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宋这才慢慢拉回了思绪,他歉然笑道:“抱着儿子,就不知不觉就想到他的未来去了。”
薛涛掩口笑道:“那儿子将来做什么?”
“继承我的事业,一个很大的事业,一个要让我奋斗十年乃至二十年的事业。”
薛涛疑惑地望着丈夫,“夫君,你指的是什么”
郭宋看出妻子眼中的担心,便笑着安慰她道:“我说的是宰相,位极人臣!”
薛涛稍稍松了口气笑道:“要让儿子当宰相,你就得从小培养他,练武可不行,必须要读书,然后参加科举,出仕为官,县令、州官,一步步做上去,我的意思是说你只能给他铺好路,路还得他自己去走。”
“你说得对,我要给儿子请最好的师父教他读书!”
这时,门外乳娘小声道:“夫人,老爷,小娘子在哭呢!”
薛涛吓一跳,连忙问道:“怎么了?”
郭宋连忙把儿子递给妻子,“你在坐月子,不能见风,让我去看看她。”
他快步走出房门,问乳娘道:“小薇怎么哭了?”
“我也不知道,她这几天总是哭。”
郭宋没有再多问,快步来到隔壁女儿房间,只见女儿坐在小床上,正在抽抽搭搭哭呢!
郭宋连忙在女儿面前蹲下,柔声问道:“小薇,怎么哭了?”
“爹爹不要小薇了。”
郭宋心中就像被狠狠刺了一刀,顿时心痛难忍,儿子出生十天,他一直抱着儿子,竟然把女儿给忘记了。
他连忙把女儿抱在怀中,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抚她道:“小薇是爹爹的心肝宝贝,爹爹怎么会不要你?”
小薇抱着父亲的脖子,委屈得呜呜地哭了起来,她已经一岁半,对父母的感情格外敏感,父母对她稍稍冷落一点,她便感觉到了。
郭宋心中更加难受,连忙抱着女儿向隔壁走去,一边走一边哄她,“我们去看看小弟弟,他才一点点大,和你小时候一样。”
郭宋走进房间,对薛涛指了指女儿,又目视一下摇篮里的儿子,薛涛顿时明白了,女儿被冷落,委屈了。
她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家伙简直就是个小人精,这么小就知道吃醋了,她伸出手臂笑道:“来!娘来抱抱。”
小薇转身扑进母亲怀中,哭得更伤心了,薛涛一边安慰女儿,一边轻轻拍打着她的小肩膀,慢慢地,小薇伏在母亲的怀中睡着了。
郭宋自责地叹了口气,“是我们不对,对孩儿冷落了,还是把她的小床搬过来,白天和你一起,让阿秋和乳娘一起帮你,晚上我来陪她。”
“我还以为你有了儿子,就不想要女儿了?”薛涛打趣地笑道。
“谁说的,都是我的宝贝,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可没有重男轻女的想法,甚至我还会更宠爱女儿一点。”
这时,薛涛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阿秋给你打扫书房的时候,在柜子下找到一个布满灰尘的木盒子,里面有几块碎裂的石板,拼起来是个小娘子的图像,旁边刻着郭薇薇几个字,那是什么?”
郭宋心中一跳,顿时后悔不该让阿秋去打扫自己书房,被她发现自己的秘密了。
“石板呢?”郭宋连忙问道。
“我让阿秋别乱动,放回原处了。”
郭宋松了口气,笑道:“那是我在崆峒山当道士的时候,大概十年前吧!我连续几晚都在做同一个梦,梦见我自己的女儿,醒来后,她的相貌总在我眼前出现,我就把她刻在石板上,她在梦中的名字就叫郭薇薇。”
“难怪你要给小薇起这个名字,原来是你早就想好的,不过那小娘子好像是有点像小薇。”
石板的图像薛涛也看到了,她万分惊讶,脸廓和五官竟然和女儿神似,这件事一直萦绕在她心中,终于有机会问问丈夫了。
郭宋不知该怎么解释,沉思片刻道:“那一定是我前世的女儿,托梦给我了,我在崆峒山修道,遇到过很多难以解释的事情,就比如灵寂洞内千年不朽的肉身,我总觉得冥冥中有一种说不清的力量,能通过梦境把我们的前世今生联系起来。”
薛涛想起了跪拜郭宋师父时出现的彩虹,丈夫说的似乎就是这种关联,她能理解,只是她自己从未梦见过自己的前世。
薛涛也知道丈夫很难解释,便不再细问,便笑道:“夫君,那块石板对你很重要吧!”
