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技术传承不断遭受挫折和断代,所以中国古代的金属机床长时间没有进步发展。
到了元明清三朝,干脆开始吃老本,清朝更好,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全不会,被别人拿去变了花样后再卖给你,你还觉得:“嘿,还是洋人的玩意儿厉害啊。”
其实呢,都是过去两千年里中国传过去,人家拿到后整合创新,回来再卖你。
沈云卿琢磨着,岐帝国的工部已经具备大规模发展金属机床的可行性,有广泛且熟练的技工群体,有齐全的早期生产手工业加工设备,更重要的是有人才基础和教育,症结仍在铁。
岐帝国年产铁四千多万斤,约合十二万石左右,岐帝国的一斤大约有六百四十克,折合成五百克一市斤,四千多万斤大约就是一万两三千吨。
这古代一石、一斗、一升、一合、一斛都是间接重量单位,本质上是体积单位,用于方便测量柔性可变塑形物质,如粮食、酒类、盐等。斤两主要用于测量可塑性较差,几何外形不便于规则的东西,如铁、铜、肉、生丝等等。
一万两三吨铁貌似挺多的,比民国强多了,民国早年产年也才一万吨,后期才有三到五万吨,比宋朝还不如,可见生产力何等倒退,清朝那就是更失望透顶。
可这么多铁,光看着多,靠谱的没多少。
其中多数是生铁,占了多数。剩下的当中还有杂铁,也就是介于生铁和熟铁之间,含碳量、含杂质高的铁,剩下才是钢,还都用于生产兵器为主。
此外还要出口,每年全国的工具、农具、兵器代际更新是一块很大消耗。另外还有一个消耗让人触目惊心,就是搞迷信活动和工程项目。
由于工程技术和力学设计能力低下,有些工程项目无法用结构自身来解决问题,所以都靠数量堆积。
如修堤坝,用原木在湍流的水利打桩,吃力不讨好,那就用铁桩,那话说怎么不用铜的,铜的不是更重吗。可铜贵呀,产量还少,主要都去铸钱了。
再如这天牢,里边看着是青条砖砌的,其实外边还包着一层半尺后的杂铁砖,这古代人都觉得铁是世上最硬的玩意儿,是万保险。
此外还有发现天然气,当下没有这个认知,只知道地上冒出来的白气毒死人,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于是让大法师来一窥端倪,结果发现此地有鬼。
然后上报朝廷,说是天下出现不详之物,然后出动大批得道高僧(咳血砖家)去一探究竟,大家一致认为此地有妖魔,然后一合计,得用千年寒铁镇死这个畜生。
于是乎铸造铁神像一尊,动则就是几十上百吨。一尊不够得,多搞几个,眨眼功夫可能就是一两千吨铁没了。因为地下压力巨大,轻了镇不住,一定得要势大力沉。
袁楷朔虽然老不正经,但他无疑是有眼光的。
“小兄弟,你的见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要是年产好铁百万万万,那可是不得了啊。”
“甭说百万万万斤,日后亿万万万斤皆有可能。关键在于得改进钻研,现将铁产提上去,同时设计制造铁质机械,双管齐下可开天下之先。”
“嗯,此言有理。”袁楷朔点头认同,但话锋一转却说:“可话说你都被关这儿了,还做梦呢。”
此言一出沈云卿脸颊忍不住抽搐,什么叫我都被关在这里,还做梦,这可都是未来五年、十年、二十年的战略规划。
沈云卿没去接应袁楷朔,倒是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司徒潭接话说,专业不愧是专业:
“天下铁都亿万万万斤,且不说价钱将何等低贱,届时人人得享用铁,岂有市场乎,更何况铁料泛滥,岂不危及江山社稷。”
沈云卿闻讯后又回头来到三十四号牢墙,透过隔窗能看见司徒潭趴在桌签提笔写着什么。
“司徒前辈所言不无道理,铁价届时是会一落千丈,但关键在于如何用铁,铁如能让铁年年消耗,年年产,如此铁再多,何愁没有销路与去处。
至于造反,届时将有更为厉害之兵器,光有铁也无用武之地。正如铁器胜于铜器,铁器横空出世,青铜刀枪其还有用武之地。”
司徒潭放下笔杆,捻着下颚的短须思考片刻后起身来到牢墙边说:
“那以你只见,铁若亿万万斤,如何有用武之地。”
“造桥可用铁,造船可用铁,天下作坊之一应机械皆可用铁,开山修路所用器械皆可用铁,但并非胡乱铁匠去打,而是要工部推陈出新,新造铁质机械,如此方能用武之地。”
“锁链打造铁桥老夫见过,可要说用铁打造铁船,这如何能行。”
司徒潭的阅历虽广,但认知仍束缚于当下,倒是袁楷朔见多识广,他说:
“司徒老财,你就少见识了吧,这铁打成薄壳,围城铁通,搁水里,就能飘在水面上,甭说是铁,就是比铁重的铜皮也能浮水上。”
这次司徒潭倒是没有急着反驳,而是思考许久问沈云卿:
“宣德郎,这铁壳也能浮于水面之上?”
