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直围着街上兜圈,薛伯充看着窗外繁华的街市,不无感慨说:
“海郡王治国之才令人惊叹呐,十五年前的神都,远不及今日的半数,自从海郡王入住神都,朝廷的气象为止大变,不知将来气象又是如何。”
“薛太保过奖了,朝廷的今日无不仰赖薛将军与众将士的流血拼杀,更离不开陛下的英明神武,沈某不过是锦上添花,龙上点睛的一笔,没有薛太保与陛下画好的巨龙,岂有沈某的妙笔点金一笔。”
“呵哈哈,此话老夫爱听,呵哈哈……”薛伯充捻着白须哈哈大笑,这还是沈云卿第一次看见薛伯充人前畅笑。
“如今国内承平,百姓富足,朝廷已有盛世之兆,薛太保以为我朝今后可否图霸化外之地?”
“化外之地?”
“对,一劳永逸解决外患。”
“若是以前,老夫一定斥你妄言,但现在朝廷大炼钢铁,铺设铁路,这铁路一出来,以前都要民力、漕运周转的货物,现在一列火车可运千倍万倍,确实方便了朝廷调兵运粮,但是铁路要修通全国,恐怕没有三十年,怕是做不到吧。”
“但是可以为三十年后着想。三十年后沈某也是老匹夫一个,您薛太保也已不在,但三十后的局面,今天就该加以筹划,若是三十后再做筹划,肯定是来不及的。”
“那海郡王是要图霸天下之外全数土地。”
“图霸我朝之外全数土地怕是做不到,但是占据多数还是做得到的。我朝土地只占世上不到一成,眼下虽不足为虑,但焉知道一百年后,两百年后有无其他外患崛起。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沈某还活着的时候,一劳永逸的解决化外之地。”
“老夫年事已高,此事恐怕帮不上海郡王什么忙。”
“但是令郎、令孙正值盛年,至少可为我朝征战五十年,薛太保就不想荣耀永存于万世吗。”
沈云卿此言是一语双关,既是希望薛氏继续为朝廷对外征战,同时也是试探薛伯充的野心。
荣耀永存可以是做世袭忠良,也可以是谋权篡位,沈云卿重点暗示五十年,就是希望薛伯充能明白,他沈云卿对薛氏的最好安排就是成为开疆拓土的封疆大吏,而不是谋权篡位的逆臣贼子。
而且在目前的领土上,再开五倍的面积,这等荣耀和历史定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巨大荣耀,只要岐朝在一天,薛家就是天大的勋贵。
薛伯充沉默的看着沈云卿,他没有急于回复,而是在思考这段话的深意,以及薛伯充本意的打算。
过了许久,薛伯充避重就轻说:
“维持眼下的疆域尚且不易,开疆数倍如何统御。”
“此事十年之后便会有解,但是良将却不是十年二十年可遇,薛将军应该清楚。”
沈云卿安抚薛氏,除了薛氏在军界的影响力和地位,还因为薛氏是目前唯一可以统兵百万的军事集团,其他将领都没有这个能力。
武卫忠、徐忠乾、顾通、马文修、赵辰颂、司马炼,充其量就是统兵五六万、十来万的能力,都只是战役级别的将领,不是战略级别的统帅,但是薛氏具备有这种言传身教的家族军事传统。
与其说薛氏集团是军人集团,不如说他们是军人贵族集团,他们有良好的军人素质和军事教育传统,如果倒在政治上,无疑是国家巨大的损失。
这种军事素养的传承需要几十年,上百年才能形成,如果在政治上逼死了薛家,实在不值得。
沈云卿一再给薛伯充退路,他却不接,这就让沈云卿非常棘手,看来只有继续拖着,耗死了薛伯充,再跟薛刚谈。
马车一直转了许久,最后停在了海郡王府外,薛伯充透过车窗看到朱门外掉漆的立柱说:
“海郡王如今富甲一方,门前立柱却如此寒酸,这与郡王的身份可不相称啊。”
“呵呵,表面的虚荣如何掩盖内在的富有,沈某如今富甲天下贵极人臣,就是打造金柱银瓦也绰绰有余,但只怕世人说我为富不仁奢靡铺张,门前的立柱就将就这用吧。今晚多谢薛太保送我,沈某改日在登门拜访,告辞了。”
言毕,沈云卿开门下车离去,随后马车驾离府前,消失在昏暗夜色之中。
沈云卿刚到中庭,就听到段莹玉呱呱聒噪的声音,几乎不用想,她一定是为钱来的。出了假币这种事,她肯定是要过问的。而且宫里出了她这么大个大喇叭,根本毫无“保密”可言。
就在沈云卿回到府邸不久,薛伯充也回到了平阳郡府。
“爹,沈云卿怎么说?”
