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仪仗登船后,宝船开始离港,驶往港口以东十五里洋面,检阅海军炮舰。
宝船的船尾有船楼,高出船甲板约一丈,船楼前是两根尾桅,因此船楼上并没有桅杆,可供人员站立甚至围着桌子喝茶都行。
船舵位于船楼甲板,以便于观察与航行时矫正航向,船舵中央安置有司南和机械陀螺仪,配合经纬仪、六分仪,可以精确定位所在经纬度。
“陛下请看,海军战船列队等待陛下检阅。”
马文修伸手示意远处洋面三十艘战舰,女帝举目眺望很是满意:
“英姿威武,果然不凡。比乌兹曼炮舰,我朝海军战力如何?”
“启禀陛下,远胜当年进入广州港口的乌兹曼海船,至于乌兹曼本土海船,到目前为止我朝并未见过,臣不敢妄言。”
马文修态度还是保守的,只跟当年强行闯入广州湾乌兹曼武装船队比较。
但是中国皇帝都有一个通病,要争就争做第一,和二流三流的攀比,这不是跌份吗,于是又问侍郎邱继匡:
“邱爱卿,乌兹曼海军可有情报?”
“回陛下,略有一些,但都不准确。据臣打探到的消息,乌兹曼海船所装舰炮要比乌兹曼武装船队多一倍以上,如此推算,也就每船三十门左右。据此推测,乌兹曼海船恐怕还没有三千石。
另外我朝火炮射程较远,乌兹曼火炮射程近,也不及我朝。因此我朝火炮与船只占有优势,在我朝海域交战,我朝应有取胜把握。”
女帝沉默了片刻,随后问到沈云卿:
“海郡王与藩商往来频密,可有乌兹曼海军的消息。”
“呵呵……”
沈云卿冷笑道,女帝不解:
“海郡王何故发笑啊?”
“回陛下,乌兹曼海军臣其实略作了查探,其海军主力其实无法抵达我朝,而能够到达我朝的乌兹曼海军不足为虑,即便他们在开始亡羊补牢,也晚了。
我朝海军日后将在火炮、船只数量、威力上彻底压倒乌兹曼全部海军主力,其已错过威胁我朝的机会,日后其若来犯,我朝可从海上将其击垮,然后直捣黄龙攻打其本土。”
沈云卿三言两语让女帝很是提气,这才是我大天朝该有的气概。
其实要是隆元二十二年,二十三年乌兹曼从海上迫使岐帝国城下之盟,当时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但等到第一批三千石军舰下水交付,开始武装起来,战略的平衡彻底倒向岐帝国。
通过过去八年的刺探和侦查,沈云卿让西斯法赫摸清了乌兹曼造船业和军舰部署的情况。
由于中东离着欧洲太近,而且两家不对付,因此乌兹曼的主力舰队其实根本不在红海、不在波斯湾,而是部署在地中海。
而且当下还没有苏伊士运河,也就是说,部署在地中海的乌兹曼舰队根本没办法通过西奈半岛进入红海,前往亚洲,除非他们绕过西非,绕过好望角,绕过东非进入印度洋。
但是沿途得有保障的基地和港口,眼下非洲还是一片蛮荒未开化的处女之地,乌兹曼地中海海军根本不可能绕过非洲。
而部署在红海、波斯湾、印度洋的海军只有其海军力量的百分之四十多,而且不是主力战舰。
根据西斯法赫的调查,乌兹曼现在最大的船只能造到三千五百石,而且还没实现批量生产,结构也落后,操纵性远不如岐帝国。
普遍装备的都是两千到两千六七百石的船舶,但是搁在十年前,岐帝国普遍都是两千石以下的船只,面对普遍都是两千石以上的船只而且有大炮,岐帝国海防根本不堪一击。
两千五六百石的船,即便武装满了,也就只能塞四十门左右的大炮,而且还得结构合理,自持力还不高,正常的编制也就是三十门左右,武装商船只装一半。
而岐帝国三千石战舰最少装五十门,统一采用钢炮,射程八里开外,而乌兹曼海军还在用铜炮,射程最远才五里地,最近的只有不到三里。
尽管海上交战炮击的距离主要集中在一里之内,但是我五里地外就开火,总是有先发制人的好处的,加之岐军弹药品种丰富,即便没有直接命中,哪怕只要在敌船附近爆照,也够敌船喝一壶的。
因此岐帝国如今完全有能力和乌兹曼舰队在亚洲任何海域决战,不过保险期间,还是继续韬光养晦的好。
岐帝国的海疆摊子太大,光靠现在的八十七艘炮舰,偌大的海疆根本看不过来,一旦登州海军离开,东亚的倭寇会趁虚而入。
有鉴于此,海军目前仍然以登州、莱州、辽东半岛为主要防区,等到数量达到两百艘以上后,再分出一支舰队南下驻扎。
而且部署在北方,也不容易让乌兹曼察觉岐帝国已经有了一支完备海军,可以继续让户部、兵部的老船、小船改装后装上少量大炮,冒充岐帝国主力舰队,放松乌兹曼警惕。等到海军完成发育,再南下显摆也不迟。
战船迅速驶入预定海域,舰队自北向南升帆检阅。
为便于海上通信和指挥,沈云卿会同兵部、工部、户部漕运,并向天下船帮招标信号旗和海上通信方法,最后搞出了一套较为行之有效的旗语、手语、火语,以便于海上的沟通和指挥。
有些事情其实不用亲力亲为,只要提出理念和认知,就可以利用现成的体系和人才资源把他完善起来,而不用绞尽脑汁的照搬现代的东西,根本没那个必要,合适当下的才是最好。
以旗舰礼炮为信号,舰队自北向南接受检阅,全程闪光不断,当此历史性时刻,怎能不留下一些精彩瞬间。
队列检阅过后,安排五艘舰船进行齐射,对准三百步外一艘一千石的旧船进行射击,只几分钟时间命中数百枚弹丸,整个船都已经消失不见踪迹,看的众人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然后文官们就开始大发感慨:
“如此惊人威力令人胆战心惊,用来杀人未免过于残忍。”
一艘船几分钟就给干掉,礼部尚书陆芎觉得火炮威力太大,如果用来对付人,太过残忍。多半这么想的只有文官,打仗不残忍能赢?
