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右承王赵禹的人马距离潮瓯还剩六十里路,不出马文修、沈云卿所料,潮瓯属地各县、各寨、各洞闻风而动一夜反水,潮瓯城陷入三面楚歌的绝境。
而与此同时,赵禹获悉赵元拒绝里应外合,大为震怒:
“这个软骨头,他就不配做我大南国的王!”
“右承王息怒,当务之急,应当尽快联合潮瓯的义军与瓦瓯和左护国取得联络,包围岐军。”
参军阮文龙建议道,赵禹攥紧了双拳,关节扣的发白。
“这个败类,进城后再收拾他。阮参军,可从各部打听到岐军的消息,谁人主帅?”
“回左承王殿下,据各部头人来说,岐军有个姓沈的征讨使,好像也是王。”
“也是个王?这不可能!”赵禹断然否定,继续又说:“岐国的王爷们早已经玩物丧志,都是不堪一击的窝囊废,皇帝怎会派遣一个窝囊废统兵打仗,绝不可能。”
“但是确实是这个征讨使王爷,亲自出面主持了头人会商,还说只要平息战火,日后可以给予各部更多的实惠和好处。”
“他这是收买人心,是骗人的诡话。好在各部的头人都是清醒的,只有赵元这个蠢货,才会相信岐国人的鬼话。”
“殿下所言极是,多数的头人都没有相信岐人的鬼话,所以才会追随殿下大人,重新夺回潮瓯。”
“很好,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就一定能将岐国人赶下海去喂鱼。有关岐军的消息,还没有吗?”
“有很多。目前在潮瓯城的岐军只有五千,但岐军并没有封锁潮瓯,但是将南、北、西三门堵了起来,只留下通往港口的东门。”
“只有五千?看来他们是害怕我们了。”
“但有一百二十艘左右的大船停泊在港外的海上,所以船上可能有他们藏起来的援兵,头人们都猜测此来的岐军至少有两三万人。”
“这不可能。按黎相国的估算,一千人涉海远征,按岐国的国力,相当于五千人在平原作战的耗费。一万人就是五万,三万就是十五万人。
现在岭西、岭南两地的岐国军队达到了七万,还有几万人正在赶来,岐国根本不可能维持三万人远征。进入潮瓯城的五千人,是他们的虚张声势。他们充其量只有七八千人,剩下还需要一些人开船,所以他们的人不会太多。
而且现在已经进入一年中最热的季节,雨季也将到来,等包围了潮瓯,瓦瓯与穆喇戌的援军赶到,困死这支岐军,当地的雨季和瘟疫就足以打败他们。
阮将军,传本王军令,大军明日赶路三十里扎营,就地收拢义军操练,等待瓦瓯与穆喇戌的援军。”
“右承王殿下,难道不立即包围潮瓯城吗?”
“不,如果他们真有几万人马,我们贸然出兵,会被他们杀个措手不及。相反,如果他们没有这么多人,我们就地收拢义军,他们坐视不理,就说明他们是在虚张声势。
而且既然他们假仁假义,我们也不妨虚与委蛇,给他们遣使,告诉他们,限其十日之内离开潮瓯,我军既往不咎,如若不然,后果自负。”
“是。”
于是第二下午,赵禹派出的使者抵达东门岐军大营,钟墨俞闻讯前来禀报:
“启禀总管、海郡王,腊婆军使者到我军营外。”
“真是意外。”也许确实很意外,马文修甚至有些诧异,下刻又与沈云卿说:“海郡王,你看来者何意?”
“依本王看,无非两种可能,其一,我军在此大肆收买人心,推行仁政,腊婆军迫于我朝手段,不敢私下伪善面具,故而假意与我军谈判,实则是拖延时间观察我军动向,不排除已经窥破我军兵力,而作试探。
其二,没有识破我军兵力,而他们兵力不足,又担心被我军袭击,故而想先稳住我军。”
“嗯,言之有理。钟将军,我军斥候可有返回?”
“尚未返回。敌军隐蔽与林中,我军热浮空尚且无法判断敌军数量,暂不得而知敌军兵力几何。”
“既然如此,还劳海郡王出面,应付来人。”
“恭敬不如从命。”
不同于腊婆军,岐军暴露在城市中,周围地形由于人为开发,又都是田野阡陌,较为空旷,基本上没什么可供大军隐蔽的地方。
而右承王赵禹率兵而来,虽然走的是道路,但道路两旁都淹没在丛林、水网和蒿草丛中,甭说是站在热气球上,就是用侦察机,用卫星你也看不见。
这就是丛林战的诡异之处,你根本不知道敌人在什么方向,有多少人,这也是沈云卿、马文修轻易不敢离开潮瓯城,又必须笼络人心的目的。
只有让本地人心甘情愿的投靠于你,才能获得足够的民心优势,展开进一步的战争和政治势力争夺。
少卿,来使在岐军兵士押解之下带入帅帐,一个又黑又瘦又矮,穿着粗布土衫短褂的腊婆男子。
“你是何人,受谁人指派而来。”
沈云卿所言经由鸿胪寺通译,如实转述来人,意外的却是来人操着一口娴熟的岭南话:
“在下武颂殷,奉右承王之命出使贵军。”
“如此说,此番率军而来的是赵禹,有何贵干呐,莫不是效仿左承王,也来投降我军?”