“他很聪明,假钱一旦扩散,将会殃及众人,他很清楚这个道理,不会不留后路,给别人留一线,就是给自己留条活路。”
“如此说,他是答应了。”
“不错,老夫的面子他还是得给的。”
“那怀王会否也去找沈云卿交涉?”
“眼下还不会,而且公孙行有陛下这个姐姐,天大的事也是陛下顶着,除非是吏部与沈云卿之间出了问题,怀王才会出面。”
“真是没想到啊,世上竟有如此胆大包天之徒。想他沈云卿也是人精中的人精,竟然也有失手的时候。”
“从沈云卿的话来看,是朝廷政策出现了纰漏,给了可乘之机,以沈云卿秉性,他会迅速反扑,明年怕是难免一场风波。”
“若是掀起风波,把沈云卿逼急了,怕是又要重蹈当年庒县案。”
“是啊,除了县尉、司马,反正我们并不在各地放缺,再怎么折腾,伤的也是户部和吏部,我们隔岸观火便可。”
薛伯充很清楚,公孙行的摊子比他薛伯充大得多,头上顶的雷,脚下踩的雷,比薛伯充多得多,哪个出问题都是公孙行头上的一盆子屎。
所以公孙行在没有弄清下边情况之前,不会和沈云卿交涉,因为交涉就意味着利益筹码的交涉。
这件事上薛伯充没有太多可以被沈云卿讹诈的筹码,但公孙行就不一样了,摊子大了什么东西都有,林子大了什么鸟都藏得住。
当晚,内阁散后,周启得到女帝传召,前往御书房面圣。
“儿臣见过母后。”
“快过来坐。”
“谢母后。”
待等周启坐下,女帝示意王素琴,给周启送去备好的莲子羹。
“饿了吧,先用一碗百合莲子羹。”
“谢母后。”
其实周启已经在章台和内阁用过了便餐,办公到深夜也确实有些饿。尽管女帝脸上没有太多喜色,但是喜欢在心里谁又瞧得出来呢。
“启儿初涉朝政,还应以身体为重,不要过于劳累伤了元气。”
“母后说的是,孩儿初涉政务,确实有些手忙脚乱,孩儿会尽快处置妥当,请母后放心。”
“嗯。今日假钱案你有何看法?”
“回母后,孩儿对财政之事不甚了解,还在向各位大人讨教。不过眼下朝廷稳固,假钱的危害恐怕还在民间,在百姓身上,如若百姓因假钱而生变乱,恐怕会祸及朝廷。”
“那以你之见,该如何应对?”
“儿臣以为海郡王尽快推行小额冲币铜钱之法可行,但冲币并不能一劳永逸解决目前已经存在的旧币问题,因此朝廷应该在准备充足之后,强行分批兑换。”
尽管周启放低了身段,尽可能的委婉措辞,但仍然无法掩盖他对“集权”的追求。
货币的流通和回收需要一个长期的周期,一方面是新币的制造、发行需要一个周期,不可能一步到位,二来是新货币需要树立信用和市场认可,也需要一个周期。
但同时王朝经济和铜币不同于现代经济和纸币经济,所以铜币的回收很麻烦。
沈云卿的办法是一面推动新币发行,回收旧币,提高新币产能,一方面推动打击贪污腐败,偷税漏税,整治不法财阀。同时对外扩张贸易,转移国内通胀,整个周期至少十年到十五年。
而周启则要一贴药全治好,利用集权的强制力,分几步到位,把时间压缩到今一两年内完成。他大概认为现在造钱这么方便,应该大量制造,然后统一时间强制分批兑换。
当然,皇权体系,国家的行政强制力可以达到一切目的,但是不免要给经济带来冲击。同时强行使用国家行政力在正常时期让市场行为服从国家意志,会严重挫伤民间资本对政府的信任,而这一点又是皇权极度漠视的一方面。
其实女帝也倾向于靠行政力强行解决,如果没有沈云卿干涉,她一定这么做。但现在有沈云卿帮她掌舵,她不想承担掌舵带来的风险损失。同时沈云卿掌舵也没把船开进马里亚纳海沟,开的挺不错,那就继续开好了。
所以她说:
“万事开头难,有些事急不得,你要经常向海郡王讨教,向他请教治国之道,尤其是财学之道,天下无一人能胜他,你若能学得三分,此生也受益不浅。”
“孩儿谨记母后教会。”
“百合莲子羹好喝吗。”
“嗯,很好喝,有很多蜂蜜。孩儿听说,近些年各地养蜂频多,神都城中的寻常百姓都已经吃上蜜蜂。”
周启其实根本不知道,百合莲子羹里的根本不是蜂蜜,是蜂王浆。喜欢陛下的CEO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陛下的CEO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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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