭安静下来,凤轻狂才敢从树后走出,往殿门走去。
门口守夜的几个宫人已经有打瞌睡的倾向,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呵欠连天的,完全没有注意到快步走来的凤轻狂,待听到脚步声看过去时,对方已经撒了一把药粉过来。
这是一把粉状的迷药,药性很强,只要吸入一点就很快会昏过去。
“你是……”
一句话尚未出口,几个人就倒了下去。
凤轻狂满意地勾起唇角,叉腰道:“不是我说,就你们几个还守夜?主子被人谋害了都不知道,看来到时候得提醒一下李公公换人了。”
得意地拍了拍手后,大步走进寝殿。
殿内很安静,只有墙角还燃着一盏琉璃灯,灯火摇曳着,光线很暗,只勉强可以看清里面的摆设,凤轻狂屏住呼吸,看了床榻那边一眼,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虽然慕连城喝了安神的药,但他睡眠不好,且本来就是警觉的人,若不是小心一些,恐怕会被发现。
可能因为太激动了,凤轻狂的心开始激烈地跳动起来,目光从进来后就没离开过床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慕连城身上,以至于经过桌旁的时候,不经意间撞到了圆凳上,发出“咚”的一声。
完蛋了……
凤轻狂暗道不妙,吓得冷汗都冒了出来,赶紧蹲下身去,两只乌溜溜的眼睛紧盯着慕连城那头的动静。
幸好,慕连城由于安神的作用,比平常睡得深很多,并没有什么反应。
见此状,凤轻狂才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
她揉揉被撞疼的膝盖,站起身走向床边。
时隔一年多,终于又看到了这张俊美无俦的脸,这张脸跟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只是多了几分苍白和憔悴。
凤轻狂的心一揪,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隐隐刺痛起来。
她不明白慕连城怎么会弄成这样,但是心想,要是自己一直在他身边的话,一定不会让他生病的。
早知如此,她就该早点回来,就算他不愿意见她,也要赖在他身边,监督他才是。
想到这里,凤轻狂恍然间才发现,原来于她而言,自由两个字早就不是最重要的了,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人在外面,心却不在。
心,已经困在了慕连城这里,出不来了。
可现在才意识到这些,已经太晚了。
凤轻狂呆呆地望着慕连城的睡颜,双眼逐渐被泪水模糊,伸手向他的鬓角处,突然顿住了,片刻后又收了回来。
万一把人吵醒了,她可惨了……
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床边许久许久,直到双腿酸疼,凤轻狂才回过神来,忘了外面一眼,收整好心情准备离开。
迷药的药效只有两个时辰,得在外面的宫人醒来之前走才行,否则被发现就糟了。
而且,不用多久就要天亮,到时候也不方便离宫。
回客栈之前再去一趟太医院,探听一下那帮太医的口风,看看慕连城的病情究竟如何,需要怎么治疗,兴许可以动用一下骆家堡的江湖力量找寻良医。
凤轻狂如此想着,蒙上面纱往外走去。
此时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她加快步伐走出寝殿,正要沿原路出宫时,一队巡逻的侍卫冲进来,与她撞了个正着。
“抓刺客!”
十来个人立刻将凤轻狂团团围住,拔刀将她指着,气势汹汹。
凤轻狂不会武功,又不会轻功,想逃是不可能的事了,除了乖乖就范别无他法。
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把面纱摘下来,一脸善意道:“几位大哥别误会,我不是刺客,我只是个小偷而已,没有恶意的,千万别动手,千万别动手啊!”
“竟然是个女子?”
侍卫们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但丝毫也没有松懈,依旧持刀相向,紧紧地盯着她。
“小偷?”为首的侍卫上下打量着她,眼里尽是怀疑,就这小体格,瘦瘦弱弱的,怎么看也不像是能逃过侍卫潜入宫中的贼。
而且,还有一个很显然的问题……
“你身上什么也没有。”
凤轻狂瞅了瞅自己空空的两手,干笑一声道:“哈哈,我还没来得及下手呢,谁让几位大哥这么神勇,这么快就把我发现了呢?”
她都受不了自己这拍马屁的劲儿了。
然而,侍卫并不领情,摆摆手吩咐道:“不管这么多,先捆起来再说!”
“我真的只是为了偷东西来的,不是刺客,不要绑我啦!”凤轻狂还在求情,但是并没有效用,还是被无情地五花大绑了起来。
“先带下去,等皇上醒了再带去面圣。”
凤轻狂心里咯噔一下。
还要带去见慕连城?这不完犊子了么?