“那是当然,关键在于算学和工造,由于极为繁复,故而颇难实现。而且日后朝廷大船皆可以铁造,纵然百姓船再大,仍只是木船,其若造反又何足惧哉。
更何况倘若天下百姓丰衣足食,造反岂能有人响应。”
“可那要多少铁呀!”
“所以铁多价低,便能造得了铁船,若是铁少,造一艘铁船自然锱铢不菲。”
古语云物极必反,但有些时候,后人因为时空和环境的变迁,往往会站在上帝视角,曲解前人的立意和本质。
中国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多愁善感杞人忧天”缺乏挑战精神。
这粮食丰收是好事,粮价低了老百姓吃饱饭,皇帝终于放心老百姓不去造他的反。
可你要是连着十年丰收,皇帝又该担心了,这些老百姓吃饱了撑着,自己那些个兄弟叔伯家里都囤着粮食,该不会造反吧。而且粮食这么多,价钱这么便宜,价贱伤农,万一造反怎么办。
在沈云卿看来,这种思想纯粹是心理病态和缺乏科学逻辑的表现。
但凡是新事物、新现象,有其好的一面,必然有其弊端,哪有什么两全其美,只有将好的一面利用起来,将弊端引导规范起来,去避免他,让平衡始终处于动态之下,这才是维系平衡的不二法门。
《周易》中很早就提出了这个观点,通俗的易懂的白话就是说,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平衡,平衡始终处于在变化和动态中。
所以平衡的关键是不断去适应,不断去解决问题。
都说西方的契约精神如何如何了得,但契约精神最大的问题是敌不过时间,你两千年前定下的契约,你现在还敢遵守吗?两千年的认知跟现在一样吗?
甭说两千年前,现在就是二十年前和二十年后,技术进步带来的改变也是巨大的。
但不是说契约精神就如何糟粕,契约精神的本质不是墨守成规刻板教条,而是建立一个大的框架,把事情给规范起来,如果扯上中国精神,中国也有契约精神,叫无为而治。
“无为”不是不作为,而是建立一个大的、宽松的一个框架,把大体的行为给规范起来。
但是当这个框架不能顺应潮流适应变化,就该主动去调整去面对。
而契约发展到近现代,尤其是资本扩张和政治诉求,契约精神往往成为但反面的剥削条款。
看似对某些人是有利的,但是中国古语云物极必反,明着看,剪全世界的羊毛,但同时你也丧失了内部改革的动力,因为来的快呀,躺着挥棒子就能来钱,以前好歹还给胡萝卜,现在胡萝卜也不想给。
结果就是剪羊毛上瘾,国内的既得利益集团越来越顽固,越来越积重难返。
同时你用不变的规则,把全世界给框死了,别以为你技术发达,全世界不敢拿你怎样,最终造你反也是早晚的。
因为这个平衡被永久固化,而时代还在进步发展,当受害的一方能量积聚到一定程度,自然会爆发,会反噬。
即便因为科学技术和军事力量的差距,这种反抗也许无法以武力推翻,但是必然以其他不可见或可见的形势被推翻。
所以霸权国家很在意老二,总想着把老二干掉,再扶新的老二,不断拉开身段差距,寄希望于某种平衡,但这种平衡本事是畸形的,因为世界是动态的。
自平衡总要恢复,你一次次的强行修正,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修正的效果最终以其他方式传导反噬自己。
所以,与其殚精竭虑的杞人忧天,不如动起来解决问题。
铁这个敏感的东西,自古在中国是个忌讳,因为冷兵器的技术门槛,决定了没技术的产品容易被广泛生产和山寨,铁能制农具,当然也能制造兵器,即便是文盲,也知道铁器比铜器好。
所以理论上控制了铁器,就控制造反了的根源。
但问题是,事是死的,人是活的,人还能给尿憋死,真要造反,就没地方去弄铁?更何况真要杀人,办法多的就是。喜欢陛下的CEO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陛下的CEO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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