但这么想的不止陆芎一位,吏部尚书郭赟也觉得火炮威力太残忍。
“天下人人皆如此这般,恐怕难有太平之日,所幸我朝如今天下承平,若是遭逢战乱之年,不知多少生灵涂炭。”
沈云卿着实听不下去,他说:
“两位大人此言差矣,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兵器本不会杀人,而是执器者杀人。兵器掌握在好人手中便是除暴安良,兵器掌握在恶人贼子手中便是反叛害命的凶器。
我朝研制火器并非本意,而是迫于乌兹曼火器所逼,不得不自强。两位大人也看到了,当年乌兹曼仗着坚船利炮强闯广州港,若非广州港二十门火炮,一百门假炮,几千杆活门步枪,他们早攻到岸上,迫使朝廷签下城下之盟,难道这样才是不伤天害理?我看不见得。
兵器本非取人性命,而是用于自保。战争本就是残忍的,若不比敌人更加残忍,敌人岂能知道我朝厉害。”
沈云卿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以圣人自居,吃墨水的知识分子,一个个嘴上仁义道德,被打一巴掌连个屁都没有。
战争的本质是兵器和人,但是如果统治阶层连敢打,连发展技术的思维都没有,再有血腥的民族也是仍然宰割的羔羊。
沈云卿的论点得到了女帝赞同,公孙芸惠就说:
“朕看海郡王所言不无道理,但若是他人要取我等性命,岂能无备。而今今非昔比,兵器已非刀剑,火器日新月异,十年一个花样,越来越厉害,我朝岂能没有更厉害兵器。
你等当深刻领会新政深意,莫要辜负朕对尔等的期望。”
“臣等时刻不忘陛下教诲。”
众人异口同声表示能理解,实则真正有几个理解的就难说了。
火炮齐射后继续进行队列分散和队列重整,以展示海上通信协调能力。
眼下没有无线电,也没有电力,无法通过灯语和无线电进行海上调度,只能靠旗语、手语进行调度,无线电应用于海军之前,海战除了打战船数量,火炮性能,船只性能,更是打的将领调度能力和数学能力。
谁能在最短时间内列出有利于自己的阵型,谁能在短时内集中更多的火炮,谁能取得海战的胜利。海战甚至是以少胜多案例最多的战场,因为海战的变数比陆战多得多。
天气、大雾、暴雨、航速、士气、列队、将领、通信等等等,陆地上有问题,海上都有而且要放大十倍甚至更多,陆地上没有的问题海上只多不少,所以海上通信甚至比陆地更重要。
文臣武将看着船队阵型变换,真正懂行的其实没几个,周晟就是其中之一:
“我说妹夫。这船与船之间相隔好几百步,如何能列出如此规整的船队。”
“这还不简单,相互之间打暗号比划比划不就都清楚了。”
周晟斜眼侧目而视,心里其实压根不信:
“这么多船,如何能都打暗号。”
“你看桅杆上斜拉的缆绳上挂的都是各种彩旗,不同彩旗相互组合可表不同含义,只要挂出彩旗便知道如何行事,这就是船与船的联络暗号。”
“哦……”
这时林毅贤说:
“那若是这暗号被敌国获悉,岂非被他人掌握战场军机。”
“其实不然,海战并非陆战,我方打出旗语后,等到敌方发现,已经来不及应对。而且海战以舰船自行作战为主,列队只是便于作战,船长与船长之间如何作战,都由各船自行决断。
这就好比陆战主帅将大军列阵后,各阵统兵将领自行作战,无需请示主帅。若是陆战,必然是犯了兵家大忌,绝不可能发生这等情形。而海战每船为一阵,各阵列队后进入战场自行作战,无需向主帅请示,但需遵守旗舰旗语调遣。”
海战和陆战根本不同在于,陆战列阵需要统一行动,按主帅意志作战。而海战列阵,是为了方便进入战场和开火,进入战场之后由于没有通信,所以只能保持队列边航行边选择目标,自由度较大。
所以海军旗语只反应基本的信息,不反应战船内作战单位的作战计划,这是海战和陆战的最大不同。
而且眼下还只是没有无线通信的风帆战船,不具备现代网络化、卫星化通信,对协调一体战要求几乎没有,一旦列队进入战区海域,基本上列队齐射后就开始进入自主作战。
因此旗语并不会泄露作战计划,相反眼下全世界用旗语的恐怕只有岐军一家,在没有具体认知的情况下,外国甚至都不知道这五颜六色的旗帜是用来干啥的,也许只是平添喜气的一种装饰物而已。喜欢陛下的CEO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陛下的CEO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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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