郭宋点了点头,“确实很重要!”
薛涛又道:“石板时间太久,有点模糊了,要不然我把它画下来,这样你就不会忘记了。”
郭宋握住妻子的手道:“等你身体好了,你帮我把她画下来,那一定是小薇的前世。”
天刚亮,几名骑兵从远方疾奔而至,不多时奔至张掖城下,此时城门已经开启,几名骑兵高举令箭直接奔进了城内。
不多时,三名骑兵抵达了官衙,为首骑兵翻身下马问道:“我们从安西过来,请问郭使君可在?”
守卫士兵转身进去禀报,片刻,郭宋带着几名官员走了出来,看见了郭宋,三名骑兵顿时伏地大哭,郭宋见他们头裹白带,心中一惊,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为首骑兵哀哀痛哭道:“使君,我们老郡王去了。”
郭宋呆住了,郭昕还是去世了,郭宋呆立片刻,默默点头,“请他们到我官房来!”
虽然郭昕去世并不奇怪,两个月前郭宋便接到安西快报,郭昕病情加重,但真的接到他病逝的消息,还是令郭宋心情十分沉重。
历史上郭昕是什么时候去世的,郭宋不知道,但建中三年肯定还在,自己改变了历史,也改变了郭昕的命运。
郭昕是遭到朝廷背叛后,伤心绝望,最终心力憔悴病逝,可以说,自己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郭昕之前心存一线希望而奋战,是自己亲手掐灭了这一线希望。
“老郡王留下什么话了吗?”良久,郭宋嘶哑着声音问道。
为首骑兵是一名校尉,他取出一份文牒,呈给郭宋,“这是老郡王的遗言,也是所有安西将士的期望。”
郭宋打开文牒,里面是一份奏折和一封信,奏折上只有一句话,‘微臣推荐河西节度使郭宋继任安西节度使,郭昕顿首。’
这是郭昕亲笔信,字写得歪歪扭扭,显示他强忍病痛而写,另一封信是他的口述,写给郭宋,希望郭宋能接过自己的遗志,保住安西不落入异族人之手。
信的下方都是安西将领和官员们签名,请郭宋去安西坐镇,是他们共同的心愿。
郭宋轻轻叹了口气,如果去安西,那就意味着他要放弃苦苦经营了三年的河西,况且将士们未必肯去,但无论如何,他要给郭昕和安西将士一个交代。
“现在安西是谁在主持大局?”郭宋问道。
“是录事参军娄闻达。”
娄闻达是文官,他担不起这个担子,郭宋沉吟一下道:“你们回去转告娄参军,这件事必须要禀报朝廷,由朝廷来决定,安西毕竟是大唐的安西。”
“可是朝廷已经放弃安西了。”送信校尉忿忿道。
“谁说的?”
“安西所有人都这样认为,老郡王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病倒,最后不幸去世的吗?”
郭宋无言以对,半晌他又问道:“安西现在的物资情况怎么样?”
“启禀使君,多亏使君去年带来的瓜种子,我们去年秋天收获了十几万斤冬瓜,使上万将士和家属不再饿肚子,我们发自内心感激使君的雪中送炭。”
郭宋点点头,“这次你们回去,我安排一队骆驼跟随,你们带三万张羊皮过去,再带些药材。”
“多谢使君厚爱!”
郭宋令潘辽去安排,他随即下令全军为郭昕举哀,又派人赶往京城,向朝廷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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