“阁下此言荒谬,我主乃我王陛下臣子,岂有向外国乞降之理。本使今日奉命而来,转告贵军,望贵军十日之内离开潮瓯,我军既往不咎,绝不做追击,如若不然,后果由贵军承担。”
“好大的口气,贵国数百年来皆为我朝下邦,下邦之臣向上邦之国称臣纳贡乃天理。而今我朝天兵至此,贵国理应放下兵戈平息战端,向我朝悔过。
现在来看,贵国非但毫无悔意,还刀兵相向,实乃罪大恶极之举。”
“阁下此言差矣,我国数百年来从不是岐国下邦,更非属国,何来称臣纳贡之说。若非岐国仗势欺人,强迫我国献贡,怎能令我臣民怨声载道,民怨沸腾。”
“放肆!你国数百年来不断挑衅我朝,所谓献贡,二十年三十年不见一次,每每献贡无不是觊觎窥伺我朝领土,三百六十年前,腊婆国土尚在南屿以南两百里,而今却已占得南屿方圆数百里还不满足。
此番又以献贡为名欺瞒吾皇,攻打涅佛罗,仿佛是我朝默许之举,而后竟背信弃义偷袭交趾,屠我百姓数十万计,你怎有脸说得出口,本使睁眼三十载,还从未见过你这等厚颜无耻之人!”
沈云卿疾言厉色大加批驳,心中也为恼火,还真没见过这种厚颜无耻的人,两世为人还真是开眼了。
无论大小邦国,无论距离远近,向岐帝国朝贡,或是两年或是三年,或是四五年一次,只要诸邦国内稳定,都有自己朝贡的节奏。
哪怕是远在中东的乌兹曼(阿拉伯)帝国,两国之间正常年份仍然维持五到六年护遣使者一次的客套频率,哪怕大家心里都不太爽。
周边唯有腊婆一国,二十年三十年不见一次朝贡,最多时隔了八十二年才来一次,每次来,无不是索要领土,你不给,他就给你在边境折腾,今天扔个死猫,明天扔一条死狗,就是恶心你。
动手吧,劳师远征穷山恶水不划算,不动手吧,他无休止弄点事情让你糟心。
正是泱泱大国这种息事宁人的心态,腊婆得寸进尺一步步蚕食岐帝国南疆的领土,从十七度线以南,推到了十七度线以北,都快逼近交趾的腹地。
现在口口声声说朝贡是岐帝国强逼,那你不来朝贡,把领土吐出来。
中原王朝的朝贡制度由来已久,是中原王朝为人处世和谐共生的生存态度。
由于古代交通的不便,万邦来潮无不远涉千山万水极为辛苦,只为送一些“土特产”,中原王朝念在他们辛苦劳累,来一趟很不容易的份上,更重要的是对大天朝的敬服,让皇帝极为感动。
由于中原王朝地大物博,幅员辽阔人口繁多,科学技术长期占据世界榜首,技术和人力资源共同作用下,单位生产力远超当时世界所有国家,总体规模生产力更是碾压全球之总和。
所以国外小邦的进贡,对岐帝国而言根本经济没什么意义,因为还不够岐帝国皇室挥霍的一个零头。
但是你既然进贡,就说明你给我面子,看得起我,我家里也不缺这一点,所以我反赐一些也是应该的。
正是由于中原王朝先进的生产力带来的巨大产能,即便是皇帝随便张个嘴,反赐的物品,都比朝贡国全国一年的生产力高得多。
久而久之带来“薄来厚往”的外交惯例,也就是后世一直为人诟病的“朝贡”制度。
但凡外邦朝贡,无论是多是少,一律都以超过朝贡的数量和质量,反赐给外邦使节,以彰显我大天朝的气度和魄力。
同时通过这种朝贡活动,稳定了周边政治、经济局势。
尤其是技术、通信、交通欠发达的当下,政治军事的不确定性,带来贸易的风险,这些小国又多数缺乏自力更生的农业体系,或者地缘政治破碎,只能依赖自然资源禀赋的出口贸易,换取国内需要的商品。
当外部动荡影响贸易,贸易下滑,经济萎缩,这些小邦就更加依赖向中原王朝的进贡,以获取更多的反赐品和贸易上的优惠,维持国内的稳定。
所以中原王朝的朝贡制度,抵消了部分战争和政治动乱,引起的地缘政治效应,稳定了周边局势,同时也团结了一大批天朝外围的邦国。
但凡有矛盾冲突,都在天朝进行调解和仲裁,如果谁蛮不讲理,搞地区霸权主义,天朝还会发兵。
而对于那些不朝贡的,大天朝心胸宽广,不与你一般见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所以自古外邦朝贡国,收获远大于付出,并且能得到天朝的军事保护。
至于西方描黑的天朝朝贡制度,那纯粹是选择性失明。喜欢陛下的CEO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陛下的CEO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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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