“这点小事就用不着打搅皇上了吧?我觉得还是不要见他了,把我交给你们大统领就行了呗,皇上这日理万机的,哪有闲工夫管这些?我说……”
“闭嘴!一个刺客废话还这么多,真是少见了。”
侍卫直接拿布堵住她的嘴,强行拖了下去。
最后,凤轻狂被扔进了一间冷冰冰的小黑屋里,手脚被绑住,嘴巴也被塞住,真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望着黑漆漆的四周,她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会碰上侍卫,就该早点离宫,唉,真是运气不佳。
垂头丧气地在地上蹲了将近两个时辰后,门终于被推开,一束明媚的阳光照耀了进来,凤轻狂本能地侧头躲开。
尚未适应过来,就被拖着出了小黑屋,往清极殿而去。
凤轻狂是极其不情愿去见慕连城的,所以一直在反抗,但是当然,反抗依旧没有丝毫作用,嘴巴不能说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加上眼眸水汪汪的,充满恳求和委屈,看上去怪可怜的。
当宫女们看见这么一位柔弱的小姑娘被粗鲁拖拽,都忍不住心生怜悯。
“敢进宫行刺,她的胆子也真够大的,这下好了,皇上肯定不会轻饶的。”
“谁说不是呢,皇上发起火来那是出了名的可怕,咱们平时规规矩矩的都战战兢兢,更何况是这搞刺杀的?恐怕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几个人交头接耳,议论得甚是起劲儿。
凤轻狂站在门口,晒着烈日,表示很绝望。
也不知一会儿慕连城见了她,会是什么反应?该不会真的像这几个小宫女说的那样,对她大发雷霆,再严惩一番吧?
忽然,有一个宫女用惊奇地语气说道:“我怎么看着这女刺客,好像有点眼熟呢?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你们有没有这么觉得?”
于是其他几人也睁大眼睛瞅了过来。
凤轻狂面上一囧,连忙低下头去,躲开她们的目光。
她之前也在皇宫露面过不少次了,有宫人认得出来并不奇怪,可问题就在于她的身份被认出来的话,肯定会引起不少谣言的。
这时,李茧从寝殿走了出来,高声道:“皇上有令,他现在有公务要处理,没工夫见什么刺客。”
太好了!
凤轻狂欣喜万分,嘴角翘了起来。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李茧的话还没说完。
“所以,先让她在门口等着吧。”
怎么这样?
凤轻狂的眼眸一下子就黯淡了,无声地叹了一声,看来还是逃不了这一劫。
虽然是冬天,太阳并不算太烈,但晒久了,凤轻狂还是感到有些头晕,胸口也闷得有些难受,最难受的,是她那被捆住的手和脚。
又过去一个时辰。
李茧终于再次出来,让宫人把凤轻狂带了进去。
刚一进来时,凤轻狂眼前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见,脑袋也晕晕的,几乎要昏过去了一般,直到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给她松绑吧。”
凤轻狂这才猛然清醒,连忙低下头,心里默念,千万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抬起头来。”慕连城的声音再次传来。
李茧见凤轻狂几乎要把头颅埋到地下去了,一点也没把皇上的话听进去,不悦地皱了皱眉,低斥道:“皇上叫你抬起头来,没听见还是怎么回事?”
凤轻狂估摸着,自己要是再不抬头,李茧就要用强了,于是只好乖乖照做。
抬首的瞬间,视线正好撞上慕连城冰冷的目光,心禁不住颤抖了一下。
本以为他会相当吃惊,但结果在对方脸上看到的却是,面无表情,见不到一丝波澜。
凤轻狂困惑了……一瞬。
是了,慕连城本就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即使是天塌下来了,也能管理住自个儿的表情,更何况只是见一个曾经狠心弃他而去的女人?
她是不是把自己太当回事了?
一旁的李茧看清凤轻狂的面容时,大吃了一惊,但见慕连城没有反应,就立刻把震惊掩盖了下去,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你叫什么名字?”
慕连城再度开口了,只是说出来的话,令凤轻狂很迷惑。
这是什么情况?是装作不认识,还是真的不认识了?
“我叫……”凤轻狂转了转眼珠,秀眉一挑,说:“我姓风,名轻轻。”
“谁派你来刺杀朕的?”慕连城斜靠下去,眼神慵懒却透出一丝戾气问。
“没人派我来,我之前就说过了,我只是进宫来偷东西,并非刺杀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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